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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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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钱换了一双鞋。
韩星辰觉得陆大爷的脑浆得是被刚刚那个冰淇淋给冻硬了,才会做这种亏了血本的跳楼买卖。
其实从小到大,陆飞羽送过他不少东西。
幼儿园的时候就是各种卡通纸片、弹珠,到后来什么塞车模型、手办,有时候喜欢的卫衣、T恤什么的,也时常一样来两件,一件自己穿,一件给他。
随着陆飞羽零花钱额度的不断提升,送他的东西也越来越高级。
几百块的打火机,一千多的鞋子,随手就赏了。
陆大爷真是非常大气了。
下个月中旬就是陆飞羽的生日了,韩星辰觉得这次他送陆飞羽的礼物一定得慎重,价值上不说跟鞋啊打火机这些完全匹配,至少诚意得是满实满在的,不然还真有点儿说不过去。
“去星爸爸坐会儿吧。”走出运动商城,陆飞羽迎着老北风回头说了一句。
“啊?”韩星辰回过神,得往他身后缩了缩,“去哪儿?”
最近这风跟不要钱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刮到脸上一阵杀着疼。
风向转了啊。
已经冬天了呢。
“星爸爸。”陆飞羽说。
“哎!”韩星辰倍儿响亮地应了一声。
陆飞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我也不是地主啊,”韩星辰叹气,“怎么就摊上个傻儿子呢。”
“……我去!”陆飞羽总算反应过来,手臂一伸,勒住了他的脖子,“这嘴欠的!信不信爷抽你!”
韩星辰勾了勾嘴角,手指扣住陆飞羽的腕关节,稍稍一错一拧:“反抽。”
他也记不清这是刘教的闯江湖秘籍中的哪一招了,反正手臂里的尺神经,实际就是麻麻筋走到手腕的时候,正好在一颗名字很呆萌的豌豆骨下面,手指摁住那块小骨头,稍一用劲儿,整条手臂就能麻得人一阵爽歪歪。
“啊——!”陆飞羽仰天长啸,龇牙咧嘴地扭了大半圈,“松松松松手!麻死了!”
“叫爸爸。”韩星辰说。
“爸!”陆飞羽大喊一声,“我回来了!”
“哎,你……”韩星辰没绷住笑出了声,手指一下泄了劲儿,“神经病啊!”
星巴克这会儿人不少,虽不算摩肩接踵人山人海,但每张桌都三三两两坐满了人。
不过他们运气挺好,一进门正好遇到角落一张靠玻璃墙的座位空了出来,陆飞羽迅速把他摁到沙发上坐下:“你占座儿,我去买咖啡。”
“我不喝咖啡。”韩星辰叫住了他。
“知道,”陆飞羽反手挥了挥,“又冰又甜的香草星冰乐。”
韩星辰往椅背上一靠,笑了笑。
他不常来星巴克,更喝不惯咖啡,随便加多少糖和奶都觉得齁苦,实在咽不下口,陆飞羽总笑话他跑山猪吃不了细糠。
陆飞羽就不一样了,但凡有情调有特色的咖啡馆小餐厅,他是哪儿哪儿都摸得门儿清。
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出门常备湿纸巾的讲究少年,浪漫得是刻进了骨子里。
星巴克暖气非常足,韩星辰坐了没多久就感觉热了,外套脱了搭在一边,身体完全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这一放松,上下眼皮顿时有点争锋相对的意思。
他木着发了一阵呆,正纠结于现在眯一会儿还是死撑着回家再睡,余光察觉到频频投来的视线,抬了抬眼皮望过去,看到两个小姐姐正坐在前边不远的吧凳上,不时地扭头往他这边瞅。
两人瞅他一眼,又互相对视一阵,然后再捂着嘴说了些什么,各自嘴角都挂着笑。
韩星辰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旁人的目光,但扛不住对面的女孩儿一直不停地看过来,他茫然地看了她们一眼,想了想,扯出一抹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小姐姐们笑得更开了,他都能听到她俩铃儿响叮当般的笑声了。
哎,好尴尬啊。
这要换作是陆飞羽,估计已经过去跟人唠上嗑了吧。
话说他那傻儿子怎么还不回来?
