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Soyles

8、堕天使

　　一、
　　那是一处学校里偏僻且狭窄的楼梯间，此时却站满了人。只见几个染头发、打着耳钉的女孩站在那，其中一个孩子偷偷抽着烟。
　　为首的那个女孩人高马大，长得有些许凶恶，她踢了踢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人儿，还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地上的那个女孩是瘦瘦纤长的，雪白得病态的皮肤上此刻都是淤青和裂口。她蜷缩在地上，脑袋也埋在自己的胳膊圈出的圈里，身上的校服也被撕裂开了一个口子。如此被凌辱的情况下，她却不发一言，也不低声啜泣，只是安静地缩在角落里。
　　“笨蛋，成哑巴了？”为首的那个女孩恶狠狠地问道。
　　后面的女孩应和道，“我们老大已经查好了，家长会那时，你的家长就没来，是个没爹没娘的小混蛋！”
　　“转校生，还成绩那么好，真是老师眼里的乖宝宝呢。”
　　那群女孩全都一起开怀大笑，忽而，为首的那个蹲到地上，继续去撕扯那件破烂不堪的校服。然后又往她身上揣了几脚。
　　正当女孩们得意之时，却听得身后一道严肃清冷的女声呵道：“你们在那做什么？”
　　她们扭过头去，那是一个老师模样的女人，戴着银边眼镜，穿着一件黑衬衫，身形修长，脸上没有表情，人看着一点儿都不和善，十分难以接近。
　　这帮人，哪怕什么老师，天王老子来了她们都不怕。为首的那个，走上前来说道，“关你什么事？”
　　没成想，她走到一半，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朝地上摔了一跤。
　　女孩吃了鳖，有些不爽，站起来继续骂那个老师。
　　“滚回家去。”那老师呵道。
　　神奇的是，那帮混混竟然都听话地乖乖地走了。
　　霸凌者四散离去，留下地上的那个女孩。
　　女孩翻了个身子，也不顾自己衣服破破烂烂的，竟兀自在地上笑了起来。
　　一旁有个中年男人刚刚路过，那是校长，他见到这场景，眼睛一直在地上那女孩的身上。
　　“莫老师，辛苦你了，明天去调查一下这些人都是哪个班的，严肃处理。”校长说道。
　　“嗯。”老师应道。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走了。”校长匆匆离开。
　　那老师走上前去，瞧见地上那女孩，校服已经基本上不成样子了。
　　“叫什么名字？”
　　“贾童雪。”
　　老师发出一声冷笑，不知是在笑什么，然后对贾童雪说道，“贾同学，起来吧。”
　　“我这衣服……”
　　“我这也没有外套，你先跟我去地下停车场。”
　　“好。”贾童雪答应道。然后一路跟在莫老师后面，也不说话。
　　两人上了车，贾童雪憋不住，终于是开口问道，“老师，你是哪个班的老师？叫什么名字呀？今天真的是谢谢你。”
　　“莫缨。”
　　莫缨接着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贾童雪连连摆手说：“莫老师，我父母都出去打工了，家里也没人。”说着，还露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
　　莫缨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莫老师，”贾童雪说话间带了一丝嗲音，“我肚子饿了。”

　　贾童雪自己涂着伤药，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不一会儿，红焖茄子，烤鸡翅，蛋炒饭，就一道道地被端了出来。
　　莫缨看着对面那人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真的是饿坏了。
　　“你这是几天没吃饭了？”
　　吃完饭后，贾童雪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喊着，“莫老师我帮你洗碗。”然后屁颠屁颠地端着碗进了厨房。
