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之印记 · 凛冬》Ambby

18、第 18 章

　　韩星辰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偏偏又坚定地害怕着鬼这种超越次元和维度的存在。
　　怕鬼就算了，不看不想就是了。
　　影厅里黑灯瞎火的，他大不了两眼一闭，入个定。
　　可偏偏旺盛的求知欲并不打算放过他。
　　于是当他正襟危坐盯着前方巨大的弧形荧幕时，脑子里飘满一堆带着问号的弹幕——
　　几个战五渣哪儿来的自信夜闯鬼宅？
　　明知落单有危险，傻逼们为什么不报团？
　　都死俩人了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有心情打野|炮？
　　这位大姐你要跑为什么不往外面跑？
　　往阁楼上跑是几个意思？
　　智商呢？
　　脑子呢？
　　逻辑呢？
　　操他妈什么玩意儿？
　　……
　　啊！！
　　鬼啊！！！
　　一张惨白的鬼脸一闪而过，影厅里顿时响起一片鬼哭狼嚎，韩星辰猛地扣住扶手，避免了从座位上蹦起来的尴尬。

　　左手被人一把抓住，韩星辰条件反射一个手刀正要劈过去，忽然听到了陆飞羽的声音。
　　“别怕啊，星儿。”陆飞羽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我在呢，别怕。”
　　黑暗中，荧幕黯淡的光映在陆飞羽的侧脸上，韩星辰只能看清他鼻梁挺直的角度，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滚。”韩星辰很无力地抽出了手。
　　陆飞羽笑着没说话，伸手在他后背使劲搓了两下，很快又转回去搂住已经吓懵的薛薇，悄声安慰起来。

　　余光瞥到右手边的视线，韩星辰扭头，对上了曲小玲吃惊中透着担忧的眼神。
　　“怎么？”他看着曲小玲。
　　“你……”曲小玲欲言又止。
　　“并没有。”韩星辰转回头，一脸正气地盯着大荧幕。
　　曲小玲在旁边捂着肚子不怎么含蓄地笑了起来，韩星辰拧着眉，心情无与伦比的复杂。
　　新一轮满是叹号的弹幕飞速飘过——
　　你好歹一个女生看个恐怖片笑得花枝都颤成鬼影了合适么！
　　没谁规定男的不能怕鬼吧！
　　神经病啊！
　　有什么好笑的！
　　一点都不好笑！
　　烦死啦！

　　韩星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忽然很怀念他的终极对手——暴躁老哥韩太阳。
　　韩太阳是一个集逗逼装逼傻逼于一身的逼王。
　　不惧一切丢人现眼，脸大如盆，厚如城墙，智商以零起头往下计数，精分十级患者，发起疯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他跟韩太阳相爱相杀十五年，期间的爱恨纠葛，比二十部脑残狗血偶像剧加起来还要跌宕悱恻。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韩太阳，那么他一定会非常装逼地翘起二郎腿，全程保持嘴角上扬17.5度的傻逼微笑，然后以浓郁的逗逼文风写一篇800字的小影评，抨击影片里各种穿帮镜头、逻辑bug以及演员浮夸的演技和破锣嗓，最后以一连串大写加粗的哈哈哈外加三个惊叹号收尾。
　　哟西。
　　向伟大的韩太阳致敬！
　　世界赛高！

　　“韩星辰，”曲小玲在旁边喊了一声，把装着爆米花的纸桶递了过来，“你是在看电影还是在走神？”
　　“看电影。”韩星辰目不斜视。
　　“吃吗？”曲小玲晃了晃爆米花桶。
　　“谢谢。”韩星辰随手抓了两颗，正要往嘴里送，荧幕上女不知道几号在楼道里瞎转悠，一道黑影从她身后闪过，女不知道几号慢慢转身，一张鬼脸忽然霸占了整个荧幕。
　　韩星辰猛地一哆嗦，爆米花对直朝前方发射了出去。

