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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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合适了？”陆飞羽无法理解，“这几天不住得好好的吗？再说我爸妈那么喜欢你，对你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有什么不合适？”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韩星辰把一叠习题集丢进行李箱，“别说了，再说烦了。”
“……矫情。”陆飞羽啧了一声。
或许吧。
韩星辰没有反驳。
虽然萍姨他们确实对他很好，无微不至，体贴周到，并且极力表示让他安心住着，住多久都没关系，但毕竟是寄人篱下……
就算脸皮厚如太阳哥，时间一长也会不好意思。
“真是搞不懂你，”陆飞羽转悠到床边，纵身一跃，抓过枕头抱着滚了一圈，“住我家跟住宿舍有什么不一样？不照样上学放学，你看书做题什么的，我也没骚扰你吧？”
“你呼吸了。”韩星辰说。
陆飞羽脸一垮：“……韩星辰你过分了啊。”
屋外忽然传来开门声，韩星辰立马屏息竖朵，没过多久，又是咔哒一声关门的声音。
心里大概有数了。
收拾完行李出来，申请表依然躺在茶几冰冷的玻璃板上，但家长签字一栏，如他所料已经写上了“高慧”两个字。
“你先帮我拿下去，”他把行李箱推给陆飞羽，“我跟我妈说几句就下来。”
“我不，”陆飞羽往箱子上一坐，“我怕她再动手，我就跟这儿等着。”
“少废话，”韩星辰按住他的肩，给调了个方向，又连人带箱推到门口，“楼下等我。”
“那你自己小心着点儿啊。”陆飞羽不放心地交待。
“真啰嗦，”韩星辰拉开门，一脚蹬箱子上，把人送了出去，“快滚。”
送走了陆大爷，他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走到老妈屋门口敲了敲门：“妈，我走了。”
心里默数了十秒，房门依旧禁闭。
“你自己……”韩星辰忽然卡壳了。
他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显得多余，老妈也未必愿意听他废话。
可是，这种时候，他应该，也必须说点什么，就像之前郑重地跟老爸告别那样。
“你自己……”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你自己保重身体，按时吃饭，按时休息，别熬夜……”
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毫无征兆，让人猝不及防。
韩星辰慌忙捂住眼睛，哽咽却没压得住，从牙缝中悄悄钻了出来。
他不敢再开口，害怕一张开嘴，就真的哭出声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他恍惚间听到老妈应了一声，但即使房间里静得壁钟的滴答声都跟打雷似的，老妈那一声“嗯”，却依旧微不可闻。
进了电梯，眼泪已经没再流了，韩星辰看着镜面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想笑。
“太阳兄，”他冲镜中的自己说，“就只剩你了哟。”
到了一层，韩星辰埋着头走出电梯，隔着楼栋口的玻璃门，一抬眼就望见了等在外面的陆飞羽。
陆大爷蹲在花坛上，双手搭着行李箱拉杆，正盯着前方发呆。
一阵风过，卷起枯黄的叶。
韩星辰忽然心生悲凉，仿佛即将远行的旅人，挚友千里相送，行至了不得不挥手作别的路口。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
一推开门，立马被风扇醒。
煽尼玛的情，装尼玛的文艺。
老北风分分钟教你做人。
他赶紧小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拉起外套连帽戴上，又把拉链拉到了头。
“你围巾呢？”陆飞羽跳下花坛，单手扶着行李箱，扯下自己的围巾扔了过去。
“忘家里了。”韩星辰三两下把自己裹严实，忽地一怔，指着围巾，“这……”
“不是！”陆飞羽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星辰笑笑，跟了上去。
两人在学校附近随便对付了一顿，直奔男生宿舍楼。
宿舍楼一共七层，没有电梯，好在学校给安排的宿舍在三楼，非常友好的楼层。