　　突然之间，莫缨闪到了贾童雪面前，左手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摁在墙上。
　　银色的眼镜下，莫缨原本黑色的瞳孔变得血红，左脸上也有一些血红的经络浮现，那些经络具都闪着血红色的光。猛地一刹那，她的背后忽然展开一对黑色的羽翼，羽翼在空气中煽动着，看起来高雅却可怖。
　　“等等。”贾童雪被掐着脖子，艰难地挤出这两个字，接着，她用手将莫缨的眼镜摘下，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把翅膀展开。”莫缨冷冷地说道。
　　话音刚落，贾童雪周身开始浮动金光，忽然一对白色羽翼在她背后展开。
　　“你少了根羽毛。”莫缨看向贾童雪的右翼，下了判断道。
　　贾童雪面色变得铁青，展开羽翼像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的羽翼在一瞬间收回，四周也随之暗淡了下去。莫缨松开手，看着贾童雪沿着墙面跌坐在地上。
　　对面的天使喘着气，抬着头看着她，气若游丝地说道，“我在同另一个恶魔战斗的时候，受了伤，一根羽毛掉落到人间了。我感受到它的大致方位是在那所学校。为了找回它，我得到这个学校里去。但失去了那根羽毛，我的法力大受影响。变成人类已经耗尽了我几乎所有的法力。”
　　贾童雪换了个坐姿，靠在墙上，继续仰着头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恶魔。
　　“我现下最担心的是，羽毛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类所利用。所以我必须快些找到它。你呢？堂堂的堕天使，大恶魔，怎么会变成老师出现在这所学校里？”
　　莫缨不说话，默默地收回了羽翼，变成原本人类的状态。
　　贾童雪继续笑道，“你该不会，是感受到这座校园里有我的气息才过来的吧？”
　　“你再这样对我笑，我便捏死你。”
　　贾童雪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嘞，如今我潦倒至此，还得仰仗你帮我忙。你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我先去洗碗了。”

　　“许久未曾见到你，今天看见你时，真是很意外呢。你做恶魔的样子比做天使那时候帅多了。”贾童雪边洗着碗，边碎碎念叨。
　　“你也可以堕落。”莫缨坐在沙发上，冷冷地道。
　　“确实。我都掉到人间来了，都失去羽毛了，这个时候成为堕天使，真是最佳的时候。但我还是想找到我的羽毛。哎呀，它的位置貌似就不曾变过，为什么还找不到是被谁拿走了呢？你之后记得帮我留意一下啊。”
　　“你还是似以前那样，话多。”
　　贾童雪洗完了碗，便坐到沙发对面那侧，将双腿蜷着放上来，两手合抱着大腿。
　　她微微地轻轻咳了几声。
　　莫缨抬眸看她，察觉到不对，道，“你受了好重的伤。”
　　“你才知道！刚才还那么用劲地掐我。”贾童雪摸了摸脖子。“我想睡觉。”
　　“三日之内必须找到羽毛。否则你要么就堕落，要么就死。”
　　“呦呦，这就给我下死刑了啊。”
　　“是哪只恶魔伤的你？”
　　听到这话，贾童雪眼睛突然有了光，她忙问道，“你要帮我报仇？”
　　“不，我上门去专程谢谢它。”
　　贾童雪白了个眼，嘴里嘟囔着：“死鸭子嘴硬。”然后站起身来向卧室走去。
　　“我答应让你留下了吗？”莫缨站起来道。结果就见贾童雪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到头来，莫缨也没拦她。

　　夜深了，贾童雪因为各种的消耗直接倒头睡得酣香。加上周身被一股熟悉的女人气味包裹，睡得更舒畅了。
　　莫缨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街道发呆。瞳色黝黑，不知道在想什么。
　　睡到凌晨两三点时分，贾童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那女人如墨般的背影，含糊地冲她问道，“你不睡觉吗？”