买个咖啡还得先等着咖啡树开花结果么?
啧。
韩星辰揉了揉鼻尖,转头望向了玻璃墙外。
“想什么呢。”陆飞羽端着两杯饮料回来了,把星冰乐往他跟前一搁,一屁股坐到了对面。
“想你啊,”韩星辰叹气,拿过星冰乐搅了搅,“你是迷路了,还是环游了一圈世界啊。”
“排队的人多。”陆飞羽笑笑。
韩星辰咬着吸管喝了一大口,甜腻腻透心凉顺着嗓子眼儿滑进了肚子里,瞌睡虫一下没了,思绪免不得又回到了生日礼物上。
他抬眼看了看陆飞羽,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诚意十足且创意一百的礼物,能跟那个暗藏着暖手宝身份的打火机和那双想想就肉疼的慢跑鞋相抗衡。
陆飞羽家里条件太优渥,每天优哉游哉地花着父母的钱,谈着美滋滋的小恋爱,好像什么都不缺。
除了成绩稍稍惨了点儿,不过人也不在乎。
“陆飞飞。”韩星辰放下了杯子。
“干嘛?”陆飞羽四下张望着,随口应了一声。
“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韩星辰问。
“嗯?”陆飞羽目光往后扫的时候,正好对上刚才那两个小姐姐的视线,他于是冲她俩咧嘴一笑,才转了回来,“你说什么?”
“……要不咱俩换个座?”韩星辰啧了一声。
“嗨,不至于,”陆飞羽往后一靠,枕着沙发靠背笑了笑,“礼物嘛,心意最重要,你随便送什么都行,真的。”
“我就是随便也想不出送什么,”韩星辰叹气,“你说你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什么都不缺,跟你做朋友相当苦恼啊。”
“你嘴也是相当欠啊!”陆飞羽看着他笑,“给你个提示,如何?”
“说。”韩星辰抬了抬下巴。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陆飞羽甩了一串文言文。
韩星辰愣了。
陆飞羽笑了笑,又说了一句:“冠对履,袜对鞋,海角对天涯。”
韩星辰越听越懵,满头黑线呈几何倍增长:“你这是……嘛玩意儿?”
“哎哟,”陆飞羽连环啧了三声,“就你这还学霸呢,《笠翁对韵》都不知道。”
“我问问郝老师知道不。”韩星辰准备摸手机。
“废话,”陆飞羽哼了声笑,“郝女士肯定知道,去年她就拿这本书给我让我背,我跟她说爷小学二年级就滚瓜烂熟了,还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倒背如流。”
“牛都能让你吹得能跟太阳肩并肩了。”韩星辰喝了口星冰乐,再一琢磨,抓住了重点,“不是,郝老师还给你开小灶呢?”
“她喜欢我呗。”陆飞羽说。
语文老师郝清莲女士偏爱陆飞羽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陆飞羽别的科目成绩宛若狗屎,但语文成绩在班上确实鹤立鸡群,尤其是作文,经常作为范文被郝女士拿到班上念给大家听。
“行吧,”韩星辰端起杯子又吸了一口冰冰凉,“不过这跟你生日礼物有什么关系?”
“发挥你的联想啊学霸,”陆飞羽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手指一下下轻轻敲起来,“《笠翁对韵》讲的就是对仗,爷刚才都已经明着给你提示了。”
韩星辰愣了愣,把刚才那几句一字不漏复述了一遍,然后迎着陆飞羽老父亲般欣慰的目光问了一句:“So?”
陆飞羽登时火大,马克杯往桌上一磕:“搜你大爷的奶奶腿儿!”
