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心》张小冰

2、我能做的有很多

　　母亲打开门时见我满面泪痕站在门外吓了一跳，我抱紧母亲大哭了起来，她还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安慰我。
　　母亲到底是我的母亲，在王家，我连哭都不敢大声地哭出来。
　　弟弟在旁边还有心情开玩笑，他说：“领居们会以为我们家来了绑匪。”
　　母亲瞪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我渐渐止住了哭泣，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
　　母亲问我：“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我要离婚。”
　　母亲教训我：“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么，为了这点事离婚，我不会答应。我看静文也是一时糊涂，他本性还是好的，过一段时间，等他知道自己错了，跟你道个歉，你就不要怪他了，如果你真是觉得在王家呆不下去，非离不可，我也不会再拦你，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我不出声。
　　我问弟弟：“那个女人比我漂亮吗？”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弟弟说。
　　“当然是真话。”
　　弟弟犹豫了一下，说：“她没有你漂亮，但是很年轻，很有气质。”
　　听到这个事实我心里才好受些，真悲哀，女人在面对第三者时，第一个想知道的永远是对方是否比自己漂亮。弟弟也许是为了顾及我的感受才这么说，我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洗脸时，看到镜中的女人，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快到30岁的女人，皮肤蜡黄，双眼因哭过肿得像核桃大，头发油腻乱蓬蓬披在肩上，连我都开始厌弃自己，曾经我也是个优雅美丽的女人。

　　每天只知道照顾孩子，侍候公婆，也不再注意打扮，从来没有关心过静文的想法，静文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班后不愿回家，有心事也不再对我诉说，看我的眼神再也没有往日那样深情，这些我都没有察觉，等知道时，我和他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

　　他也许觉得生活沉闷，想要体会一下新鲜的刺激，外遇是中年男人的梦想，他也不会例外。

　　在娘家住了几天，我心里越来越觉得空虚，白天弟弟上班去了，母亲在老年人俱乐部有她的社友，只有我是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人。以前照顾宝宝上学，再去逛逛商场，一天也就过去，我的时间从来没有这么宽裕过，我想这样也好，我可以好好想想未来的生活。

　　以前我认为做好一个小商人的妻子就是一生最重要的事业，现在想想，这个想法还是行不通，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我可以一直在自己幻想的生活中过一辈子。

　　弟弟劝我说：“姐姐，你为什么不出去找一份工作？”
　　“可是我能做什么？”我很苦恼。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弟弟说：“你好歹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找一份工作总不难。”
　　是啊，读书时我一直是好学生，还曾经立志毕业后要努力做出一番事业，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去试一试，不见得别人能做到的我不行。

　　那天我到一个百货商场去面试，凑巧他们急需一位销售主管，看完我的简历，他们便决定先让我试试。

　　做为一名曾经的全职家庭主妇，家里的大小物品都是由我经手，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并不困难。
　　办公室的同事都是年轻漂亮的女性，有时真羡慕她们，她们可以穿粉色带蝴蝶结的外套而显得甜美，我却不能，早在几年前，我就只穿黑白两种颜色。

　　为了看起来显得年轻。我决定改变一下自己，先去做了一个时尚的发型，然后又去买了几套新衣，打扮起来，我还是很漂亮的。

　　下午工作的时候，接到令仪的电话，她问我：“决定去参加同学会没有？”
　　“当然去。”我说。
　　“怎么突然决定去了。”她很意外。
　　我笑笑，因为我现在是个自由的人，为什么不去。

　　下了班，我去洗手间补好妆，便去约好的聚会地点，见了久未谋面的老同学，大家都特别开心，仿佛又回到单纯的大学时光。

　　后来，静文也来了，我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面，他看见我很意外。
　　在坐的同学并不知道我和静文正在冷战，在外人看来，我们还是恩爱的夫妻。

　　他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我看都没看他一眼，只顾和令仪说话。
　　令仪仔细看了看我，她说：“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我笑着问。
　　她想了一想，说：“不是外表不一样，你以前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点精神，但是现在你整张脸上都充满自信。”

　　这说明工作对女人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它保证了我生活上的独立，给了我自信。
　　我不再是个依附他人才能生存的女人，谁也不能再瞧不起我，王家就是有千万家财，也是他们家的，再怎么也不如自己挣的千儿八百花的自在。

　　整晚我都没有和静文说一句话，他一个人坐在那里喝闷酒。

　　聚会散了后，我在马路边等车子，静文突然开着车子驶过来，“我送你。”他说。
　　“不用。”
　　“丽娟，别这样，你在娘家住了一个星期，气也该消了，还是跟我回家吧！”他肯求我。
　　“谁说我的气消了，我现在在我母亲那里住的很开心，暂时还不想回去。”
　　说完我跳上一辆出租车离去。

　　凭什么他要我来我就来，要我走我就走，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如果我不能证明我的尊严是建立在自己的自强自立上，那么之前我所受的委屈也白受了，
　　我的生活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