　　莫缨回过身来看向她。
　　贾童雪这才醒悟过来，赶忙挪了个位置，给床上腾出空间。
　　随后，莫缨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仰身冷不丁地说道，“你刚刚打鼾了。”
　　贾童雪毫无天使的形象，挠了挠头，说道，“不可能，老娘们儿，还想骗我。”
　　“我们上次一起睡觉，还是上次。”贾童雪说道。
　　“一百八十四年前了罢。”
　　贾童雪笑了出来，“得亏你还记得。”
　　“我怎么会忘记。”莫缨回头低声对她说道，却瞧见贾童雪又沉睡了过去，也不知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二、
　　第二天贾童雪起床，昨夜睡得很是舒坦，她先是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再转头一看隔壁床榻果真空无一人。她悠哉悠哉地起床，换好一套新的校服。然后转悠到了客厅里。
　　“莫老师——你要接我去上学吗？”
　　莫缨没有搭理她，准备着一人份的早餐。摆好了放在桌子上。
　　贾童雪笑了笑，心安理得地坐在餐桌前，拿起叉子去叉那个荷包蛋。
　　“你倒是很自觉么。”莫缨没忍住地吐槽道。
　　“我现在被迫做人类，自然需要营养。你一个恶魔吃什么早餐。”
　　等着贾童雪吃完早饭，就屁颠屁颠地跟着莫缨上了她的车，继续回学校上课了。
　　这些人类的高中课程让一个活了快一千年的天使感到无聊。贾童雪用手托着腮，水笔撑着课本，盯着黑板发呆。
　　昨晚睡得太死了，囧样全都被莫缨那死家伙看去了！
　　她边想着边忿忿无语。前头的老师突然提出要检查一下昨天布置的练习册习题。
　　“来，你们这排，接龙下去，回答题目，从第一题回答到第七题。”老师点着第一排桌子的人，贾童雪定睛一看，怎么就刚好轮到自己这排了。
　　作业她自然是没做的。她赶忙低头翻开题目，该死！她连哪一页的题都不知道。
　　她赶忙敲暗号，用笔尖点着前桌的后背，问道，“那个，黄婕同学，昨晚老师布置的作业在哪一页啊？”
　　谁知那黄婕低着头，将脑袋埋得低低的，丝毫不理会她。
　　贾童雪起初还有些许暴躁，改成用手轻轻拍她，结果黄婕忽然打了个颤，整个人就像要发抖起来似的。
　　很快便轮到黄婕了，她半天都不站起来，老师喊她名字，她也丝毫没有反应。
　　贾童雪这才觉得不对劲。她进班级里时，就看见黄婕缩着身子坐在位置上，连书包都没有拉开，没想到她压根就没有移动过。
　　“黄婕？”老师厉声喊了好几遍，黄婕皆是没有反应。无奈之下，老师走了下来，拍着她的肩，问道，“你怎么了？”
　　“好奇怪。”一旁的男生忽然说道。“我今天早上很早到班级的，就看见黄婕一个人爬在桌子上，我以为她生病了，可是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动过。”
　　老师听到男生的这句话，便也紧张起来，问道，“黄婕，你感觉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同学陪你去看校医？”
　　黄婕仍然没有说话。老师也不想耽误其他同学的时间，正巧就瞄到了后面一脸疑惑的贾童雪，就说：“童雪，你负责带黄婕去校医那里看看。”
　　贾童雪正想探明黄婕这到底是怎么了，没想到这正好给了个好机会，便应了声好。
　　几个人搀着黄婕让她站起来。却见她一直低着头，也不说话，面色铁青。教室里的人目送着贾童雪搀着黄婕离开。
　　“黄婕，你该不会一个晚上都待在教室了吧？”两人已经走下了楼，贾童雪在楼梯间问道。
　　这一句问话，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似的，惹得黄婕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直接用力推开了贾童雪，嘴里疯狂地喊道：“不要碰我！”
　　“冷静，黄婕，没事的，我可以帮你，只要你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把昨天放学后的事情都忘记了。一觉起来是凌晨三点，我一个人在教室里。”
