《木》苏以生

6、06 绿茵遍地

　　林莫坐在椅子，双脚脱下了靴子，穿着袜子的脚一点一点的踩在玻璃窗上，时间已是夜间八点，外面的世界却仿若依旧是白日。
　　无数灯光照亮着底下的“乐园”，它真的太大了，建造基地的时候基本就是贴着“乐园”造的，这样庞大的工程，若是放在一千多年前，根本就是难以达到的，更罔论，眼下他所处的地方已经是地下万米之深。
　　他和柳狐狸分别后就回到了屋子里，一直坐着，一直看着。
　　他关闭了所有能够联系外界的通讯仪，也不允许云琛接听任何的通讯。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林莫似是从沉思中惊醒，突然开口。
　　“你就这么一直站到现在？”坐在办公桌后的莫无抬起头来回了林莫一句，“云大哥就是站到现在呀，老师您都不理人。”
　　“您并未让我坐下。”云琛直言道。
　　林莫一脸迥然，“你是傻子吗？我不让你坐，你就不会自己找位子坐？”云琛环视了一下屋子里的椅子，好吧，确实还有一张椅子。
　　“说说罢，多少人打了你的通讯仪？”林莫没有打开自己的浮光仪，弯下腰穿好了自己的靴子。
　　云琛打开浮光仪看了一下，“议会长三条，总务处柳处长一条，最近的是在五分钟前，付秘书长的一条讯息，她说她过五分钟会来见您。”
　　话音刚落，门便被敲响。
　　“您好林教授，总务处付清。”
　　林莫穿好了靴子，将椅子转向了门的方向，“进来吧。”他向来不喜欢锁门，所以门口的付清轻轻一推就进来了。
　　付清踩着一双高跟鞋走了进来，“很抱歉打扰了。”
　　林莫心底嗤笑，面上却是淡笑着问，“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也许是晚餐的风？”付清谢过了云琛推来的椅子，顺势坐下，一旁的莫无也站了起来，“我刚接到消息，您并没有去用晚餐，鉴于已经这个点了，您不介意我给您定份简餐吧？”
　　林莫蹙了蹙眉，“定三份吧。”
　　付清打开手上的浮光仪，准备发出讯息，莫无插话道，“老师，不用定我的，我和凌零约好了吃夜宵。”
　　“还是两份吧。”付清的消息还没发出去，林莫连忙说道。
　　付清有些疑惑的抬了抬头，却没说什么，刚想发讯息，一旁的云琛的又说话了，“副秘书长，麻烦您还是定三份吧。”
　　“嗯？”付清这会是真疑惑了，你们这一个个都是怎么回事？
　　云琛不由得咳嗽了一下，林莫有些疑惑的似乎是看到他的耳朵红了，“那个，其实我吃一份吃不饱，不好意思。咳咳。”
　　付清暗自翻了个白眼，不过想起昨天穿着短袖的云琛，浑身肌肉，难道说这种肌肉男真就吃得多？
　　付清收了浮光仪，“我让后勤处过二十分钟送过来。接下来，该谈正事了。”
　　林莫哼了一声，翘起了二郎腿，“怎么，议会对我的惩罚下来了？”没等付清说什么，林莫嗤了一声，“让我猜猜，左不过是，林教授的面容已经暴露，为了您的安全，还请待在基地内接受保护。还有什么以后要给我多加些人？”看着付清一脸不赞同的表情，林莫又说道，“等等，看你这表情，难不成还要我坐牢不成，议会长也太小气了吧？”
　　“事实上，今日的演讲是录播，所以外界并不知道您的面容。”付清等林莫终于停了下来才开口，“所以议会对您的判决是，维持原状。”
　　“哈？”林莫难以置信，就连一旁的云琛和莫无也是一脸惊讶，“那那些小娃娃呢，我可是恐吓了他们一番哦，是不是好多人都不想来基地了？议会脑子是被枪打过了吗？”
　　付清的表情一言难尽，“这是我要说的另一方面，这次的后备生表示全员加入。”付清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自愿的。”
　　一种荒谬感扑面而来，“地球，这是要毁灭了？哈，还是他们都疯了？”
　　“事实上，关于此事，柳处长让我带给您一段留言。”付清看向林莫，“您要听么？”
　　“留言？”林莫挑眉，“他干嘛不自己和我说？”
　　“您的浮光仪关闭了不是么。”
　　呵，这倒还是他的错了么不是。
　　“放吧。”林莫显然是有些嫌弃，转过了椅子，背对着付清，面朝着窗外的“乐园”，却又闭上了双眼，不去看它，“我倒是想知道，真是那帮子崽子自愿的还是我们柳处长又使什么妙招了。”
　　付清将手上的浮光仪打开，两秒后从中传出了柳狐狸的声音。
　　“林教授，我知道您眼下并不想见我，所以我给您留了这份留言，不管您是在自己的浮光仪上听到还是从付秘书长那边听到的。”
　　“关于今天的那些后备生，我很高兴却也很遗憾的告知您，他们全员都已签下了同意加入的基地的协议书。”
　　“很令人难以置信是不是？”柳狐狸轻笑了一声，“就连我也不敢相信。”
　　“你想听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么？”留言的那头传来了一些滴滴声，“我让你听听吧。”