　　前排是个小姐姐，后脑勺被爆米花命中之后尖叫了能有三个半拍，尾音还挑了个花腔。
　　小姐姐叫完立马转身往后看，韩星辰已经弯下腰假装系鞋带了。
　　估摸着小姐姐已经转回去了之后，他才慢吞吞地直起身，余光往旁边瞥了一眼，曲小玲整张脸扣在爆米花桶里，已经笑得快背过气儿去了。
　　韩星辰咬了咬下唇，好半天都没找到能跟此刻心情相匹配的表情放脸上。
　　摁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演了半天不知道演的什么玩意儿的电影终于快散场了。
　　还有十分钟。
　　挺住！

　　十分钟后，影厅的照明骤然亮起，韩星辰恍惚了一阵才慢慢站了起来，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陆飞羽搂着薛薇走在前面，时不时收紧胳膊，小声安抚两句，薛薇估计吓得够呛，现下整个人都缩在陆飞羽怀里，基本上就是被他架着胳膊在走。

　　随着人群走出影厅，韩星辰感觉额头有点凉，抬手一抹，一层细密的冷汗。
　　腿有些发软，一路往外走的时候，步子都带着点儿飘，大概是维持同样的姿势坐太久了，再加上影城的地毯太软太厚，踩在上面走不太踏实。
　　反正不是给吓的。

　　曲小玲走在他旁边，怀里还抱着那桶爆米花，时不时偏过头来看他一两眼，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全是压不住的笑意。
　　不知怎么想到了刚才那个无辜被爆米花误伤的小姐姐，音域挺广的，差点都叫出海豚音了。
　　他忽然有点儿想笑。

　　“去不去DQ？”快要走出影城的时候，陆飞羽回头问了一句，“来点儿冰淇淋压压惊。”
　　“压什么惊？”韩星辰看着他。
　　陆飞羽笑了笑没说话，转了回去。
　　“好啊！冰淇淋！压惊压惊！”曲小玲很给面子地附和，爆米花差点颠了出来。
　　韩星辰伸手帮她扶住，看了一眼还剩小半桶的爆米花：“扔了吧。”
　　“别啊，还有好多呢。”曲小玲抓了几颗送进嘴里。
　　“……行吧。”韩星辰说。
　　“其实吧，”曲小玲边吃边说，“刚那片儿也没那么吓人，压根就没鬼，都是那鸡窝头大叔搞得鬼。”
　　“啊。”韩星辰应了一声，有点接不上话。
　　鸡窝头大叔？
　　有这么个角色吗？
　　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一开始回忆情节，占了大半个荧幕的鬼脸又浮现在眼前，视觉冲击的效果再次震撼脆弱的心脏，韩星辰呼吸顿了小一拍，立马强迫自己停止了。

　　“丫给那些傻逼吃了那什么草，”陆飞羽回过头接了话茬，“那些鬼脸都是幻觉。”
　　韩星辰看着他，你丫闭上嘴吧！
　　“哎呀别说了！”薛薇往陆飞羽胳膊上甩了一巴掌，“你烦不烦啊，都出来了还在说！”
　　“行行行，不说不说。”陆飞羽笑着搓了搓胳膊，赶紧把人搂紧了，“瞧你这小破胆儿。”
　　曲小玲很嫌弃地摇着头，连续啧了好几声。
　　韩星辰在心里给薛薇毫不做作的娇嗔点了个赞。

　　“韩星辰。”曲小玲忽然叫他了一声。
　　“嗯？”他侧过头。
　　“你觉得我怎么样？”曲小玲问。
　　韩星辰愣了一下，没料到曲小玲能问得这么直白。
　　“……挺好。”他很中肯地回答。
　　是挺好的。
　　性格活泼开朗，也不见生，讲话都带着笑，胆子也挺大，恐怖片能当喜剧片看。
　　不错，挺好。
　　但……
　　“但不是你的菜，是吧？”曲小玲笑着问。
　　韩星辰挑了挑眉。
　　这话说得不能再对了，简直把他的心声都给说出来了。
　　可他现在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因为无论点头还是摇头，感觉都挺尴尬的。