韩星辰照着房号找到了自己那间。
门意外地开着。
四人间，铺位是上面床下面书桌的那种，看着还挺新。
三个2班的住校生暨他未来的舍友们都在，有两个坐自己床上，另外一个坐在宿舍中间的长桌旁。
看书、玩电脑、刷手机，各干各的。
韩星辰迅速扫视一圈，三张陌生的脸，一个都不认识。
“哎！终于来了！”有人喊了一声，“等你好久了，韩神！”
“欢迎啊，韩神！”其他两个舍友也纷纷打招呼，有一个看到陆飞羽立马笑了起来，“哟！散花童子也来了！”
看来上次表彰大会，陆飞羽上台献花那出闹剧的余温尚在，韩星辰顿时有些尴尬。
“都闭上嘴啊！”陆飞羽社交牛逼症又犯了，毫不见外地指着几人一通乐，“韩神，OK！散花童子，弄特OK！懂？”
一屋子人笑得不行。
韩星辰尴尬×2。
笑闹之后，开始了例行自我介绍。
韩星辰意外得知，这三个舍友中，居然有一个是他小学同学。
个子小小，长得斯文白净。
名叫许子淮。
两人小学不仅同班，还一起参加过奥数班，后来进了四中虽不同班了，但在竞赛班也一起上过课，自己似乎还给他讲过题。
但这些都是许子淮自我介绍时说的，韩星辰听得一脸茫然，且内心相当惭愧。
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过许子淮始终乐呵呵的，看着丝毫不在意，倒是陆飞羽，趁机逮着他好一通嘲讽。
空的铺位在进门右手边，韩星辰行李带得不多，没多久就整理好了。
被褥枕头这些是学校统一发的，刚才上楼前去宿管老师那里交表缴费的时候就领了。
想到刚缴出去的几百块钱，他肉还有点儿余痛。
小金库瘦了一大圈，支撑不了多久了。
之前离家宣言讲得豪情壮志，不计后果、不留退路地坚持搬出来，眼下经济问题立马成了横在面前的一道大坎儿。
到底还是轻狂了。
严崛的卡，因为心里始终过不去的膈应，他暂时还不想动。
安顿好了再慢慢想对策吧。
哎……
铺床单还好，铺开一抖，再抹抹平就行了，就是套被子的过程挺坎坷的，韩星辰从来没套过被子，自己摸索着弄了好半天，中间有几次烦得差点当场给撕了。
陆飞羽忙着跟人唠嗑也不帮忙，只偶尔抽空拿眼神为他加油鼓劲。
总算安顿好之后，韩星辰看了看时间，快十点了，赶紧催着陆飞羽走人。
“行，”陆飞羽应得爽快，“你送我。”
“行，”韩星辰也很爽快，“我目送你。”
“就送到校门口。”陆飞羽靠着楼梯讨价还价，一副“你不答应我今晚就睡这儿”的架势。
“……走吧。”韩星辰抓了外套先出去了。
“哥儿几个，我兄弟就拜托你们多关照了，哥们儿在此谢过了啊！”陆飞羽冲2班的几个人抱了抱拳，跟了出去。
路过超市的时候，陆飞羽说要进去买点东西。
四中这个超市是学校某个领导的亲戚承包的，面积不大，跟外面的24小时便利店差不多，这会儿快到门禁时间，住校的学生都已经猫进了宿舍，没什么人来了。
韩星辰以为他刚才唠太久口干，要买瓶饮料解渴，想着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站在门口等。
大概站得离感应门太近，伴随一声“你好，欢迎光临！”，又一阵教做人的寒风扑面而来，他连忙往边上跳开了一大步。
收银员是个小姐姐，笑眯眯地往他这边一直瞅，韩星辰有些发窘，正犹豫着是该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还是厚着脸皮当做无事发生，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摸出来一瞅，嘴角跟着就扬了起来。
-辰哥，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沈旭的信息来得适逢其时，韩星辰立马回了过去。
-结的痂昨天让我给撕了，伤口已经长好了，屁事儿没有
-拍张照我看看
-又？
-又。
-切克闹！
-煎饼果子来几套？
-…………hhhhhh
-【笑容逐渐缺德.jpg】
-【小小中指不成敬意.jpg】
韩星辰乐得不行，搜索着表情包准备继续斗图，结果沈旭却连发了两条一看语气就特正经的。
-辰哥，别闹
-让我看下伤口
自从上次分开后，一个多星期了，他跟沈旭没再见过面，微信也只是偶尔联系，大部分都是沈旭询问他伤口的情况，隔个一两天就让他拍照，看看恢复得怎样了。
总感觉沈旭有点儿小题大做了，但韩星辰还是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辰哥，其实有句话我憋挺久了，但又不知当讲不当讲
-纳尼？
-手挺好看的，就指甲能别啃了么，都秃了
-…………管挺宽【微笑】
