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地表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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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义,包裹上写着的名字，是这三个字，是她儿子的名字。
她是王允珍，一个年近60的老人罢了。
她收拾好了东西，带着妮妮回到了店里，重新打开了店门。如今的世界，很少有人会来实体店里买东西，但是又能如何呢，他们祖孙二人只能守着这最后的一个地方，靠着微薄的收入过活。
路过车库的时候，她有看到楼上林莫的车，昨日他并没有回来，今天倒是在家。
王允珍心里有了计较，看了一眼在看动画片的妮妮，她下定了决心，带着妮妮去拜访了楼上的林莫。
她们身无长物，本以为这次就算是厚着脸皮跪下也要求得同意，不料林莫十分好心，就连高级的营养液也没收，只收了双拖鞋。她不由的暗自感慨，这世间到底还是有好人。
直到，她看到那封信息。
“奶奶，爸爸的浮光仪上有收到一条信息。”正在看着动画片的妮妮突然拿着一个浮光仪走到她的面前，“那条信息上面写爸爸死了，是真的吗？”
她愣在了当场，妮妮继续说道，“奶奶您不是说爸爸被调去“乐园”之城做安保了吗？”
“你干嘛拿你爸爸的浮光仪？不是说那坏了，送过来修的吗？！”她高声喝到，一把夺过了妮妮手中的浮光仪。
妮妮被吓到了，“我，我只是想看看那个浮光仪里有没有爸爸的照片……奶奶，我。”
王允珍打开了浮光仪，看到了最新收到的还未被打开的讯息。
[想知道王俊义是怎么死的吗，打开看看吧。]
妮妮低着脑袋有些害怕，她做错了事，奶奶估计要罚她了，王允珍看着手里的浮光仪，浮光屏上的那短短五个字，仿若从字符化为了恶魔的低语。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
[打开——]
“奶奶！”妮妮红了眼眶，将王允珍的意识拉回了现实，“奶奶，我真错了，您别生气，别不理我……”她沉默的那段时间里，妮妮已经快哭了出来，在王允珍的手抚上妮妮的头的时候，她眼里的泪终于落了下来。
“妮妮，奶奶没有生气，别哭。”她抚摸着她的头发，“你能帮奶奶看下店吗？”
妮妮擦干了眼泪，“嗯，可以。”
王允珍蹲下身看着妮妮，浑浊的瞳孔里藏着一个年幼的孩子，那是她的儿子啊。
“如果有人来买东西就用浮光仪收钱，但是别忘了找零，我们不能贪便宜。其他时候就在店里看动画片，但是也别看太久，明天还要去林老师那里复习功课，知道吗？”
妮妮点了点头，“妮妮知道了，不过奶奶你要出门吗？”
“奶奶回家收拾一下东西，”王允珍笑了，眼底却是在哭，“爸爸要的一些东西需要奶奶寄送过去，奶奶得回去理一下。”
“那好吧，”妮妮虽有不舍，却也同意，“奶奶早点回来接我回家。”
“好。”
她知道儿子的死因，死于“乐园”。
为了妮妮的心脏义体，他毅然填下了那份申请书，她反对过，面对妮妮日渐消瘦的面容，儿子脸上毫无生气的斑驳皱纹，她有想过，是不是由自己来填那份申请。
但是他的儿子不同意，他和她说。
[母亲，她死了，我想下去陪她，妮妮还小，求您，养她长大。]
妮妮的母亲，死于“乐园”，死在了“乐园”出现的那一天。
她老了，还能如何呢。
一边是一心求死的儿子，一边是重病难愈的孙女。
她回到了家里，坐在了椅子上，打开了那条讯息。
[志愿者姓名：王俊义。接收方：林予生。]
[死亡时间：北安时间3018年6月24日上午10时50分34秒。]
[在场人员：死者王俊义，执行者林予生。]
[是否造成“乐园”异变：否]
那是一段不知截至何处的报告，她知道林予生这个名字，联邦入梦师第一人，但没人知道他的长相面容，也是，若是被人知道了岂不是要被千刀万剐。
浮光屏向下滑动着，出现了不知道是谁留下的言语。
[林予生不住在基地里，他在特区住宅区有住的地方哟。]
[是他杀了你的儿子，你的爸爸，想不想杀了他？想不想？]
[试想一下，他可能就住在你的隔壁，住在你的楼上楼下，也许某一次错身，他和你擦肩而过，他或许还到你们的便利店里买过东西，或许还认识王俊义。]
一种陌生的情绪充斥了她的胸膛。
[但是他却亲手杀了他。]
[恨吗？]
恨，但又能如何。
[从人群找出他吧，只要找到他，你也不必上前去认识他，只要在他的悬浮车底下放下一个跟踪器，自有我们的义士，替你们这些苦主制裁他。]
[跟踪器就在王俊义的衣服口袋里，装好跟踪仪后，按下遥控器的开关，再将开关扔掉，谁都不知道是你做的，但你报仇了！]
[哦，对了，他的照片，给你。]
王允珍将浮光仪向下一拉，一张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寒意爬满了她的后背，内心却充斥着化不开的愤怒和——荒谬。
林老师的那双眼透过浮光仪看着她，如若蝼蚁。
林老师……林老师？林莫？！林予生！！！
他亲手替她的儿子写下了那张“死亡告知单”，将他送上了断头台！他本可以用他的特权为妮妮换下一个心脏义体，但他却视若无睹，亲手将他的儿子送上了死路。
在他的眼里，他们这些人就像是草芥。
他高高在上，看着她们挣扎，却无动于衷。
[为了人类的未来，反抗军从不后退，找到他！杀了他！]