　　“哎——！”曲小玲忽然拉长声叹了口气，“行了，我懂了！”
　　“抱歉啊。”韩星辰说。
　　“没事儿！”曲小玲一挥手，“我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三高的稀有男神还是只适合仰着脖儿瞻仰的。”
　　“哎，你……”韩星辰叹气，“真别这么叫我了，真的，听着像在骂人，太蠢了。”
　　“哦，”曲小玲很郑重地点点头，“好的。”
　　“非常感谢。”韩星辰也很郑重地回了一句。
　　两人对视着没再说话，目光都挺正气凛然的，仿佛刚刚进行的是一场非常严肃高级的外交和谈。
　　隔了一会儿，曲小玲率先没能绷住，捧着爆米花一通狂笑，韩星辰望向一边，咬了咬下唇，也跟着笑了起来。

　　DQ人满为患，已经没位置了，两个女生在外面等，韩星辰和陆飞羽进去排队。
　　收银员是个漂亮小姐姐，反应非常快，动作也很麻利，队伍走得很快，不过还有一个人轮到他们的时候，队伍忽然卡住了。
　　排在前面的那个女生估计是真·选择障碍晚期，跟收银小姐姐大小眼对了好半天，都没想好要吃什么口味。
　　“试试我们的新品情迷奥利奥吧。”小姐姐微笑着抽走女生手里的钱，开始打单。
　　“啊……”女生还没反应过来，小姐姐又微笑着把找零和小票塞进她手里了。
　　“下一位。”小姐姐喊了一声。

　　“刚薇薇说她要什么口味的来着？”陆飞羽回过头小声问。
　　“你是鱼么？”韩星辰把他往边上一扒拉，“滚开，拉低我智商。”
　　他往前一步，把钱递给了收银小姐姐：“奥利奥，草莓奶昔，两个甜筒，一个原味一个巧克力，谢谢。”
　　“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啊！”陆飞羽在旁边嘟哝。
　　“收您一百。”小姐姐笑着接过钱，打单的时候看了他俩一眼，眼睛都笑弯了。

　　买好冰淇淋出来，几人边走边吃，穿过步行街走去街口等车。
　　薛薇下午有舞蹈课，父母已经打电话催了一次了。
　　中午还晴好的太阳，这会儿全都躲到了云朵后面，天色阴沉，老北风非常配合地呼呼刮着。
　　等了没多久就来了辆空车，陆飞羽拉开后车门等两姐妹坐进去，然后手撑着车门冲薛薇交待：“到了给我发个信儿。”
　　“你也要给我发。”薛薇仰着小脸靠在车窗边，眼里满是不舍。
　　“行，发。”陆飞羽笑着拍了拍车门，左右看了一眼，忽然弯下腰在薛薇粉嫩嫩的小嘴上亲了一口。
　　“哎呀！”薛薇含羞带怯地抡起小拳头，往他胸口捶了几下。
　　陆飞羽直起身，双手插在裤兜里，笑眯眯地看着她。

　　对于这种见缝插针秀恩爱且毫不顾忌他人感受的行为，韩星辰简直钦佩得不忍直视，非常配合地移开了视线。
　　“啊啊啊——！眼睛好痛！辣死啦！辣死啦！”同样被迫围观的曲小玲就很不给面子了，夸张地嚎了一通，往驾驶座使劲儿拍了好几下，“师傅赶紧开车！我要去医院洗眼睛！”
　　“好咧！”司机师傅乐呵呵地应了一声，油门一踩，开走了。

