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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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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刻钟,张律师和林助理便已赶到书房。许藉清依旧站在客厅里,能隐约听到书房里传来邱铭从容不迫的声音。
“……不是调解,是让他签字。告诉他,要么拿着这份足够他逍遥几年的‘补偿’滚蛋,永远别再出现在那对母子面前;要么,就等着我把他吃回扣、伪造项目数据的证据,连同他家暴的验伤报告一起,送到检察院和他们公司总部。” 邱铭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翻阅文件,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证据要确凿,让他没有一丝翻盘的侥幸。”
“是,邱总。” 张律师沉稳应道。
“另外,林助理。”邱铭继续部署,语速平稳,“联系‘安途基金会’,以特困家庭救助的名义,为柏展尘母子提供一笔助学金和异地安置启动资金,确保他们能在一个柏成找不到的、合适的城市开始新生活。学校和生活环境要安排好,确保他们能真正安定下来。”
“明白,我会亲自跟进。” 林助理的声音传来。
“最后,”邱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给柏成公司的李总去个电话,明确告诉他,这个人,邱氏永不录用,相关领域也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至于未来的合作……看他们后续的处理诚意和效率。”
一条条指令被迅速执行。没有激烈的情绪,只有绝对的力量和效率。许藉清静静地听着,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邱铭平日里展现的,或许只是他力量的冰山一角。这种不动声色间便能彻底扭转他人命运的能力,让他感到震撼,也让他心底那块沉重的巨石,终于缓缓落地。
夜深了,别墅重归宁静。
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张律师和林助理匆匆离去,脸上带着执行任务的肃然。
邱铭走了出来,显然有些疲惫,他看到许藉清依然杵在原地,眉头微蹙,嗓音沙哑的开口:“还不去睡,等着我请你?”
许藉清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句:“……谢谢。” 这两个字太轻,根本承载不了他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
邱铭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应那句感谢,只是看着少年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眼底未能完全消退的红痕,沉声道:“许藉清,你记住。愤怒和拳头,只能发泄情绪,解决不了根源。真正的力量,是让问题本身消失。”
他语气平静,却字字千钧。
“你有一颗不愿屈服于污浊的心,这很好。但下次,在冲动之前,先想清楚,你的力量该用在什么地方,又该如何用。匹夫之勇,伤己伤人。”
说完,他直起身,转头走向楼梯,挺拔的背影在灯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邱铭。”许藉清忽然在他身后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邱铭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用侧耳的姿态表明他在听。
“……晚安。”许藉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细微的依赖。
邱铭的背影似乎有瞬间的凝滞,搭在楼梯扶手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他低沉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迈步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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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柏展尘重新回到了学校。他脸上的阴霾消散了许多,虽然依旧安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光亮。他悄悄将许藉清拉到无人的角落,紧紧抓着他的手,声音哽咽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藉清哥,他签了字,拿了一笔钱,走了……我和妈妈,马上就要搬去一个很远的、有海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藉清哥,谢谢你……还有,请一定替我谢谢邱先生。妈妈说了,等我们安顿好,一定亲自打电话向邱先生道谢。”柏展尘重复着“谢谢”,眼泪终于落了下来。那不再是恐惧的泪水,而是新生的释然。
许藉清看着朋友脸上久违的、属于这个年龄的轻松,心中百感交集,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名为“邱铭”的存在,对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不仅仅是收养他的人,不仅仅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应对的、高高在上的强者。
他是看似难以亲近,却能在风雨来袭时,为你挡住一切严寒酷暑,为你荡平前路的荆棘。他给予的,不是短暂的庇护,而是彻底的新生。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滚烫。如果非要用一个比喻,邱铭像一头孤傲的头狼,强大、冷峻,守护着自己的领地,而自己,或许就是那只被意外纳入怀下,莽撞冲动的狼崽子。许藉清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随即对上柏展尘有些懵的表情,才猛地回过神。
“咳咳,”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揽住柏展尘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往常的爽朗。“为庆祝我们展尘重获新生,中午食堂的饭菜你随便点,我请客!”
柏展尘破涕为笑,小声说:“藉清哥,还是我请你吧。妈妈给了我钱,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那也行!”许藉清从善如流,笑得更加开心。看着好友眼中重新点亮的光,他觉得这几天所有的忐忑、冲突和眼泪,都值得了。
当晚,许藉清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主动、郑重地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里面传来邱铭熟悉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邱铭正在灯下看书,暖色的光晕柔和了他平日冷硬的轮廓,在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许藉清走到书桌前,将一张写得工工整整的“借款条”推了过去,上面是他仔细估算的、安置柏展尘母子所花费的酒店费用和他知道的那部分资助金。字迹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每一笔都写得极其认真。
“这个,我会还你的。”他语气异常认真,眼神坚定。这不是客套,而是他想要建立的一种全新的、更对等的关系起点。他不想永远做只是被庇护、被给予的那一个。
邱铭从书页上抬起眼,目光扫过那张稚气却郑重的纸条,又落回许藉清故作镇定却掩不住紧张的脸上。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用“交易”或“施舍”的口吻回应,也没有拒绝,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随即将纸条随意地、却又像是妥善地夹进了手边那本厚重的金融著作里,仿佛收藏起一件特别的凭证。
“随你。”他重新将目光投向书页,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下次的期末考,别退步。”
许藉清看着他,看着他重新沉浸于文字中的侧脸,心里那点一直悬着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和激动,忽然就找到了落脚点,彻底安定了下来。他知道,这不是敷衍,不是轻视,而是一种属于邱铭式的、笨拙的接纳。
“知道了。”
轻轻带上门,走廊的灯光温暖而宁静。
许藉清靠在门上,捂着狂跳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他发觉,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真的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