他看着她和妮妮向他道谢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暗自窃笑？还是怜悯？
好人？
不，这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人。
从来都没有。
她伸出手握住了那个黑色的东西，不能是现在，她可以先把跟踪器装上，然后在他出门之后打开开关，至少不能是现在，因为妮妮还在。
她如往常一样，接回了妮妮，然后在第二日送她去了楼上。
晚上妮妮回家的时候，她告诉她，林予生让她第二日晚些去他家，因为今夜他要出门去个地方。
她想，就是现在了。
到处充斥着警报声的时候，王允珍和妮妮在家里看着动画片，还差半个小时左右，妮妮就要睡觉了。
警报声响起的时候，她突然有了预感，他死了。他死了！
就算被查出来又如何？反抗军把他杀死了！
妮妮在警报声退去后沉入了睡眠。
她却久久不能入睡。
直到，敲门声响起。
她站起身，沉默的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群黑压压的特种兵，“王允珍，举起双手，你被逮捕了。”他们举着枪，对着年迈的老太婆。
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允珍抬头看着他们，“轻一点，我孙女睡着了。”
那些士兵应当是接到了通知，放低了声音，“不要做无味的反抗，双手抱头出来。”
她走了出来，问他们，“他死了吗？”
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直到她被关押到“乐园”之城最黑暗的地方，禁区拷问室。
伶舟月看着眼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她直视着他，问他，“他死了吗？”
“可惜，没有。”
那一瞬间，老人更老了，然后笑了，“我本以为我报仇了，唉，我到底是老了，什么都做不到。”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人说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反问伶舟月，“你们呢，又是怎么知道是我的。”那枚开关已经被他粉碎，而他儿子的遗物既然完好被送出，便是早已通过了查验。
“他告诉我的。” 伶舟月轻叹，“他告诉我，有一个女孩说她想他的父亲了，然后问他，他的爸爸，是不是死了。”
老人恍然，原来妮妮把那件事告知了他，难怪。
“他一早就发现了吗？”那为何不揭穿她，为何还要教导妮妮。
伶舟月摇头，“他不愿相信，所以他便让自己不信，可是事实告诉他，他不得不信。”
老人低下了头颅，似是在哭。
“女孩我们会安排好，你将被判叛国之罪，” 伶舟月低眸看着老人，残酷的说着，“你会体会到你儿子体会过的事实，但我不会让他接手你。”
“你好自为之。”
老人没有抬头，只是低声的说，“谢谢。”轻若无音。
若不是伶舟月，无人可以听到。老人似是说了那两个字，又似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那里低声哭泣。
伶舟月离开了拷问室，对待这样一位老人，不用任何手段，她都会说，一心求死之人，其言也善。
拷问室外，站着一个黑衣的青年，“林教授的车底下找到了完好的跟踪器，另外在王允珍家中找到了王俊义的浮光仪。通过浮光仪的数据和基地的档案，已经查到了基地内部的暗桩。”
“人呢？”伶舟月淡色的眸子在走廊的灯光下有些泛着银色。
“死了。”青年回答，“昨日的清扫行动中被您标记为击杀目标，没有遗言，当场击杀。”
伶舟月有些懊悔，他算到了所有的事，唯独算不到林予生有关的事，却差点害了他，“凌零，你失望吗？”
“我不失望，长官，我虽然恨他，却并不希望他死。” 凌零嗤笑，“长官，请别把我想的太坏。”
伶舟月捏了捏眼睛，“他在哪？”
“穹顶已经修复，林教授带着云上尉已经离开基地。”
“是他的性子，” 伶舟月叹息，“算了，带我去俘虏的那些袭击者那里。”
“是。”
妮妮醒来的时候，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衣的大姐姐。
她有些疑惑，“大姐姐，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里？我奶奶呢？”
“妮妮，奶奶去乐园了，你和姐姐走好吗？”孤儿院的人笑着安抚她。
“……爸爸也去乐园了，奶奶也去了吗。”妮妮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妮妮，妮妮也能去吗？”
“妮妮还小，不用去哪里。”女子笑着说，“和姐姐走吧，姐姐那里有很多的小朋友，妮妮可以和他们一起玩。”
妮妮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离开家门的时候，妮妮拉着那人的手抬头问她，“姐姐，妮妮再也见不到林叔叔了吗？”
那人笑了，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地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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