韩星辰看他一眼,忽然沉默了,视线停在瘪了的吸管头上,心里越想越不对味。
他情商不敢说有多高,但这种情况,傻子都能猜出陆飞羽什么意思了。
什么狗屁《笠翁对韵》,弯弯绕绕铺垫了半天,不过是让他过这个坎儿的时候,心里能坦然一点。
真是……
无路塞!
他感觉鼻子有点酸,使劲揉了揉,过了好半天才闷着声音说:“袜子也有牌子的啊,总不能十块钱三双就把你陆大爷给打发了吧。”
“那也行啊,”陆飞羽的脸色总算阴转晴了,乐呵呵地抬起手,蹦了个倍儿潇洒的响指,“就给爷整个百八十双的,爷穿一双扔一双。”
韩星辰垂下眼眸,笑了笑:“傻逼。”
这会儿的天更阴了,步行街上所有人都缩着脖子埋头疾行,已经没有了中午晒着初冬暖阳闲庭信步的悠闲。
从行色匆匆的人们不断被掀起的衣摆,路面上时不时翻飞而过的一两张某某店的宣传单,就能看出此刻老北风肆虐得有多么欢快。
隔着一整面玻璃墙,咖啡厅里暖气强劲,空气中流泻着轻缓的英文歌,耳边是嗡嗡嗡却又不算嘈杂的闲聊声。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沙发很小,胳膊平放在身体两侧有轻微的挤压和包裹感,让人觉得很安全。
韩星辰往下滑溜了一小段,几乎半躺在沙发里,享受着此刻温暖踏实的氛围。
陆飞羽坐在对面正在打电话,姿势和语调都很放松,两条腿随意伸展着,身子懒散地靠在沙发上,嘴角始终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听对话,电话那头应该是他妈妈。
韩星辰把脑袋偏向一边,侧脸枕着沙发靠背,眼皮渐渐有些发沉。
“嘿,星儿,”陆飞羽捂着手机喊他,“晚饭去我家吃吧。”
韩星辰只迟疑了一秒,点了点头:“嗯。”
“我妈说晚上做杂酱面,再烙些饼。”陆飞羽笑了笑,重新把手机贴到了耳边,“行了,你先慢慢儿准备着,我跟星儿再一会儿就回来……刮着风呢,您且候着吧。”
韩星辰弯了弯嘴角。
萍姨的杂酱面做得非常地道,是开家店能天天爆满的水准,烙饼更是一绝,又香又脆,饼里裹着芝麻酱或是肉酱,一口要下去,满嘴儿的香。
韩星辰嘬了一下嘴,感觉口水已经快流出来了。
陆飞羽挂了电话又开始发信息,看他嘴角的笑和手指摁动的速度,应该是薛薇,他发了一阵就打了过去,依旧维持着放松的姿势,声音压得很低,笑眯眯地煲起了电话粥。
看来薛薇的江山还是稳的。
韩星辰笑了笑,索性闭上了眼睛。
昨晚到现在,体力透支得有点严重,实在有些困了。
虽然他很想跟陆飞羽再聊几毛钱的,但似乎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就是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的。
再你靠我两句,喊大爷,我□□几声,叫爸爸。
实在有些傻逼and无聊。
他倒是想聊聊沈旭,因为今天偶然遇见了,心里还有那么点不容忽视的小澎湃。
前阵子一直梦里来梦里去的,今天一下子见着真人了,感觉特神奇。
但一想到今天几次提起沈旭时,陆飞羽不怎么正常的反应,他想想还是算了。
况且真要说的话,也没什么好聊的,无非就是两次被沈旭误认为是女生的尴尬和愤懑,以及今天再次猛然撞见时心率不受控飙升的诡异和频频冒头的一些些小窃喜。
但这些也不是非要跟人分享。
自个儿闷着想一想就好了。
沈旭……
嗯。
今天远远一瞅才发现,不是之前自己在梦里加了滤镜,那厮是真的长得挺帅的,眉眼很深,带着些微混血感。
关键身材也非常耐撕。
腿长,且直。
客观来讲,沈旭这款浓颜系帅哥,妥妥就是他的天菜。
