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65、第 65 章

　　接下来连着两节课，韩星辰都上得心不在焉，苏丽娜几次回头来问他陆飞羽跟吴迪什么情况，他都没心情搭理。
　　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理，到底会不会给处分。
　　陆大爷如果背个处分，会不会影响升学。
　　就这么九转回肠回到了中午放学，老郑出现在教室门口，把他叫了出去。

　　“老郑，怎么样？学校决定怎么处理陆飞羽？会不会……”韩星辰逮着老郑N连问，问一半被打断了。
　　“韩星辰……”老郑拧着眉看着他，眼神相当复杂，欲言又止。
　　“啊？”韩星辰愣了。
　　“你跟老师说实话，你……”老郑顿了顿，有些艰难地开口，“你跟陆飞羽，你们俩是不是在……”

　　老郑没把话说完，但韩星辰已经懂了。
　　脚底一股凉气蹿了上来，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全都冻住了。
　　悬在头顶的那颗榴莲到底还是砸了下来，还殃及了陆飞羽。
　　跟薛薇之前问他时不一样，这事儿同学之间当玩笑传一传无所谓，但现在老郑都开始怀疑了，不可避免地，郝老师、李教头、罗校……估计用不了多久，全校的老师还有同学都会知道。

　　“不是。”他看着老郑，“郑老师，你信不信我？”
　　老郑张了张嘴，很快点头：“老师当然相信你！”
　　“我跟陆飞羽就是很好的朋友，”韩星辰平静而镇定地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发小、铁子，但仅此而已。”
　　“好，好，”老郑松了口气一般，伸手揽了揽他的胳膊，“那你跟老师去一下会议室，罗校他们都在，你好好跟大家解释一下，一定是吴迪误会了什么，好好说，老师们都相信你。”
　　“……嗯。”韩星辰拧起眉，声音沉得快把自己淹没了。

　　会议室在李教头办公室旁边，是平时几个校领导开会的小会议室，韩星辰一进门就看到房间里坐满了人。
　　正中的长沙发上坐着罗校，两边是刘副校、李教头，还有郝老师。
　　萍姨和陆叔都来了，坐在左边的沙发上，陆飞羽被他们夹在中间，看到他有些激动，蹭了一下想要起身，被陆叔一把按了回去。
　　萍姨冲他温和地笑了笑，看口型像是在说“乖，没事”。
　　吴迪坐在靠窗的一组沙发上，旁边是一个中年女人，眉眼看着跟吴迪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吴迪的母亲，看到他时的眼神冰冷，还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来了，”罗校冲他招手，“快进来。”
　　“罗校。”韩星辰顶着一屋子目光走进去，老郑搬了一张椅子过来让他坐，他回头道了声谢，坐下之后，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等着接受审判的罪人。
　　“韩星辰，”罗校温和地叫了他一声，“老师们今天叫你过来，主要是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求证，来的路上，你们郑老师应该大致都跟你说了，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都可以好好说一下，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
　　韩星辰没说话。
　　解释，解释什么？
　　不如直接说交代更贴切一些。
　　韩星辰，把你的罪行一一交代清楚，死缓还是立即执行，法官们稍后再议。

　　“还解释什么？”吴迪母亲忽然开口，揽住吴迪的肩膀看着罗校，“看看我们家吴迪被打成什么样了？罗校长，我是看中四中的声誉和资质才把孩子送进来读书的，现在学校里出了这种人，你让我们当家长的怎么放心把孩子交给你们？”
　　“这位大婶，你能把话说清楚些么，”陆飞羽冷着一张脸看向吴迪母亲，“这种人是哪种人啊？”
　　“陆飞羽！”陆叔瞪了陆飞羽一眼。
　　“瞧瞧吧。”吴迪母亲摇头，啧啧两声。
　　“陆飞羽，你先别讲话，吴迪妈妈，你也消消气，”罗校轻轻压了压手，“先听孩子说说嘛，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咱们要给学生抒发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不能一言蔽之、独是独非，对不对？”
　　吴迪母亲撇开眼，不说话了。

　　“好了，韩星辰，”罗校的视线落回他身上，“你说说吧。”
　　“好，”韩星辰点头，“罗校，我不知道吴迪是怎么说的，郑老师刚才也只问了我跟陆飞羽到底什么关系，就这个问题，我可以很坦诚地回答你们，我们就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从小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的朋友……别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撒谎！”吴迪大喊一声，扯着红肿的半张脸，看起来有些滑稽，“你撒谎！你们两个死基佬又搂又抱的，还说只是朋友！你别骗人了，我有证据！”