过了好一会儿，沈旭才又回了一条过来。
-留疤了
韩星辰一怔，摊开左手。
确实留了一块不规则的疤，就在掌心正中，比周围的皮肤更光滑更白一些，但只有很小的一块，不细看还看不出来。
“看什么呢？”陆飞羽扫荡了一圈回来了。
“没，”韩星辰揣了手机抬起头，看到收银台满满一篮子等着扫码的饮料零食，愣住了，“我以为你就买瓶可乐……”
“没忘了你的可乐。”陆飞羽拿过一瓶刚扫过码的可乐递给他。
“你家附近就有便利店啊，”韩星辰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干嘛非得在这儿买，还买这么多？”
“都是给你买的。”陆飞羽说。
“纳尼？”韩星辰呛了口可乐。
“待会儿你不用送我了，把这些提回去，分给你们宿舍那几个。”陆飞羽说，“以后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不当回事儿。”
韩星辰怔忡片刻，脸色一沉：“别做多余的事。”
陆飞羽拧起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韩星辰扭头就走。
烦、闷。
胸口堵得慌。
但韩星辰心里很清楚，不是陆飞羽的问题，而是他自己。
是他太敏感了。
陆飞羽一直对他很好，二十四孝铁子，比亲兄弟还亲，但自从老爸去世后，这些曾经他视作平常的“好”，总会不受控地被他理解为披着善意外衣，实则让人糟心的同情。
“韩星辰！”身后传来陆飞羽焦躁的喊声，韩星辰转过头，看到他提着两大袋东西，气急败坏地追了上来，“你发什么神经！”
韩星辰没说话。
“问你话呢！我到底他妈怎么你了！”陆飞羽忿忿不平，“一言不合就甩脸子，一甩脸子就走人！这一天天的，都第几回了！”
韩星辰依然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感觉怎么说都只是借口。
脑子里一片混乱。
所以只能沉默。
沉默将时间拉出光年的长度，于是心里的烦躁和郁闷，开始以导数值为+∞的速度增长……
涉及增速更快，即意味着导数值更大，求某个函数增速最快的区间，可以先对其求导数值，再求导数值在定义域内的最大值……
但在所有函数中，导数值最大的函数是不存在的，只有一类函数的导数值比其它类函数的导数值更趋近于最大的情况，所以导数值的域为（-∞，+∞），即为无限……
无限的痛苦。
无限的恐惧。
深渊没有边际……
“去他妈的天外飞星，”陆飞羽再度开口，声音不大，却很沉，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撂，走人了，“是爷不配行了吧！”
韩星辰猛地清醒过来。
陆飞羽走得很快，脚下的倒影被一排路灯拉长又缩短，缩短又拉长，越来越远。
虽然不懂陆飞羽说的“不配”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本能地喊了一声：“陆飞羽！”
陆飞羽停下，站在十几米开外，没好气地回过头：“干嘛！”
“东西，”韩星辰往地上一指，“拎走！”
“我不！”陆飞羽火大地吼出声，“爱要不要，不要扔掉！”
韩星辰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
陆飞羽几大步冲回来，往他跟前一杵，愤愤地问：“你笑什么！”
“笑你发个脾气还带押韵的。”韩星辰还在笑。
“有病！”陆飞羽瞪着他。
“行了，哎……”韩星辰叹了口气，“跟你说真的，拎回去，你买的东西，必须只能孝敬爸爸我，懂么？”
陆飞羽切了一声。
“这个周末我去你家，到时候你再呈上来。”韩星辰说。
陆飞羽又切了一声。
“你再‘切’一个试试，”韩星辰指着他，“信不信我头给你打歪。”
“切——！”陆大爷视死如归。
“我操？”韩星辰一愣，乐了，竖起大拇指，“勇气可嘉。”
韩星辰最终还是把人送到了校门口，并且亲自给陆大爷拉开了出租车的后车门，就连那两大袋东西，后面也是他一路提着的。
毕竟陆大爷养尊处优的小细胳膊，拎着追了他几大十米，已经是极限了。
赶在熄灯之前回到宿舍，三个舍友都已经上床窝着唠嗑了。
“韩神，要熄灯了，”许子淮好心提醒，“抓紧时间洗漱吧，不然一会儿就得摸黑了。”
“啊，好。”韩星辰应着，想了想，“能别叫我韩神么，总感觉在骂人，太蠢了。”
“啊？”许子淮懵了，“我没有骂你……”
“他是真把你当神啊，韩星辰。”有人笑着掀开床帘探出头，“就差挂你画像每天三炷香了。”
“不是，不是，”许子淮连忙摆手，支支吾吾，“我就是，那个，我……”
“还是叫我名字吧，”韩星辰郑重地抱了抱拳，“拜托了，各位。”
