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纪》薇娘

15、男宠

　　次日早晨陈慕迈着懒散的步子踏入松风院，大奶奶一早就使人唤他，说要给他制新衣，只是他进了院门并不见往日的热闹，秦嬷嬷领着丫鬟候在院中，个个低着头表情严肃。
　　陈慕疑惑的上前，还没开口询问就被秦嬷嬷请到了一边，秦嬷嬷压低声音提醒道“大爷和大奶奶正在商量要事，绣娘就在西厢房，二爷您这边请。”
　　陈慕拨开她的手，笑眯眯地说“不急，我去给大哥大嫂请个安。”
　　“哎，二爷二爷！”秦嬷嬷一脸焦急，又不敢大声阻止，眼睁睁地看着陈慕站在窗边听墙根。
　　里头的声音压得实在有点低，好在陈慕自小习武耳力不错，他听到大奶奶有些茫然的问“到底是谁啊，怎么你们都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大爷连连叹气，“可不就是天塌了，那位爷还能是谁啊，天字第一号的尊贵人物，连曹大人在那位爷跟前都不敢大声喘气，陈州刺史可是正经的皇亲国戚呢，说砍就砍了，曹大人这会儿吓得六神无主，连献男宠的法子都使出来了，唉。”
　　大奶奶有些明白了，她有些慌张的问“不会牵连到咱们家吧？”
　　“这你放心，咱们家不算干净，可要抓住错处却也不容易，再者那位爷这回是为民乱的事而来，没有精力过问这些小事。”大爷说着安慰的话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接着是长久的沉默，大奶奶悄悄地问“曹大人献的男宠是哪家的公子？”
　　“听说是仙乐楼的头牌冷玉公子，还是个清倌，容貌气质有几分像户部尚书齐大人。”
　　“啊，这么说那位爷和齐大人的传闻是真的？”大奶奶难掩内心的好奇雀跃。
　　“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陈慕听完若有所思，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秦嬷嬷身边，笑问“嬷嬷今日可见过我？”
　　秦嬷嬷敢怒不敢言，一本正经地说“未曾。”
　　陈慕满意的走了，花了半日时间打听到了赵珺下榻的小院，陈慕熟练的翻墙进去，绕过后院的守卫和零星的丫鬟，陈慕推开了一扇门。
　　里头传来有些清淡的男声，“我这里不用服侍，你们且退下吧。”
　　陈慕关上门绕过屏风，见一白衣男子正在低头抚琴，“你就是冷玉公子吗？”陈慕语气不善，探究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冷玉公子皱眉，白玉般的脸浮现一层怒气，“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在下的房间？”
　　陈慕看着他那一身白衣和冷淡的眉眼，心里忍不住在想，赵珺喜欢的是这样的人吗？
　　冷玉公子见他并不回答，站起身就要叫人，陈慕一记掌刀劈晕了他，又在房间里找到一件干净的白衣换上，等他收拾妥当，外头响起小丫鬟清甜的声音，“冷玉公子，曹大人请您过去。”
　　陈慕没说话，抱起琴走了出去，小丫鬟偷偷看他，只是那把琴挡住了陈慕一半的脸，他又低着头，小丫鬟看不清他的脸，有些遗憾，“冷玉公子，您小心脚下。”
　　陈慕跟在小丫鬟身后走了许久，终于见到了曹大人，曹大人紧张地在原地踱步，见了他立马上前嘘寒问暖，“冷玉公子您受累了，这回的贵人可不一般，待会儿要是入了那位爷的眼，您可就扶摇直上了，日后千万记着咱们的举荐之恩。”
　　陈慕心里冷笑，只微微点了点头。
　　曹大人心生不满，这位冷玉公子怎么比传闻中还高傲冷淡，他都自降身价说了这么多，他竟一个字也没有，真是出身下九流不知礼数。
　　曹大人勉强忍住内心的怒火，僵硬地笑道“您请。”
　　陈慕跟着曹大人进了一处重兵把守的小院，路上接受众人锐利眼神的打量，陈慕不自觉放轻了呼吸，曹大人更是双腿发软，额头冒汗。
　　走了没几步路的功夫竟接受了好几人的盘查，好不容易停在了一处紧闭的房门前。
　　曹大人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朗声道“臣曹震给爷请安。”
　　赵珺点了点头，明达亲自去开门。
　　曹大人进来的时候，赵珺正在看怀化将军的奏报，曹大人先请了安，然后战战兢兢地说“今儿是元宵佳节，臣，臣领了许州有名的琴师冷玉公子来，给爷弹琴解闷。”
　　曹大人越说声音越低，赵珺极不耐烦地抬头，冰冷的眼神直盯着他。
　　曹大人不敢抬头，双腿直打颤。
　　琼枝冷哼道“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庸脂俗粉都敢往爷跟前送吗？”赵珺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琼枝搓了搓手，呵呵笑道“何况爷洁身自好，又不是耽于美色的人，你整这出干什么，出去吧。”
　　被说是庸脂俗粉的陈慕从曹大人身后闪了出来，他怀里抱着琴，也不行礼，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珺，笑的有些张扬邪气，“怀珺姑娘，别来无恙。”
　　琼枝瞪大了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问“怎么是你？”