　　遗忘对于人类来说，是最可怕的东西之一。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想着黄婕半夜一个人待在漆黑可怖的学校里的情景，贾童雪着实有些心疼，但她不用想就可以猜到其中的原因。
　　必定是有人运用自己的羽毛，动了手脚。最有可能的，就是失忆的魔法。找到这个罪魁祸首，自然就可以找到她的羽毛。
　　贾童雪想着，继续追问了黄婕一些问题，黄婕全都答不出。不一会儿两人也到了医务室，找上了专业的心理医师来安抚黄婕的情绪。
　　心理医师觉得她这是压力过大，犯了些癔症。便耐心地开导黄婕。
　　贾童雪觉得没事做，就出了医务室，四处逛了逛。她边逛，边琢磨着。如果拿她羽毛的人想要对黄婕做些什么的话，一定要挑学校人少的地方或者是时候下手。那人最大可能，得是老师。
　　因为学生穿着校服，未免也太过引人注目了。再加上，老师能够拥有办公室，如果在办公室无人的情况下，也是个不错的犯罪地点。
　　那么，那人为了等校园里人较少的时机，一定得晚些下班。昨晚她正巧撞上了学校里的混混，碰上了莫缨，自己也算是很晚离开学校了。莫缨作为老师，更可能知道昨晚有哪些老师比较晚回去，如果去问问她，说不定能有些线索。
　　贾童雪就这样一路边思索着边上楼回到了班级。正当她在为她极其巧妙的推理沾沾自喜的时候，就见走廊那边一阵骚乱。里里外外围了不少同学。
　　她奇怪地凑上前去，就看见一个中年女老师站在那里，远处好几米，有个女学生，在走廊的栏杆边上，右边摆着一把学校的椅子。定睛一看，那女同学不就是昨天踹自己的那个。
　　中年女老师正苦口婆心地劝着她，劝她冷静，劝她想想她的父母家人。
　　贾童雪揪住一个后排围观的学生，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刚刚正课间休息，张曦琦突然就拉着凳子跑到了走廊这边，说想要自杀，老师同学都吓坏了，问她是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这可是6楼，跳下去可是要人命的啊。”
　　贾童雪状似无意，问道，“诶，我昨天有见到那个张同学，昨天不还好好的吗？她今天是出了什么异常吗？”
　　“早上见到她，就感觉整个人不太对劲。像是犯了癔症。”
　　“校长和年级主任都来了。”后面有几个学生偷偷道。
　　远处，就见校长领着好几个老师走了过来，好像是已经报了消防，准备在下方铺上软垫。
　　“张同学，如果你出了什么难事，你跟大家讲，老师，同学，整个学校都会帮你的。”
　　张曦琦脸色铁青，像是没听到校长和老师的极力劝阻一般，呆呆地站上了椅子，她的右腿还没有完全踩上去，那个中年女老师就像扑过来拦住她。
　　“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张曦琦忽然喊道，吓得所有人都后退了好几步。
　　在张曦琦整个人都站在椅子上的时候，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大家看到底下消防软垫已经铺上，松了很大一口气。但还是生怕一阵风吹过来，把她吹倒下去。
　　张曦琦想必也是看见软垫了，就在众人以为她不会再跳，或者起码得换个地方再跳的时候，她忽然整个人倾倒了下去。
　　一瞬间，走廊见传来几个女生的尖叫，老师们稳定着大家的情绪，“不要怕！下面有软垫！”
　　正当大家以为她会平安落地的时候，在她滞空的一瞬间，整个人的身体像是个火柴一样，被什么点燃了，整个人开始在空中燃烧起来，像个火球一样重重地往地面砸去。
　　霎时间，底下的人和上面的人都一片惊呼，尤其是底下的人，一片慌乱。大家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那颗人形火球就重重地落到软垫上。
　　火焰在那一刹那就灭了。只留下一具黝黑的人形，摆着诡谲的姿态。

　　三、
　　贾童雪原本呆住了，但当她看见那团火球落向地面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额前的青筋都要弹了出来。
　　竟然有人敢当着她的面用她的法力杀人！
