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陛下何故造反》三十六陂春水

10、第 10 章

　　“臣自打听闻陛下有东归的意思，就一直在准备，不足月的时间，想修建临时行宫是来不及了，只能把臣的居所改造一番，实在委屈陛下了。”段煨一边前方引路，一边小心翼翼道。

　　后面的刘协面色不变，只微微点头。

　　见其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段煨不禁心中感叹：不愧是天家气度，谁说陛下不堪大用，我看比李傕樊绸那帮老粗强百倍！

　　殊不知被他称赞的刘协早就已经神游天外，一颗心全记挂在贾诩那儿。

　　上次放走对方他悔得肠子都要青了，翻来覆去连续好几晚上睡不着觉，如今再次得见，不免怀疑是不是天意，老天开眼给他送新手大礼包，这要是不把握住未免太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刘协状似不经意开口道：“段将军，我看方才随行的有位熟人，乃是当日于长安在朝任尚书的贾文和，当日为母丁忧，没想到跑到你这儿来了。”

　　段煨微愣，旋即想起贾诩可是李傕身边的得力干将，连忙弯身解释，“回陛下，贾诩处理完母亲的后事给臣写信希望谋求份差事，臣念在同乡之情便聘请文和出任文书，并未给其官职。”

　　他不说还好，如此一说刘协顿时面色古怪，仔细打量了段煨几眼，片刻后，亲昵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不过随口一问，段将军这般紧张干嘛？走走走，我来给你介绍下随行之人。”

　　听其这样说，段煨才松了口气，说也奇怪，如今汉室衰微，按理他本不应畏惧天子，可偏偏这位小皇帝，从上到下透露这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气息。

　　就比如这次东归，樊绸已经放出话来，是因为小皇帝被长安动乱吓破了胆，他出于好心才放人。可如今见天子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哪里像吓到了？

　　莫非打从董卓身死，这一切都是皇上布的局……不，说不定连董太师的身亡也是……

　　全然不知身边人思想已经彻底“迪化”，刘协此时正化身柠檬精，他横看竖看，也不觉得自己比段煨差到哪儿去，怎么贾诩面对他的招揽全然不顾，反倒跳到别人碗里？？

　　不过段煨看上去比较忠心，只要成功招揽也不愁拿不下贾诩。

　　这边正君臣相得，另一边却气氛极为沉闷。

　　杨定、董承、张济身为护送主力军，单独在厅堂休息，董承化身鉴赏家，和张济品鉴起周围的装饰。而张济也一反之前冷漠的态度，与董承聊得火热，杨定几次想要插话，都被晾在一旁，只能独自生闷气。

　　杨定很清楚那两人为何要这般行事。同为凉州军董卓部下，他当年和段煨积怨颇深，甚至到了刀剑相向的程度。当年段煨被排挤出权力中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现在段煨兵强马壮，而且看起来颇得圣心，如今在人家地盘，自然是要小心些。

　　不过，清楚归清楚，要是就那样坐以待毙，杨定也不配在这乱世中打下雄踞一方。

　　重重地将手中兵器拍在案上，他冷哼一声，“我看不等了，段煨那厮，只顾着奉承陛下，哪里顾得上我们！”

　　董承身形微顿，脸上笑意不减，柔声道：“段将军常年在外，难得窥见天颜，一时忘情多说些也是正常的，杨兄莫要心急。”

　　“心急？我急什么？”杨定讥讽道：“陛下素来不待见我，日后无论怎样我顶多是个将军，只是二位，我劝你们，皇上年纪小心思浅，还是多看着些，否则为他人作嫁衣裳，又养出一个李傕来！”

　　说罢，起身离开。

　　待他走后，屋内原本相谈甚欢的两人似乎一下子失了兴致，纷纷闭口不言。

　　时间就在众人各怀心思中过去，夜里用过晚膳，刘协与近臣们共同商议接下里该怎么做，才刚说两句，身边侍中种辑突然开口道：“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刘协抿了口蜜饮，让他说。