　　曹大人被这一声“怀珺”吓得冷汗直流，不知这冷玉公子为何唤起皇上昔日的封号来了。
　　赵珺微微仰着头，就这样看着他好一会儿，似笑非笑道“原来是你，曹大人此举甚合我的心意。”
　　琼枝一脸尴尬，她才夸赵珺不是耽于美色的人，转眼就被打了脸。
　　曹大人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晕乎乎地奉承了几句，躬着身子想要退出去，可看到了身后的陈慕，一时间跟见了鬼一样，冷玉公子怎么变成陈家二爷了？
　　赵珺见曹震迟迟不走，语气不善，“曹大人，还有事？”
　　“没，没有，臣告退。”曹大人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走了。
　　“呦，这不是陈家二爷吗，什么时候做起了倚楼卖笑的勾当，等等，方才曹大人说什么冷玉公子，这是你的花名吗？”琼枝抱着剑绕着陈慕转了一圈，语气满是奚落与嘲讽。
　　陈慕听到这声二爷有些惊讶，他没理会琼枝的嘲讽，笑着看向赵珺，“怀珺，你调查我。”
　　“是。”赵珺倒也坦荡，她淡淡一笑，“不过怀珺二字，你怕是僭越了。”
　　“那怎么办呢，是皇上金口玉言，许我这样叫的。”陈慕无奈地挑眉，“君无戏言。”
　　陈慕的眼睛极漂亮，赵珺有些心慌地撇开视线，陈慕将手中的琴塞到琼枝怀里，盘腿坐到赵珺对面。
　　明达皱眉想要阻止，赵珺略抬了抬手说“无妨。”
　　琼枝将琴扔到一边，气呼呼地瞪着陈慕，警告说“你既知咱们爷的身份，再敢无礼，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陈慕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脖颈，笑得有些谄媚，“不敢不敢，女侠剑法高超，在下已经领教过了。”
　　赵珺忍住嘴角的笑，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来找我有事？”
　　“当然”陈慕桃花眼弯弯地看向她，“我，我其实有点想你。”
　　“啊？”赵珺有些惊讶，她竟没计较他的大胆无礼，而是疑惑道“我与陈二爷只有过一面之缘，这话从何说起？”
　　“并非一次，是两次。”陈慕解下腰间的一个素色荷包，从里面倒出几枚铜钱，赵珺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是除夕夜她撒的“清平元年”铜钱。
　　陈慕仔细地将铜钱捧在手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她，“除夕夜我捡的，你站得太高太远了，我只看得见你明黄的龙袍，你有没有看见我？”
　　赵珺的眼神不自觉柔和，那晚她真的在万人中看见了他，并不是错觉，但她还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陈慕难掩失落，他将铜钱装回去，笑得有几分苦涩，“你高居九重楼，而我渺小如尘埃，咱们之间隔了一道鸿沟，可我还是想走近你。”
　　赵珺有些诧异，鬼使神差地问“你想走得多近？”
　　陈慕思考了一会儿，清亮的眼睛盯着赵珺，极其认真地说“我的野心很大，九重楼上我想和你并肩而立。”
　　赵珺属实惊了一下，她似笑非笑，“连太后都不能和我并肩，这世上唯有一人，便是皇夫。”
　　陈慕笑而不语。
　　“你，你想入宫？”赵珺心里竟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不入宫，怎么成为皇夫呢？”陈慕痞笑。
　　“恬不知耻！厚颜无耻！”琼枝气得大骂。
　　陈慕并不理她，依然看向赵珺，“今夜许州城内有灯会，你难得出宫，我陪你走走。”
　　“爷？”明达弯腰听赵珺的示下，赵珺沉默了许久，点了点头说“好。”
　　赵珺并不是第一次逛灯会，做公主时常跟着端清太子出宫游玩，可今日身边站了个不算熟悉的年轻男子，她多少有点别扭。陈慕手里摇着折扇，显得十分悠闲，他不时看向赵珺，笑道“你别紧张，有我护着你，必不会有什么闪失。”
　　赵珺神色清冷，她淡淡一笑，“陈二爷您俊朗无双，一路上多有姑娘小姐投来爱慕的眼神，只可怜我遭了好些白眼，实在消受不起。”
　　“哈哈哈哈哈。”陈慕笑弯了腰，他伸手拦住赵珺，赵珺不解，他站直了身子，笑容璀璨，“亦谦是我的字，礼尚往来，我唤你怀珺，你唤我亦谦。”
　　赵珺有些无奈，陈慕从怀里摸出一支木簪，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我见你常戴木簪，这是我亲手雕的，手法生疏，你别嫌弃。”
　　赵珺瞧见他微红的耳朵，心里莫名的悸动，只是她却没接，陈慕面色尴尬，“你，你是不是不喜欢？”
　　赵珺不答反问“三月的春闱，你会下场吗？”
　　“当然，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陈慕弯下腰，凑近赵珺耳边轻声说“不仅卖艺，还卖身。”
　　赵珺被呛到了，掩着袖口咳了好一会儿，才故作镇定地说“好，我在京城等你。”
　　“爷，柳家七小姐看您好一会儿了。”琼枝低声在赵珺耳边禀告，并朝人群处努了努嘴。
　　赵珺抬眼看去，见柳知妍脸色苍白地看着她和陈慕，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