在得出这样一个非常理性且中肯的结论之后,韩星辰为自己这段时间时常梦到沈旭的行为找到了原因。
抛开被沈旭踩到雷区的烦躁,那人的脸蛋儿和身体还是非常值得好好肖想一番的。
韩星辰笑了笑,稍稍侧了一下身,很快睡着了。
大概是由于姿势原因,而且沙发太小,身体几乎挤在里面,这一觉睡得并不舒坦,做了无数凌乱的梦,各种光怪陆离的场景和神经病一样的对话,但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像被黑衣人闪了灯似的,记忆一下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他试着转了转脖子,酸得不行,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昏沉沉的。
身上搭着一件厚实的棉服外套,连帽那一圈雪白蓬松的貉子毛正好扫在鼻尖下面,怪痒的。
他皱了皱鼻子,猛地偏开头打了个喷嚏。
这一下瞌睡虫彻底跑了,但脑子里的浆糊搅得更匀了。
这种介于清醒和恍惚之间的状态持续了能有5分钟,韩星辰才总算把劲儿给缓了过来。
这是陆飞羽的外套,不光是这一圈貉子毛,还有钻进鼻腔的淡淡的清香。
新世纪的讲究少年陆飞羽,出门不光常备湿纸巾,还会非常臭美地喷点香水。
据他所说,这款香水是薛薇力荐款,品牌的名字挺霸气,一个字,雕……
对了,陆飞羽去哪儿了?
韩星辰耷着眼皮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小沙发,纳闷了好一阵,然后摸出手机给陆飞羽发了条信息。
-人呢?
-抬头
-?
-让你抬头,没睡醒呢!
韩星辰猛地抬起头。
前面不远处的高桌边,陆飞羽正坐在吧凳上,旁边是之前一直不停看过来的那两个挺漂亮的小姐姐。
看情形,仨人正在进行一场非常愉悦的会谈。
陆飞羽一条腿屈着踩在凳子中间的横木上,另一条腿伸展着踏在地上,侧着脸看过来的同时,抬起握着手机的手冲他挥了两下。
靠!
这帅气的坐姿绝逼是凹出来的!
韩星辰冲他竖了竖中指。
陆飞羽转头跟两个小姐姐又说了什么,小姐姐们立马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往他这边看了过来,还很热情地冲他挥了挥手。
韩星辰木了能有十秒,最终扯了扯嘴角,回了一个还算礼貌的微笑。
小姐姐们显然更开心了,转回头又跟陆飞羽说说笑笑,其中一个小姐姐还很不好意思地捂着嘴拍了一下陆飞羽的胳膊。
韩星辰垂下眼皮,轻轻叹了口气。
薛薇的江山啊。
摇摇欲坠啊。
-走不走?
他又发了条信息过去,然后面无表情地盯着陆飞羽。
陆飞羽拿起手机看了看,又扭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低下头单手握着手机摁了几下。
-马上
-马上等于几秒?
-很急?
-饿了
陆飞羽转过头看了过来,韩星辰已经抬起手,准备好了两根中指等着他,陆飞羽一下乐了,很快跟小姐姐们打了个招呼就回来了。
“那两个小姐姐是电影学院大一的新生,”陆飞羽没坐下,弯下腰拿起还剩一半的星冰乐嘬了一小口,“表演系的,漂亮吧?”
“没薛薇漂亮。”韩星辰真诚地说。
陆飞羽咬着吸管笑了笑,没说话。
韩星辰坐了起来,准备把身上的外套掀开,刚动了一下,就被陆飞羽给制止了。
“等会儿,”陆飞羽按住外套,看着他,“下去了?”
“嗯?”韩星辰没听明白。
“刚你睡着了没多久,”陆飞羽压低声音说,“硬了。”
韩星辰张了张嘴,僵在沙发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