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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试探 ...
她的声音干脆利落,听上去就让人信服:“没错,章预留存的旧式建筑其实不多,紫金路一条街虽然号称古建筑,但明显现代气息太重,雕栏画栋,色彩繁杂,失了真味。”
说完,她语气一转,眸中的光亮如漫天星光,语气也隐隐激动起来。
“但是锦水居不一样,它隐在青山绿水中,本身就有中国传统文化中建筑依山傍水的要素,再加上它的飞檐,屋顶,处处透着古朴和返真……”
流于表面的大夸特夸,祝嘉毓估计早就听腻了。但有理有据站得住脚的点评肯定不多。
管轶眉一边娓娓道来,眼角余光却时刻关注着祝嘉毓的神色,只祝嘉毓毕竟城府高深,面上不动声色,唯有通过他盘桓在方向盘上的玉手窥得几分端倪。
她估摸着适时刹住了车,随即抛出了一个绝不会冷场的话题,“不过,我有一个疑惑。”
“云深处的设计师跟锦水居是不是认识,甚至是好朋友,或者是师兄弟。感觉它们互相有对方的影子,甚至是一脉相承,就像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徒弟,它们的共同点是,于闹市中寻求绝对的安静。”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所有踏足过的高档场所,管轶眉都曾细细研究过。云深处,得闲,锦水,都带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印记。甚至其内核都十分相近。
“这几座建筑都有家的因素,”管轶眉越说越笃定,忽而她调皮一笑,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猜,这几个设计师肯定有强迫症。”
“为什么这么说?”祝嘉毓轻挑眉头,似乎饶有兴致。
“因为不仅门绘,高度是完全对称的,就连门口的草,都是一样大小,同样的棵数……”管轶眉最后一锤定音地总结,“强迫症患者造就精品。”
“个人浅薄见,让您见笑了。”管轶眉仿佛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言,因羞赧而面色绯红。
祝嘉毓不以为意,反而不吝夸奖道:“无妨,你很有见地。”
祝嘉毓记得上次听席宁远说她学的是外语跟金融,没想到在建筑上也言之有物,实在可堪造就。不过他自己就是个多面手,倒也不太讶异。
也许碰到同类,他难得起了谈性。
他自幼早熟,身边的同龄人他嫌浅薄,聊得来的大多是长辈。除去工作伙伴,他几乎没有同龄的朋友。
第一次跟一个年轻姑娘聊起兴趣爱好,这感觉倒有些奇妙。
他侃侃而谈,锦水居的布局,锦水中镇水的玄武,天人合一的理念,何谓聚气之所……
管轶眉并不插话,只是应和,并时不时提出疑问,心中百分之百确定,他就是这个设计师。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等话题告一段落,管轶眉先是奉承了几句,忽而面露难色:“祝先生,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祝嘉毓一顿,虽不知何故,但仍颔首示意她继续。
管轶眉受到鼓舞,脸上漾满笑意:“您能不能给我加个微信啊?”
她自顾自说道:“其实是刚刚在您聊建筑时,我无意中发现您很有可能是锦水居的设计师,就实在太激动了,因为我真的很喜欢锦水居的建筑。”
她吐了吐舌头,难得地有些孩子气,“其实云深处,得闲,我都好喜欢,但是没办法,人不能太贪心,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所以您能不能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啊?”
她说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确是有些像遇到偶像的喜悦和凌乱。
祝嘉毓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哦?方便说一下原因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因为我个人认为,设计师对于自己的作品认知跟旁观者最大的差异就在于视角,是主观还是客观。”
“比如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我只能形容它有多美,精巧,细致;而设计师却可以说出它为何要这样建,它的地势和搭配,不单单是专业,还有一种它就该如此生长的道理,就好像作家笔下的人物一样,自有ta的灵魂和自由……所以才斗胆猜测。”
祝嘉毓笑而不答,反而饶有兴致地反问:“如果我说我是锦水居的屋主呢?”
只见管轶眉的脸色瞬间耷拉下来,似乎有些失望:“不是吧?”
她面色纠结了会儿,迟疑道,“那就算了吧,你只是艺术的拥有者,不是创造者。”
祝嘉毓嘴角微勾,终于开口承认:“嗯,恭喜你!眼力不错!”他唇角微扬,似乎很是愉悦:“区区不才,锦水居确是在下设计的。”
锦水居是他早年得意之作,这种被人夸奖的感觉不知道别个感想如何,他自己是自豪又有些羞耻。
尤其管轶眉话里话外的推崇备至。他并不吝惜给小辈指点。
成熟的男人,可能会排斥一个因金钱向其靠近的女人,但绝不会警惕一个仅认可才华的女人。
正是管轶眉果断的拒绝,让祝嘉毓确定她是一个真正为他才华所倾倒,而非对他有非分之想。
他甚至好心情地告诉她:“顺便说一句,云深处和得闲,他们的设计师,也是我!”
果不其然,管轶眉十分惊诧,惊诧过后却是遗憾地叹道:“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 ?!”