　　陆飞羽伸着脖子目送，直到出租车开了老远才笑着转过身，一对上韩星辰的视线，愣了愣：“嗯？”
　　“等着我把冰淇淋糊你脸上？”韩星辰举着两个甜筒，左右看了一眼，“选一个吧。”
　　“靠！”陆飞羽笑着拿过来一个，咬了一大口。
　　“那个是我的。”韩星辰叹气。
　　“不都一样？”陆飞羽看着他，又咬了一口。
　　“……行吧。”韩星辰盯着手里这个巧克力味的甜筒看了半天，勉为其难地舔了一下。
　　巧克力味的粑粑。
　　真难吃。
　　他转身走了几步，找了垃圾箱丢掉了。

　　“待会儿去哪儿转转？”陆飞羽跟了过来，一瞅他空了的双手，又往垃圾箱瞥了一眼，“不吃你给我啊，真浪费。”
　　“哥有钱。”韩星辰低头看了看沾了一小滴巧克力的手指，“给我张湿纸巾。”
　　陆飞羽这人挺讲究的，一般出门身上都备着湿纸巾。
　　“用完了。”陆飞羽说。
　　韩星辰震惊地抬起头：“你刚跟薛薇在影厅里都干嘛了？”
　　“啊？”陆飞羽愣了愣，顿时乐得停不下来，“拜托！我俩能干嘛啊！里边儿装着监控呢，还是360度无死角的高清红外！你说你一天天脑子能想点儿其他色儿的吗！小黄片儿看多了吧你！”
　　韩星辰冷笑一声：“没你看得多。”
　　“一屋子人叫得鬼哭狼嚎的，爷现在耳朵还嗡嗡嗡个没完。”陆飞羽说着掏了掏耳朵，“再说她都吓成那样了，跟吃了炫迈似的浑身直哆嗦，爷就是想干嘛也……怎么了？”
　　韩星辰皱着眉不停地揉着右眼，又使劲眨了好几下：“好像进沙子了。”
　　陆飞羽随手丢了甜筒，往前凑了凑：“我看看。”

　　韩星辰虚着右眼，异物感还在，有轻微的刺痛，稍稍一睁开就不受控地一直眨，眼泪也跟拧开的水龙头似的，收都收不住。
　　陆飞羽忽然捧住他的脸，嘴巴跟着就凑了上去。
　　韩星辰猛地往后一缩：“你干什么！”
　　“别动。”陆飞羽双手兜着他的后脑勺给带了回来，“我给你吹。”
　　韩星辰一愣。
　　你给我……吹？
　　纳尼！
　　“吹你妹啊！”他一把推开陆飞羽，往后蹦开一大步，“滚！神经病！”
　　“哎？”陆飞羽愣了好一会儿，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差点没顺过气儿来，“哎哟你真是……你这黄灿灿的小脑瓜呀，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我就想帮你呼口气儿把沙子给吹走，想什么呢……”

　　一听“呼口气儿”这四个字，韩星辰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
　　“别！”他冲陆飞羽伸出尔康手，又警惕地退了一小步，“这大庭广众的，你他妈再又鬼上身了，我是真扛不住。到时候一失手就地把你给人道毁灭了，你可别怪我不顾咱俩多年的兄弟情义。”
　　陆飞羽乐得不行，边笑边指着他说：“你可秀死我了，说你矫情你还真是一点儿不找补。”
　　韩星辰懒得再搭理，仰着脑壳闭上眼，轻轻揉了揉，眼球的异物感逐渐消失了。

　　“没事儿了？”陆飞羽凑过来问。
　　“啊。”韩星辰摁了摁眼皮，慢慢睁开眼，眨了两下，“好了。”
　　“眼睛大了就是不好啊，”陆飞羽拿拇指抹掉他眼角的泪，“想迎着风装个文艺逼都装不了，光接沙子了……瞧这眼泪珠子掉得，啧啧。”
　　“我有病么，还迎风装逼。”韩星辰挥开他的手，“去给我买润眼液。”
　　流了太多眼泪，现下风一吹，眼睛干得难受。
　　“买呗。”陆飞羽往四周扫了一圈，胳膊往他肩上一搭，半推半搂着往前迈开了步子，“就这附近好像有家眼镜店，找看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