　　她怒火中烧，恨不得立马把那人抓出来送给恶魔、送给地狱。
　　“烧……烧了？”老师们和学生们乱做一团，尤其是物理和化学的老师，纷纷开始讨论这是如何烧起来的。
　　校长是个光头的中年体型中等的男人，叫巫兵，穿着西装革履，他一声呵下，命令停止课程，所有学生回到班级里安静待命，老师们回去稳定学生情绪。
　　贾童雪扫视着走廊乱做一团的人，扫视了一遍后，便偷偷地溜下了楼。
　　她刚刚站在楼上，就看见了莫缨在不远处的花园处站着，看着这场闹剧，也没想着施法救人！她怒气冲冲地跑下楼，莫缨像是知道她回来似的，也没有挪动位置。
　　莫缨回头看向她，结果贾童雪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愤怒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救她！”
　　莫缨面无表情，眼眸幽深，问道，“你忘了？”
　　贾童雪看着她的脸逐渐冷静下来。
　　“三百年前的契约。”
　　拽衣领的手逐渐松了下来，贾童雪一脸明显的沮丧。
　　“我的魔法无法解除你的魔法。”
　　“那人竟然用我的羽毛杀人！”
　　“更何况，我没那么神通广大，都烧成那样了，再如何救也来不及了。”
　　贾童雪在原地兜了个圈，看着远处慌乱的人。继续问道，“那你有看见是谁施的法吗？”
　　“那是昨晚施的法。今天是看不出来的。”
　　贾童雪偷偷骂了声，蹲在地上开始整理今天的线索。
　　也就是说，那人昨晚起码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控制黄婕不知道做了什么，同时清除了她的记忆。另一件是在张曦琦身上施法，决定在今天杀了她。
　　总共有两点疑点，一是那人要对黄婕做什么，二是那人为什么要烧了张曦琦。
　　对，烧，那么多的杀人方法，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个方法呢。
　　“别蹲着了。”莫缨说道。“那人怀孕了。”
　　“你他娘才怀孕了！”
　　“我是说刚刚烧死的那个，怀孕了。”
　　“什么？是谁的？”贾童雪猛然站了起来，竟然因为突然地站起有些眼花。
　　她搭了搭莫缨的肩膀，还不容易稳住了自己，“我明白了，通过解剖，一定会发现张曦琦怀孕了的事实。但因为尸体彻底烧毁，无法追寻DNA证据，就无法查出是谁让张曦琦怀的孕。”
　　莫缨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那人的目的是年轻的女学生，他可能对黄婕也做了那样的事情。这样谜团就能够解开了。”
　　贾童雪越想越生气，接着问道，“你有什么怀疑的人选吗？”
　　莫缨看着远处跑来跑去的人发呆。没有理会她。
　　贾童雪用手肘碰了下她的腰，只听她答道，“没有。”
　　“那我有一个计划。”贾童雪说道，“今晚，我留在这个学校里充当诱饵。抓那人一个措手不及。”
　　莫缨转头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
　　“但是啊，你也知道，我现在没有法力，被那个人反杀了怎么办，所以你……”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而是冷笑了一声，就扭头走了。
　　只有贾童雪才知道，这个闷里骚，不说话便是答应了。

　　四、
　　晚上六点多，贾童雪一个人在教学楼里四处瞎转悠，又碰上了上次欺负她的那几个女学生蹲在楼梯口偷偷抽着烟。
　　“诶，我说，你们知道吗，张曦琦死了。”
　　“当然知道，这事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被烧死的，都不知道怎么烧起来的。”
　　贾童雪偷听到了她们几个人的讨论，却还是被其中一个女生瞧见，那人便指着她的位置道，“那不是昨天那个婊 子吗！”
　　“我靠，又是你，诶，我说，害死张曦琦的不会就是你吧？”
　　“各位误会了，真不管我的事。反倒是你们，昨天晚上你们是最后和张曦琦待在一起的人吧？要我说，会不会是你们做搞了什么鬼？”