“好的，韩神！”又是一片愉快的笑声。
韩星辰头也不回地进了洗手间。
洗漱之后上了床，没多久就熄灯了。
韩星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渐渐适应黑暗。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被子陌生的气味，耳边是舍友们小声唠嗑的声音，不太隔音的门板，偶尔能听见隔壁宿舍有人在咳嗽，有人突然怒骂，查房的宿管老师严厉的呵斥……
突然开启的崭新篇章，陌生而新奇。
今后就是一个人了。
以人生为单位做出的选择，比预计的提前了太多。
惶惑不安和迷茫，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两头拉扯着，他以为自己会失眠，但意外地很快睡着了，还睡得很沉，一个梦都没做，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直到被许子淮叫醒。
“韩神！韩神！起床了！”许子淮站在床边喊，“再不起来早自习该迟到了！”
“说了别叫我韩神……”韩星辰迷迷瞪瞪地坐起来，就着起床气，打了一个恶狠狠的哈欠，“妈的找死啊。”
话音一落，宿舍里静得出奇。
韩星辰睁开眼一扫，三个舍友们正齐刷刷看着他，眼神各异，有的惊诧，有的玩味。
他稍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抱歉，我就顺嘴一说，我不是……”
“没，没事。”许子淮连连摆手。
“原来贴吧传言都是真的啊，韩星辰？”一个叫廖均的男生感叹。
“什么？”韩星辰又是一愣。
“你本人还真是个暴躁老哥呢。”廖均笑了起来。
韩星辰一时语塞。
“我之前就说了啊，你们都不信，尤其是子淮，”另一个他用了两秒想起来叫孟希的男生说，“还跟我急红眼，说我污蔑他偶像……”
“孟希！”许子淮窘红了脸，大吼着冲过去想捂他的嘴，“你闭嘴！呜——”
孟希一把掀开许子淮的手，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人摁到腿上，另一只手又把他嘴给捂上了。
动作行云流水，把韩星辰都看呆了。
高手啊。
“没事，韩星辰，”孟希压着奋力挣扎的许子淮，转脸冲他笑了笑，“咱们307兼收并蓄，学神也好，暴躁老哥也罢，都是百分之二百欢迎的哟。”
孟希长了一双细长的凤眼，一笑起来就眯成了两条缝。
“不愧是2班的同学，”韩星辰也笑了，“果然不一般呢。”
“以后学习上有问题可以跟你请教吧？”孟希笑着问。
“当然。”韩星辰点头。
“打架也可以找你帮忙吧？”孟希又问。
“……虽然但是，”韩星辰叹气，“打架什么的还是……”
“能者多劳嘛。”孟希笑眯了眼。
二次元定理——眯眯眼都他妈是怪物。
洗漱完了出来，许子淮正等在厕所门口。
“怎么了？”韩星辰扯下脖子上的毛巾，挂到旁边的架子上。
“希希刚说的，就偶像什么的……”许子淮垂着眼，小声说，“你别放心上啊。”
“啊，不会。”韩星辰用了三秒才反应过来“希希”是谁，至于偶像什么的，他还没这么臭不要脸，人家几句玩笑话就当真了，“就我刚才那样吧，你也别放心上，我刚睡醒正犯迷糊……”
“但他说的是真的！”许子淮脱口就喊，“你确实是我偶像！小学就是了！”
韩星辰愣住了。
“我从小就喜欢数学，但一直学不好，”许子淮垂下头，有些赧然，“进了竞赛班也总是垫底，比赛经常连最低的奖项都摸不着……但你特别牛特别厉害！每次都是第一名，拿了那么多奖，还进了国家队，所以我一直很崇拜你！”
“谢谢啊，”韩星辰有些意外，“这么看得起我。”
“我是真心的！”许子淮激动地往前一步，两眼嗖嗖放光。
“……明白了。”韩星辰下意识往后一仰，往边上指了指，“我能进去换衣服了么，要迟到了。”
“哦，”许子淮立马退到一边，“抱歉抱歉。”
韩星辰笑笑：“没事儿。”
许子淮这人挺好的，除了莫名把他当偶像这点，让人有些尴尬以外，别的一点儿毛病挑不出来。
心思单纯，为人也很真诚热情，还给他带了早饭——一屉小笼包、两个油饼，还有一杯热腾腾的豆浆。
舍友爱什么的，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谢谢啊。”韩星辰往嘴里塞了颗小笼包，冲许子淮笑了笑。
“不客气，韩……”许子淮瞳孔一缩，“星辰。”
韩星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 5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