　　第二天，我准时来到办公室，心情愉快地做完桌上的工作。

　　在复印机旁复印的小姑娘突然叫起来，“糟糕，复印机坏了。”
　　旁边的同事说：“打个电话给维修人员，叫他们马上过来修。”
　　小姑娘焦急地说：“这份文件是老总急着要用的，维修人员起码要半个小时后才能来。”
　　大家说那也没有办法，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我看了一眼复印机，走过去把盖子打开，取出里面的异物，机器的信号灯由红转绿。
　　我拍拍手，笑着对小姑娘说：“刚才是纸被卡在里面了，你再试试。”
　　她感激地看着我，连声说谢谢。

　　我笑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一抬头正看见年轻的经理对我露出赞许的目光。
　　令我没想到的是，他会约我晚上去吃饭，我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去了。

　　年轻的经理颇有绅士风度，时时照顾我的口味与习惯，和他在一起很愉快。
　　他不像有的男人，只顾自己从来不问女伴的感受，也许他的绅士风度在一个女人成为他的妻子时就会消失。

　　他说：“现在已经很少有像你这么朴实的女性。”
　　我笑笑：“有很多，只是你没有发现。”
　　“也许，但是我只看见你。”
　　我还是微笑。

　　年轻女孩子都希望坐享其成，不想付出就要回报。年龄与样貌放在其次，男性须得有房有车才决定是否跟他出去，可是年龄与金钱是成正比的，不是每个人都像静文。

　　从他身上我看到年轻时静文的影子，也许等他结婚后，到了中年就会变成静文那样，每个单纯的少年，若干年后都会变成一个世故的中年人。

　　我突然觉得乏味，奇怪自己怎么会坐在这里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在这里谈情说爱。
　　我是个结了婚的女人，有丈夫和孩子，虽然和丈夫闹了点矛盾，但是他还是我丈夫。
　　从答应出来和他吃饭开始，我的灵魂就已经背叛了静文，从身体来灵魂来说，我都是个保守的女人。

　　年轻的经理突然说：“我有点喜欢你。”
　　我有些欣喜，他对我的肯定说明我还是个有魅力的女人，但是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我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一个孩子。”我不想骗他。
　　他目瞪口呆看着我。
　　我叹一口气，事实就是这么残忍，如果他真爱我，就不会计较我的过去。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没想到一眼便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静文。

　　晚上宝宝打电话给我，她说很想我，听到她幼嫩的童音，我的心正慢慢软化。
　　第二天，我便去幼儿园看她，她看见我惊喜地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蹲下，亲亲她的脸颊，把她抱在怀里。

　　宝宝说：“妈妈，为什么这些天你都没有回家？”
　　“因为爸爸惹妈妈生气了。”静文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不理他。
　　“丽娟，你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吗？”
　　我不出声。
　　“对不起，那天晚上我不该骗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还有下次。”我板起面孔。
　　他讨好似的笑着注视我，要不是看在宝宝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他。
　　静文问：“昨天晚上和你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

　　“同事。”我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你会单独和他在一起，还笑得那么开心。”
　　我瞪他一眼，风水轮流转，“任丽娟也会有没有任何关系的异性朋友。”
　　他脸上讪讪的，不敢再接话。

　　“那我们回家吧！”他说。
　　“要我跟你回去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二个条件。”
　　“你说？”他有些不安。
　　“第一，我以后要出去工作。”
　　“没问题。”

　　“我要搬出去住。”
　　“那恐怕不好，妈那边可能不会同意。”他有些为难。
　　“那算了。”我转身走。
　　“哎，等等，你这个女人，你想怎样就怎样，行了吧！”
　　我转过身去偷笑。

　　后来我和静文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段买了一套公寓，因为要工作，没有时间做家务，便请了一个保姆。
　　晚上睡在床上，静文的呼噜声大的惊人，像是有两台抽油烟机同时在耳边轰鸣，简直令人崩溃，以前怎么没有觉得吵，我还一度担心自己睡觉不老实怕吵到他，事实上许多地方我都在迁就他。

　　令仪取笑我，她说：“咦，怎么这么容易就原谅了他？”
　　“不然还能怎么样？”
　　“以你的条件，王静文根本配不上你，你为什么不试试找到更好的。”
　　“我毕业后就嫁给了他，哪里有机会认识别的男人。”
　　“他要是再次再犯怎么办？” ”
　　我无奈地说：“他说过不会有下次，暂且就信他吧！我有什么办法，孩子总该需要爸爸。”
　　总不可能真的离婚，只要互相忍让一下，日子总还可以过的，许多夫妻都是这样便生活了一辈子。

　　往坏处想，离了婚，静文完全可以再找到20岁的妙龄少女。
　　而我到了这个年纪，且还有个孩子，不见得会找到比静文好的男人，我的对象只能局限在40来岁的中年男人中挑选，而且我也已经没有心情再重新组织一个新的家庭。

　　我的生活仍然平静无波地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