　　为首的那个女生不乐意了，正要出手扯贾童雪的衣服。
　　贾童雪想着莫缨应该在一旁隐身着，想必是不会让她们伤到自己的。于是自信地被她揪住衣服，没成想对方再一用力，自己直接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靠！贾童雪心里骂着莫缨，同时也直呼疼得要命。
　　“干什么！”突然，楼梯道传来一声中年男人的怒吼，吓得几个女生停住了手。
　　贾童雪定睛一看，是巫校长。
　　巫校长手里提着公文包，呵斥着那些女生明早写份检讨给他，不然就要进行处分。
　　那群女生四散开来，纷纷悻悻地离开。
　　巫兵转头看向贾童雪，她已经自己爬了起来。
　　他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有哪里受伤了吗？”
　　贾童雪假笑着扶着腰，连忙道：“没事没事。”
　　“来，过来。”巫兵边说着，边领着她到校长室那边去。“校医下班了，但我办公室里还有一些创伤的药，你先拿着涂一点儿，省得落下什么病了。”
　　贾童雪跟在校长后面，边抱怨着疼痛，边在脑海里思索着。
　　忽然，她脑海里浮出一个惊人的结论——我靠，拿我羽毛的人不会就是这人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很是宽敞，实心的陶木桌椅，一台宽屏的台式电脑，一盆绿萝盆栽被呵护得长得很高，各式各样的资料堆成山高，边上还立着青花瓷瓶和看起来造价昂贵的穿衣镜。斜对角的落地窗可以瞧见整个学校的全貌，夜确实是深了，只有几盏灯孤零零地矗在那。
　　巫兵走到一个抽屉处，拉开抽屉，像是在翻腾什么。
　　贾童雪看向那面穿衣镜，依稀地瞧校长在翻找什么，果真看见他并不是在翻找东西，而是从另一个上锁的保险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支闪着金色光芒的羽毛。
　　贾童雪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保持着冷静，假装无事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巫兵攒着羽毛，恰似施了咒语一般，猛地一刹那，贾童雪发觉自己的身子动弹不得。
　　那是定身的魔法。贾童雪自己再熟悉不过。
　　巫兵噙着笑拿着羽毛朝她走过来，还状似一脸关切的问道：“这位同学，你现在有什么感觉？”
　　贾童雪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手和脚全都挣扎着，像是与空气搏斗，但她挣脱不开。
　　像是第一次遇见被他捆住后骂脏话的女生，巫兵显得有些意外。放在之前几次，那些女孩都是先诧异自己为什么动不了了。
　　“是不是感觉很不舒服？没事，完事后你就忘了。”巫兵说道，声音带着中年人的粗犷和沙哑，惹得贾童雪听了只想洗耳朵。
　　眼见着巫兵的手就要伸向她的校服，眨眼之间，办公室的灯忽然黯淡了下去，桌上的台灯开始自己亮起，闪着扑朔迷离的黄光。
　　黄光闪着，映出墙壁上的人影愈发诡异。那扇巨大的穿衣镜开始出现裂痕。
　　巫兵瞧见了，也是退了几步，他扭头质问起贾童雪，“你做了什么手脚？”
　　他手里捏着羽毛，羽毛发出金色的光，勉强地照亮四周。
　　闪烁之间，镜子里钻出一个人形的黑影，像是千万只黑色的蝙蝠在暗夜里叫唤，发出嘶嘶的高频短鸣。
　　黑影张开黑色的羽翼，泄落一地的荣华，对面的恶魔看不清面孔，却足够让人惧怕，让人为之顶礼以膜。
　　莫缨的手已经化作了黑色尖长的利爪，脸部仍是充斥着血红色的脉络，只是比以往更加密集。
　　四周的蝙蝠猛然向男人手里的羽毛掠去，目的十分明显。
　　巫兵一下就慌乱了，吓出一声叫喊，他捧着羽毛，像是救命稻草似的，大喊道：“护——护盾！”
　　羽毛流溢出的金光在他的周身形成金色的护盾，将扑过来的蝙蝠变成了尘埃。
　　巫兵松了一口气，努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子问对面，“你……你是谁！”
　　“恶魔。”
