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人间》夜里拾花人

20、第 20 章

　　Ruth问她：“您究竟在害怕什么？”

　　叶锦色默然不语，撑头假寐，手机故意被遗忘在抽屉里，只剩古董落地石英大钟滴答滴答在转，努力奔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死了。

　　无论凄艳或是苍白，都将成为荒芜废墟。

　　Ruth不死心，仍旧小心翼翼低声哄她：“老板，也许你该去看场电影换换心境，就当季小姐是普通朋友罢了。”

　　她终睁眼，轻轻嗤鼻冷笑：“看了一场电影，然后万事大吉烟消云散？”顿了顿，又道：“你不懂，这些害人的心思。”

　　求而不得，难免生怨，或得之甚少，索求愈多。

　　叶锦色不想勾起的回忆，而今，季莳央却偏偏卷土重来妄想与她旧事重提。

　　她讨厌自己无法控制的局面，明明心如止水却有人还能撩起一丝涟漪，她宁愿逆水行舟，也不要顺势而下，对待感情更是简单洒脱，不给任何人希望，甚至那般无所谓态度，人生未尽的旅程无非就是奔赴死亡。

　　活得如此通透真像一个哲学家。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似劈开明灭是非黑白，顷刻间狂风大作，骤雨如幕，夏日的雨，来得总是这么突然。

　　叶锦色还在开会，宁之遥团队浩浩荡荡来了好几人，与自己公关部临时商讨不日公开恋情后的宣传计划，之遥已飞往香港拍摄广告，给她发来照片，笑颜明媚，绚烂如花。

　　双方讨论得热火朝天，叶锦色听了只觉烦闷，不由抬头看了看玻璃窗外三千繁华世界，在骤雨冲刷下已变得隐隐绰绰。

　　你不来，我不走。

　　像在和谁赌气一般，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威胁她。

　　“Ruth，”她终于缓缓出口：“我记得沈字路口有家排骨饭味道独特。”

　　闻言Ruth挑眉，大吃一惊，简直难以置信。

　　她记起季小姐反反复复发来的短信：沈字路口永宁街巷，晚九点半电影《玻璃之城》，你不来，我不走。

　　时间已过九点，我坐在街边奶茶铺里抬眼望漫天雨丝洋洋洒洒，手中紧捏两张影劵几乎汗湿。

　　老板娘过来送奶茶，探头细瞧，笑道：“是不是恋人未到？”

　　我急忙摇手：“只是在等朋友，这部电影再难得在大荧幕放映。”

　　不敢多待，生怕再问。

　　奶茶铺档口不好，生意也极其惨淡，这许久也未再见有客上门，倒显得我更加孤伶。

　　九点过十分。

　　我已经不抱希望，待在影院门口，与陆续入场的观众擦肩而过。

　　忽然有人笑道：“季主编，可真巧。”

　　我闻声望去，笑容微微顿住，怎么偏偏是温端容。

　　她一手撑伞，左手边还环着一位小姐，笑意清浅迷人，颇感意外：“在等人看电影？”

　　我早领略过她的热情，不由将两张票往她手里一塞，自认笑得天衣无缝：“并不是，我们杂志社搞活动派送影劵，温总和这位小姐快进去观影吧。”

　　那位小姐来了兴致，接过票来连声道谢，可看了影片名，立即不悦嘟嘴：“这是什么老古董电影，我不去。”

　　温端容也低头一看，倒觉惊喜：“当年为庆祝香港回归而拍摄的一部佳作，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有机会在大荧幕上看到。”

　　那位小姐马上笑道：“不如你陪这位季小姐看电影，我去逛恒隆。”

　　温端容便点点头：“也好。”又将目光转向我：“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我转念心想，不过是场电影，和谁看倒也没分别，只是有点可惜，不是和锦色一起。

　　即便不是恋人，不是朋友，仅仅作为旧识，也还是希望那与我们青葱岁月有所牵绊的点滴仍是属于彼此，不欲同人分享。

　　温端容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分钟，季主编，我知道前面有家爆米花很好吃，现在去还来得及。”

　　说罢，不等我出声，挽起我手，兴奋地朝前奔去。

　　大雨淋湿我一身衣裙。

　　路边溅起一滩滩水花，仿若儿时最简单的快乐。

　　Ruth开着车子转了弯，远远就见温端容挽着季小姐的手，盈盈笑语，并肩走入影院。

　　宣传牌在狂风大雨里左右摇晃，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辩，只剩底下一行：最好的开始与最好的结束。

　　叶锦色忽而皱眉，清清冷冷嘱咐：“还是先回去吧，不想吃排骨饭了。”

　　午夜散场，揉着发红的眼眶，我就是那么矫情的人，无论看过多少遍，总能再耽溺进去。

　　温端容倒收敛了一贯来风花雪月的秉性，想了想，拣了句好听的话：“季主编活得真感性。”

　　我随即附上一枚白眼，也不肯她送，坐上出租车挥手与她告别。

　　她撑伞立在路边目送我离开，亭亭风雅，仪态万千，若春风拂面，让人倍感舒怡。

　　可惜，我对她始终生不出好感来。

　　回到公寓，我才掏出钥匙，却是锦色开得门，倾泻一地暖黄。

　　我略显局促，不知用哪副姿态面对，是沉默缄口不语，还是赌气先斥责她几句？

　　心里顿时百般委屈。

　　她不以为然，开了门就转身离开，剩我一人自我纠结。

　　电视节目正上演狗血琼瑶剧，一男一女泪眼婆娑互相告白，叶锦色就坐在沙发上看得很是认真，米黄色的家居服穿在身上有些宽松，长发随意放下，闲适悠然。

　　一眼看到摆放她前面的一袋薯片。

　　顿了顿，终忍不住狠声问道：“吃过了吗？”

　　她指了指眼前的薯片。

　　我愤愤不平转身走进厨房，真是操了做妈的心。

　　两碗清汤面加两个蛋。

　　灯光细腻柔和，浅浅笼在她身上，仿佛凭添了几分云淡风轻的落寞。

　　她一口一口吃得很慢，眉眼不抬，甚是优雅。

　　这真是我年少时幻想过无数次的画面，只有我和她，在一张餐桌上吃饭。

　　从此朝朝暮暮，天地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