　　“陛下，段煨狼子野心，有那谋反之意啊！”

　　“咳咳咳！”刘协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呛死。

　　王若连忙帮其拍背，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周围人也都是一脸懵，毕竟段煨对皇上，就差把“迷弟”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怎么可能谋反。

　　杨彪皱眉，迟疑道：“种侍中，你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种辑年龄不大，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谁知面对全屋大佬的审视丝毫不避让，言辞铿锵有力，“段煨虽然来接驾，但此人迎接不靠近，礼拜不下马。臣走在最前方，分明看见其面露不屑之色，定然怀有异心！”

　　“荒谬！”皇甫嵩怒斥道：“就因为你的观察，便认定臣子谋逆，哪有这样的道理！陛下，老臣以性命担保，段将军定无反意！”

　　“自然是不止我一人见到，打头的几位将军也看见了！”种辑反驳。

　　此时杨定也站了出来，附和种辑的言论，张济虽然没有表态，但也没反驳，看样子是赞同了。

　　唯有董承，细小眼睛转了几圈，缓缓道：“臣心宽体胖，自是不如其他几位将军眼神好，不过嘛，既然两边都认为自己是对的，那陛下不如折中，稍加防范，最近一段时间少见段煨，无论如何您的龙体最重要。”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双方不得罪，还表达了自己忠心，听得刘协不由在心中暗骂“老狐狸”。不过即便如此，面上还是一派严肃，拍板道：“就按董将军的意思办吧，各位，为今重中之重还是讨论东归一事，切莫因小失大。”

　　“唯。”周围大臣虽然不甘愿，但也只能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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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冀州，太守府。

　　袁绍坐在中央，高大修长的身形在烛光的照耀下显得愈发挺拔，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正值人生高峰的袁绍整个人都十分舒顺。环视着左右两边的手下，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情，朗声道：“诸位都是我袁某人手下的人杰，助我打下偌大的家业，本初在此先行谢过。”

　　袁家四世三公，到了袁绍这一代，更是创下了五世以来从未有过的基业，能跟着这样一位雄主，在场之人无不心情激荡，齐声道：“主公言过，这都是我等应尽之义。”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又道：“这次把你们都叫来，主要是为了两件事。一则是公孙瓒欺人太甚，我已经与刘虞旧部商量好，打算在几个月后合力围攻。”

　　袁绍与公孙瓒结怨不是一天两天，同为北方的豪强，双方不只是在人口地盘有争执，更要紧的是，公孙瓒杀了十分得人心的刘虞。导致刘虞手下为了报仇，纷纷寻求袁绍帮助，而袁绍从收买人心的角度也必须出手。

　　之前公孙瓒身上基本占据了幽州西部，他们近些年都有摩擦，袁绍一方胜多败少，不过，可能是尝到了防守反击的甜头，公孙瓒选择大量囤积物资后龟缩在易县不出来。

　　古代想要攻城往往是件难事，大多数以为困为主，所以即使袁绍这边兵器马壮，想要彻底拿下，也要仔细思量一番。

　　袁绍身为天下士族领袖，手下自不可能像李榷樊绸一帮武人般粗犷。左右两边，依次是沮授、郭图、淳于琼、审配等人，这次攻打公孙瓒，大家都是一致赞成的。

　　在场的都是久经沙场之人，很快便制定好战术，包括用兵多少，后勤怎么补给，战后如何安定民心……

　　袁绍对此很满意，但想到接下来的事儿立刻觉得有些头疼。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抵不过某人的目光，缓缓道：“之后还有第二件，根据前方来报，皇帝已经开始东归，相信不日就要抵达华阴，沮先生认为，我们应该迎帝一行，迁都至邺城，挟天子以令诸侯，畜士马以讨不庭。”

　　众人包括沮授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袁绍竟然说的如此直白，而沮授见此，心里“咯噔”一声，本就聪明绝顶的他几乎立刻明白了袁绍此举的含义。主公几乎是明着告诉自己，他这个计谋，袁绍心中并不认同。