　　韩星辰沉默地看着他边说边摸出手机，点开的界面上，正是薛薇之前给他看的那张偷拍的照片。
　　不过仅仅只是抱在一起的照片，实在不足以说明什么，铁子闺蜜之间这样的亲密距离说实话很正常，就男生宿舍一帮蠢直玩嗨了当众打个啵儿都不稀奇。
　　但吴迪看着相当自信，很明显还有别的佐证从旁支撑着他的笃定。
　　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你说你妈呢！”陆飞羽指着他，“信不信爷废了你！”
　　“陆飞羽！”陆叔大吼一声。
　　陆飞羽顿时一哆嗦，呲着牙揉耳朵。
　　“哎哟，这素质，”吴迪母亲扯着嘴角笑，“不说还真不知道四中都藏什么污，纳什么垢了。”
　　韩星辰冷眼看着她，正要开口，肩膀被人轻轻一捏，他回过头，看到老郑拧着眉冲他摇了摇头。
　　他于是低下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吧，一个个都心虚了。”吴迪笑了起来，肿着的半边脸让这个笑容看起来非常狰狞，“韩星辰，你还敢否认吗！你跟你那个死了的老爸一样，都是同性恋！”
　　韩星辰猛地抬起头。
　　从脚底升起的怒火迅速灼烧着他努力维持的理智，如果老郑的手没有按住他的肩膀，他估计已经操起茶几上那个看着相当厚实的玻璃烟灰缸冲上去了。
　　他这辈子没有这么憎恶过一个人。
　　憎恶到想要杀了对方。

　　他忽然想起了吴忧那句话——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深渊是么？
　　他一瞬间感觉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看什么看！”吴迪提高声音，“需要我重复一遍吗！你，跟你那个死了的老爸一个德行，都是死基佬！”
　　“我操|你大爷！”陆飞羽怒不可歇地一跃而起，立马就又被陆叔拽了回去。
　　陆叔一边摁着暴怒挣扎的陆飞羽，一边扭脸看着吴迪母亲：“管管你家孩子这张嘴吧，要我儿子早给他抽废咯！”
　　吴迪母亲冷笑一声，拍了拍吴迪的肩：“行了，你上哪儿打听的这些，也不怕污了耳朵。”
　　“妈，我可没乱说，”吴迪有些不服气，“是小姨父跟我说的，小姨父以前跟韩星辰他爸一个设计院的，他们单位的人都知道，他爸就因为这事儿才辞职……”

　　“吴迪同学，”罗校摁着眉心叹气，“这些无关的流言，不着实据，不可妄传，你先别说话了。”
　　吴迪拧起眉，过了一会儿不甘心地又开了口：“韩星辰，你敢不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不是同性恋？”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的视线投了过来。

　　韩星辰沉默着。
　　他不敢。
　　摸着良心说，他不敢。
　　但他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陆飞羽也会被牵扯进来，所有的真实都将被扭曲，没有人会再去追究真相，只会从一个既定事实，推断认定另一个子虚乌有的谎言。

　　“韩星辰，”罗校看他的眼神不带任何情绪，“你说说吧，是，还是不是？”
　　屋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着他，质疑的、揪心的、关切的、厌恶的，看垃圾一般的……各式各样的眼神。
　　老郑的手还握着他的肩膀，他能感受到老郑的手指正轻轻颤抖。
　　大概是给气的，也有压抑不住的、隐隐的担忧。
　　总归，他可能要让老郑失望了。
　　“是。”他说。

　　“韩星辰！”陆飞羽猛地瞪大眼。
　　“星星……”萍姨声音发颤。
　　“我是。”韩星辰抬起头，不知道该迎向谁的目光，但望着未知前方的眼神却是坚定无畏的，脱口而出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忽然一下就放松了，仿佛卸下了多年来压得他无法喘息的枷锁，此刻终于可以放开身心，狠狠地、用力地呼吸了。
　　肩膀上的那只手放开了，紧接着，他听到了老郑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看吧，你们看吧，他承认了！”吴迪指着他，“他承认他是同性恋了，他就是个……”
　　“我是同性恋，”韩星辰冷眼看着他，“我是喜欢男的，但那又怎样？我考试能考年级第一，我数学联赛能拿第一名，我能代表四中在CMO摘金，保送任何一所我想去的大学，我还能进国家队参加IMO……请问你能吗？”
　　“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吴迪怒吼。
　　“哦，”韩星辰说，“那你重新投胎吧。”
　　“你……”吴迪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韩星辰看着他，嘴角一勾，笑了：“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