祝嘉毓一顿,get到这个双关后,随即朗声而笑。
“管小姐,你很有趣。”谈笑过后,祝嘉毓意味不明地开口,似乎意有所指。
“祝先生,你也不赖。”管轶眉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随后低头嘟囔道:“果然钱钟书先生说得没错。”
祝嘉毓耳力不错,车厢内隔音又差,很轻易地就听到了下一句:“吃到好吃的鸡蛋,果然没何必去认识下蛋的母鸡。大师真没说错!”
他闷闷笑了几声,旋即又恢复如常。
管轶眉权当没听见,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好似入了定般。
这些有钱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心眼子多!各个九曲十八弯,跟他们打交道是真的累!
太老实了人家嫌你乏味,太机灵了人家嫌你圆滑,太殷勤了人家嫌你另有所图。你稍微跟他多扯两句他就怀疑你盯上他口袋里的钞票了。
真没意思!
后半程管轶眉全程做菩萨状,并不轻易捧哏。
快要抵达时,祝嘉毓多嘴问了一句:“管同学过年不回家吗?”
半晌沉默,祝嘉毓几乎以为人睡着了,才听到凝滞的女声响起:“All happy families resemble one another, each unhappy family is unhappy in its own way.”(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语气中含着浓浓的艰涩,以及深深的无奈。
祝嘉毓心中一刺,一阵静默,不知是在感伤自身,还是被眼前人触动。
良久,他才再度开口:“你以后随宁远叫我嘉毓哥吧,我痴长你几岁,也算是比你多吃两碗饭。”
“那你也别叫我管同学了,也太难听了,叫我名字就好。”
“好,”祝嘉毓应了,见她不再顾影自怜,又说道:“那小子皮归皮,性子还是不错的,他要是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教训他!”
“哎哎哎,不是,”管轶眉急忙打断话头,转过头来大声表示疑惑:“我跟他有啥关系啊?”
“不是你是不是误会了啊,我跟他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好吗?”管轶眉摆出最真诚的面容,辩白道,“我是他学姐哎!我可不搞姐弟恋,可别冤枉了好人,俺们可是要搞学习的人,才没空跟小孩子谈恋爱。”
祝嘉毓审视了管轶眉半晌,见她提及席宁远时,眼睛黑白分明,殊无情意。
也不知这姑娘是真的迟钝,还是装傻充愣。
若说是迟钝,席宁远热烈的眼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可若说是装傻充愣,她面上坦坦荡荡,也不似作假。
祝嘉毓无从分辨。
席宁远那小子从小就霸道得很,看中的东西想方设法得弄到手。除非他中途失去兴趣。
到手新鲜一阵子,过后也就淡了。
他有心想提醒几句,想想还是作罢。
小孩子的感情他不掺和,让他们自己去闹吧。省得弄巧成拙。
谈话间海棠区到了,车子在校门一侧停稳,管轶眉解开安全带,却并没有急着下去。
她倾身过去,举着手机摇了摇示意:“嘉毓哥,你微信给我扫一下呗~”
她的声音本是南国人特有的清甜,一个“哥”字却带着撒娇的尾调,莫名的有些撩人。
祝嘉毓挪开视线,喉头滚动,吐出一个字:“好。”
一键按下车窗,窗外的风疯狂地涌入,空气中的暧昧瞬间一扫而空。
管轶眉恍若无觉,低头鼓捣手机,扫码,添加,发送,一气呵成。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她不明所以:“你笑什么?”
祝嘉毓不语,点开她的头像图。赫然是一副简笔画。
画面是一只胖乎乎的乌鸦口衔石子,正往瓶中投掷,奈何嘴巴张得太大,卡在瓶口,动弹不得。
“咳,没想到你这么童趣。”祝嘉毓嘴角微翘,话语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愈发柔和。
“你不觉得这则寓言很有意思吗?”管轶眉面上露出窘色,心里却不无得意。
她长相美艳,容易让人起防备心,因此在社交平台上从来不卖弄风情,反而尽力打造出一个有趣有才的形象。
能博得祝嘉毓一乐,算是成功了。
“那一枚罐子,有何深意?”祝嘉毓的语气中带着揶揄。
“额,这个,”似乎被难住了,管轶眉飞快白了他一眼,带了无可奈何,“我承认我是取名废OK,总不能用大名吧。”
哪知祝嘉毓却认同地点点头,“你的名字确实不错,”他沉吟道,“轶,乃逸也,有雅致,出类拔萃的意思。给你取名的人对你应是寄予了很大希望,人生即使前半段有波折,后半段也能顺当无忧。”
“难道不是胜男的文雅版?”管轶眉好像在抬杠一般,“忘了说,我其实是梅花的梅,生在冬日的人不是叫雪就是叫梅,是不是很俗?”
说罢她挑眉看向祝嘉毓,似乎看他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大俗即大雅。”祝嘉毓悠悠道,“全看是否贴合人的气质罢了。”
管轶眉心下微微一漾,转而露出一个粲然的笑。熠熠银辉下,她清隽旖丽的眉眼越发袅袅动人。
祝嘉毓略扫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按下门锁,淡淡出言:“要送你到楼下吗?”
知道他不过是客套一句,管轶眉笑着婉拒了,再一次谢过他的搭载,便利落地打开车门,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向校门,头也不回。
奚渐:哟,两位聊得挺乐呵的啊,把我忘到后脑勺了吧
祝嘉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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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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