　　心中叹了口气，其实在说之前他就已经有心理准备了，袁绍当时在大将军何进手下办事，而何进是先帝的舅舅，打从最开始，袁绍便是支持少帝的。当日，董卓废少帝改立刘协，袁绍就曾公开斥责，之后在冀州又干出想要立刘虞为帝的事情。

　　所以打从心眼里，袁绍就不认同当今天子。不过即使是这样，沮授也要据理力争，因为他知道，这是一项关乎袁氏千古大业的重要举措。

　　袁绍手下的另一位谋士郭图向来与沮授不对付，近些年已经演变到只要沮授上天，郭图一定要下地的局面，听此第一个站出来反驳：“主公，此事万万不可！汉室衰微，想要逢迎天子谈何容易？董卓、王允，李榷这三个曾经将天子握在手中的，现在都已经不在人世，主公你要三思啊！”

　　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却也是事实，袁绍面色微变，虽然他自诩在那三人之上，可董卓李傕都是以一敌百的猛将，王允同样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这三人都折在这里，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话不能这么讲”沮授反驳，“逢迎天子不光是为了道义，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主公要是不动手，迟早会有人先行一步，到时候怕是后悔莫及！”

　　在场之人各怀心思，说什么的都有场面，一时乱了起来，袁绍不禁有些头疼。

　　虽然他心中不倾向于把皇帝接过来，但是袁绍本就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后人都说他“好谋无断”，可“好谋无断”的前提是“好谋”，对于手下的意见他还是很愿意听取，并且不断思考的。

　　最终，袁绍的好友，与他和曹操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淳于琼也开口：“常言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此时正是本初你效仿高祖争霸一方的最好时机，如果天子来了，那么之后我们这帮人是要听天子还是要听本初的？”

　　这话说到了袁绍心坎上，后世可能许多人对袁绍将献帝白白的送给曹操多加批判，但是，如果站在袁绍的角度，他如今已是天下士族之首，占据人口丰饶，百姓安居乐业的冀州，乃是最大的一股势力，为何又要给自己平添个“爸爸”？反倒是曹操因为出身原因，在世家子弟中名声不显，所以需要将汉献帝搞来当吉祥物，吸引天下人投靠。

　　见主公已经决定，沮授还是不甘心，想要反驳可又知道袁绍的性格若是再说恐怕要惹其不快，最终只是长叹一声，落寞离场。

　　………

　　有人在这乱世之中已经雄踞一方，而有人争霸的路程才刚刚开始。

　　虽然作为汉室的一员，但是接天子什么的确是刘备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去年的十二月，徐州牧陶谦将死之时，认为刘备可堪大用，才将徐州交付于他。直到这时候，刘备带着两兄弟在这乱世中方站稳脚跟。

　　而现在，望着眼前身披银亮铠甲，威武雄壮的男子，刘备不由欣喜若狂，连忙上前将其扶起，“吕将军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不错，这位男子正是吕布。

　　在与曹操交战战败后，这位战神选择了依附于刘备。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名声不是很好听，所以姿态摆的很低，对刘备躬身行礼道：“太守顶着得罪那曹贼的风险收留吕某，吕某感激不尽，如此自当携妻小当面拜谢，行个礼又能怎么样？”

　　不得不说，吕布能够“飘零半生，到处是主”还是有资本的，先不说他长相有多英武，但说此人每次与旁人交流都能切中对方要害的本事，就不是寻常之辈能做到的。

　　如今的曹刘虽然并非死敌，但刘备毕竟接手了陶谦的班子，而陶谦跟曹操又有杀父之仇，所以二者已经隐隐有较劲之势。当然了，比起雄踞一方的曹操，刘备尚且不成气候，但吕布将二人做比较，已经使得刘备心中暗喜。

　　虽然他两位结义兄弟都曾经劝过，认为吕布此人反复无常，不应收容，但是对着这样一位勇武之人，刘备又怎能不起爱才之心？

　　说来也是天意，刘备一生谨小慎微，前期只在吕布身上大胆赌了一把，然而就这一把，便为后来的境遇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