　　那是一声恶魔的低语，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味道。
　　“你拿了尔等凡人不应拿的东西，现下，将它还回来。否则我捏碎你。”
　　“我还怕你不成。”巫兵自觉在金色的护盾里十分踏实。他站起身来，尝试着喊道，“攻击！”
　　光芒汇成了几只箭矢朝着对面狠戾地刺去，莫缨索性直接闪开，那几只箭矢射中几只蝙蝠，悄无声息地消灭了它们。
　　她闪身到了巫兵身后，手上汇注了一道黑色的能量，朝那金色的护盾用力拍去，霎时间，护盾碎裂，巫兵也向后退了好几步。
　　那些都是老子的招数！贾童雪看着愈发生气，在心里想道。顺道问候了巫兵全家。
　　“我……我才不会给你！给了你，你也只会杀了我。”巫兵最后挣扎道，“你再过来，我就将它毁了！”
　　“你将它给予我，我赐你更高的法力，如何？”
　　巫兵心里动摇，思考片刻后回答道，“那你先将不死的法术赐予我。”
　　恶魔朝他靠近，像是满足了他的要求。她将利爪伸出，那些蝙蝠便在她的掌中起舞，忽然那些个蝙蝠像疯了一样地涌入巫兵的大脑里。
　　巫兵只觉着天旋地转，头疼欲裂。周身随之被黑色的暗流包裹着，霎时间就昏了过去。头上青筋崩裂，脸色透着一股可怕的青黑。
　　“你怎么能吸食他的灵魂！”贾童雪算是看明白了，她身上的定身魔法随之被解开，她立即起身，跑到莫缨边上，瞧见她已经捡起了羽毛，放在手里把玩。
　　贾童雪看着她曾经熟悉异常的脸，如今半张脸已经充斥着红色的脉络，血红色的眼睛幽幽的盯着她，更像是在盯一只猎物。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回看那双眼睛，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她问道，“你不会，要拿走我的羽毛，逼我成为堕天使吧？”
　　莫缨捏着那根羽毛，冷冷地问道，“你要成为恶魔吗？”
　　贾童雪感觉天都要塌了下来，她此刻不过是个凡人，但她仍然毫无畏惧地看向对面那只恶魔的眼睛，“我越来越不认识你了。”
　　“回答。”莫缨说道。
　　“那你先说说，成为恶魔，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莫缨却不说话了，只是冷冷地觑着她。黑色的羽翼收起，整个人像墨一般沉静。
　　贾童雪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她低头沉吟片刻，对着对面的人回答，“我不要。”
　　对面的恶魔捏着羽毛不知施了什么法，片刻过后，她将羽毛归还给天使。
　　“三百年前的契约我已解除。”
　　“好啊，你竟然是这么想的。解除便解除吧，老娘也不稀罕那个。”贾童雪拿到羽毛后，便将双翼展开，溢出来的流光让她身体恢复了许多。
　　莫缨展开双翼，正要离开，贾童雪忽然间拽住她。“你先别走，我现在一肚子火，我们上天打一架！”
　　“我已将他的灵魂吞噬，你还在气什么？更何况你现下刚在恢复，定然是打不过我的。”
　　“你个木头脑袋！”
　　贾童雪拽着莫缨，两人一起离开了这座学校。

　　五、
　　刚回复法力的天使终究是招架不住刚吸食完灵魂的恶魔的攻击。贾童雪中了一记黑色的光芒，控制不住地开始下落。
　　莫缨见了，忙振翼俯冲而下，稳稳地接住她的身子。
　　“我不行了，歇会儿。”贾童雪扶着额头，坠入一片一望无垠的沙漠，躺在沙子上后就开始休憩。
　　“你也不知道让着点我。坏女人。”她偷偷拨弄着对方黑色的羽毛。
　　莫缨抬头看着夜晚沙漠的星空，冷不丁地道，“你不觉得我们现下这样很危险吗？”
　　贾童雪抬头看她的脸。
　　“被对方的任何一方发现了，就是死。所以我才想着如果你也能成为恶魔便好。你莫要怪我。”
　　贾童雪挪了个位置，枕在莫缨的腿上。之后顺着她的脖子抚上她的脸颊，手指摩挲着她脸颊上的血红色的脉络。
　　“我尊重你的选择，谢谢你也尊重我的选择。你呢，也不准想着出了事一个人抗，知道吗。”贾童雪点了点莫缨的鼻尖。

　　“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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