　　[林教授您好，在下是北安大学的羽析。]林莫记得这个声音，之前反问他是不是质疑他们专业知识的那个小崽子，[北安大学本次基地后备生共有一百三十人。]对面的声音轻笑了一声，林莫哼了一声，得，又是一个柳狐狸，[说实话，林教授的一番话语很是令我伤心，不过谁让我们这一代都有些逆反心理呢，话不多说，期待半月后的相见，也许林教授您会考虑收我当个弟子？]“想得美。”林莫啐了一句。
　　[林教授您好，我是南宁大学的基地后备生向符，听了您的演讲，我十分震撼，我与我校一共七十二位后备生一同商讨过后，决定今年全员加入基地，加入这所“乐园”之城。]这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十分官方的话语里却难以掩饰他们的稚嫩，[也许您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您都骂我们了，我们还要恬不知耻的凑上来。其实不难理解，我们都听懂了您的话语，您并不是嫌弃我们，联邦，也并不是真就那么用心险恶。我们生活在联邦，几百多年的战争到现在，我们生活在这里，我们成长在这里，联邦保护了我们，成就了我们。]
　　林莫嗤之以鼻，依旧闭着双目。[所以我们所有的人都相信它，嗨，再不济，联邦可比帝国和共和国好多了。]声音的那头传出了一些笑声，想来是那群学生被他的话逗笑了，[所以，哪怕是为了我们的未来，为了后代的未来，我们也决定毅然加入您的队伍，哪怕我们的力量再渺小，生命再短暂，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都义无反顾。哦对了，林教授，您能收我当弟子么，其实——别说了别说了，向符你太鸡贼了！就是就是，让我来，让——]语音被切断，滴滴两声后又一段录音被放出。
　　[林教授您好！]一句由不同的声音一起发出的问候，一时间响彻了整间屋子，然后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林教授，大家都想向您问好呢。联邦有名的几所学院都喜欢抱团，不过我们这些“散兵”也不差。这里一共有后备生八十三人。我们都在呢。我们都知道人生短暂，也知道世道艰难。联邦已经经历了五百多年的战争，“乐园”的到来，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了人类一段喘息的机会。不管未来如何，至少我们活在当下，而如今它需要我们，我们义不容辞，绝不会退缩。]
　　不知何时，林莫睁开了眼睛，单框眼镜下的淡色瞳孔无神的看着窗外。
　　[林教授您好。]又是一个不同的声音，林莫依稀记得这个女孩的声音，她似乎说过令人发笑的语句，[我的名字叫做宁安，事实上我并不是本次的基地的后备生。我的母亲是北安大学的一位教授，教授的便是催眠或者说是入梦。我这次只是跟着母亲来到基地做一个参观，却有幸听到了您的演讲。]
　　[说实话演讲的前半段真的挺像我们学校校长的开学典礼演讲稿，应该是基地内的其他教授替您写的吧。不过您之后的演讲让我记忆犹新，也许这一辈都不会忘。所以我与我的母亲讨论了一下，决定加入这里，或许未来，我会成为您的下属也不一定。但请相信，我一定会努力。未来很远，前途未卜，但我们相信，我们绝不是孤身一人，您，还有我们。我们一同前行。]
　　[最后，我想起了您最开始那个问题，您问我们知不知道您是谁。]
　　“够了！停下，够了！”林莫嘶吼道，付清却没有动作，那边那个女孩的声音依旧在放着。
　　[我想说的是，我的答案依旧不变。]
　　“我说够了！停下！！”急促的呼吸让林莫的胸口不停地起伏，“关掉它！关掉！！”
　　[您不是刽子手，您是人类的希望。]
　　他怒然起身，却又不能动手打一个女人，他冲到桌边将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桌上本就不多的东西碎了一地。
　　云琛不由得诡异的松了一口气，好在东西还没搬来多少。
　　付清并没有关闭浮光仪，那头后备生的声音却也停了，柳狐狸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知道以你的耐心，到这里也差不多了，所以我给了付清命令，就算是被你打一顿，也不能关掉浮光仪。哦对了，林教授应该不至于没风度到打一个女人吧。”
　　“滚！！”林莫撑着桌面低声吼着。
　　“你也都听到了，他们真实的想法。”柳卯卯叹了一口气，“予生，我们从来不是只有自己，你要好好地。”
　　“听到这，你也应该叫我滚了，也罢，最后说一句吧，议会长这次并没有很生气，所以恐怕这次生气的只有你自己，多吃点好的，别饿着了。期待下次再见。”
　　“狗东西！”林莫恨恨道。
　　谦和如付清一时间都觉得柳卯卯有些狗了，煽情了大么长一段，结果结尾非要刺激一下林莫，真心，太狗了，不，不能侮辱狗，他连狗都不如。

作者有话说

　　准确的来说，我感动到的，可能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