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Soyles

42、鬼面（gl中篇悬疑小说）

　　Ｍ记的灯光永远24小时亮着。戚秋洲同雍芹介绍道，由于Ｍ记是24小时营业，他们又经常工作到凌晨，因此，结束一天工作的他们、或者在案件没有头绪的时候，就会一起去Ｍ记吃早上六点的早餐，抑或者是深夜的夜宵。

　　晨曦刚露出来。他们坐在惯常坐的地方——那是Ｍ记一处最角落的四人位置。可以从那毫不起眼地窥探路过的人。薛韵总是托腮看着来往的人，戚秋洲猜道，薛神探是在分析他们都是哪里的人、要到哪里去。

　　雍芹看着对面薛韵边上空荡的位置，那位置前面摆了一份松饼。正要疑惑地坐下，却被薛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李约克见状，识相地帮来一把椅子，拉过边上的桌子，拍着椅子道：“坐这里。”
　　雍芹被瞪怕了，却见一旁的戚秋洲看乐子般笑弯了眼。
　　“为什么空了一个位啊？”雍芹偷偷问戚秋洲道。
　　“那是庄胥曦的位置。”戚秋洲答道。
　　李约克笑着点了点头。

　　戚秋洲笑道：“这一年来，我们几个在外面吃饭，都要坐四人桌。加上个小朋友，以后就得坐五人桌了。”
　　薛韵又瞪了眼戚秋洲：“总感觉好不对劲，你们好像在嫌弃我。”
　　“哪有。”
　　“能不能别叫我小朋友了。”雍芹无语道。

　　几个人各说各的，李约克抱着猪柳蛋堡，笑出声来。
　　雍芹望向无人的位置上孤零零的松饼，竟然有几分伤感。
　　“阿曦爱吃松饼？”

　　没想到薛韵抬头瞪她：“阿曦是你叫的名字吗？”
　　雍芹又被凶了，像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和肩膀。
　　“阿曦有时在家里做松饼，巨好吃。”薛韵的脸上带着自豪，“下次你们要能来叫她烙给你们吃喽。”

　　尸检结果显示，死亡时间是48-52小时前，大概是7月8日晚上到7月9日凌晨。死者身份确认为35岁的水库维管员曾铭，死因为溺毙，血液里含有较高浓度的酒精，除此以外没有外伤，血液里也检测不出其他药物成分。
　　如果没有其他线索的话，可以很轻率地判定为曾铭在值班时玩忽职守，酗酒过度，失足跌入水库中。
　　但薛韵知道这个案件没这么简单。
　　案发现场边上的维管员小屋，没有发现任何酒瓶，更没有发现曾铭随身物品。有的都是一些日常生活用品。而且小屋相当干净，只发现了曾铭和张山两人的指纹。
　　酒瓶如果直接落入水库中，按理来说应该能够浮起。除非酒瓶被人打碎成了碎片，散落开来扔入水中，因此不容易发现。在水库边上转圈的时候，薛韵也确实发现了细小的玻璃碎片。

　　大致推测案件的过程，便是：7月8日晚上，凶手抱着几瓶酒找上了在水库边上值班的曾铭，两人应该是熟人，因此可以在屋子里把酒言欢。就在曾铭喝得烂醉或熟睡之际，凶手找借口或是直接将他弄到岸边，将曾铭推入水库，曾铭径直坠入好几米深的水池之中。确认曾铭没了动作，凶手将酒瓶在水库边上砸碎，投入水库之中。之后清理了小屋里的痕迹，将曾铭的身份证件等物品也扔入水中，之后得意洋洋地离开了这里。

　　薛韵挠着脑袋，这个案件描述起来并不复杂，由于种种原因变得有些棘手，所幸可以从犯罪动机和曾铭身边的人入手。
　　薛韵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通心粉，然后饮了一大口咖啡，问道：“石塘水库所在的那座山的山门有监控是吧？”
　　李约克赶忙将食物咽下，回答：“山门的监控调出来了。在死亡时间左右锁定了几位进出人员，应该会马上核实身份。”

　　“凶手都知道把水库的监控删了，难道不知道山门有监控？”雍芹问道。
　　“你说得对。”薛韵给予雍芹肯定的目光，“这份受害者家属名单上我划出了这几个人，你去查查他们有没有在最近一段时间跟曾铭有往来的。最后把档案汇总给我。”
　　薛韵看了眼手表：“18点前给到我。”
　　雍芹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Madam你赶鸭子上架呢？”
　　薛韵瞥了一眼：“哦，警校top3就这个水平。”
　　薛韵说完便端起那份孤零零的松饼，拿去打包了。

　　留下雍芹后悔不迭：“Madam好push哦。”
　　戚秋洲托腮笑道：“不要慌。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小朋友严格是正常的。”
　　“都说了不要叫我小朋友了啦！”

　　“我们先走了。你们慢吃。”薛韵拎着打包好的松饼，朝剩下三人挥了挥手，快步离开。

　　快走到门口时，由于薛韵走得急，加上在想案件相关的事情，没注意地撞上一个女人。
　　女人踉跄地向侧边倒去，薛韵下意识地搂住她的腰避免她摔倒。女人手里捧着的奶茶也难以维系平衡地倾倒，洒了大半杯出去。褐红色的奶茶一些洒在了女人雪白的长衣袖上，瞬间将它染色。
　　薛韵穿着短袖衬衫，因此奶茶直接洒到了薛韵的手表和手臂上，所幸手表是防水的，还落到了薛韵手里提的松饼袋子上。
　　幸亏女人手里的奶茶是常温的，否则可以将薛韵的手臂烫红。事情将会更尴尬。

　　“对唔住！”女人率先道歉，从手提包里拿出纸巾，却没有直接递给薛韵，而是帮薛韵擦了下她沾满奶茶的手表和手臂。
　　薛韵收回了露出女人腰侧的手。女人带着口罩，身材高挑，穿上马丁靴后同她一样高。还戴着一顶鸭舌帽，扎着高马尾，此时又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你的衣袖……”薛韵许久没有跟别的女人有过肢体接触，一时有些嘴拙。
　　“没关系。”女人抬起眼来，眼睛笑成了月牙，那双眼睛有些熟悉，但当薛韵定睛一看，又觉得有些不一样。
　　“我吃完早餐就回去洗。”

　　这款手表是庄胥曦送给她的限量版。她随身带着，十分珍贵它。按理来说，她应当有点生气。但此刻却气不起来。
　　女人指了指沾了奶茶的松饼袋子，问道：“没事吧？”
　　“送你吧。”薛韵将袋子里盒装的松饼递给女人，“是我的问题。没看路撞倒了你的奶茶。算是赔礼。我帮你去再要一个袋子。”
　　薛韵正要转身，女人直接拽住了她的手，笑盈盈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那盒松饼。
　　“不用了。那我收下了。我堂食。”
　　这女人倒是收得理所当然的，一点都不推诿。

　　离开了M记，薛韵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说不上来。其他同事正好将山门监控的核对记录发给她。
　　薛韵理了理混乱的思绪，投入到案子的侦破中去。

　　由于剩下三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因此没看到适才门口的那一幕。
　　雍芹还率先聊起了八卦：“戚姐姐，Madam口中的阿曦到底是谁啊？”
　　“庄胥曦，就是Sharon女友。一年前下落不明，Sharon就变成了这样。”
　　“戚姐姐你见过她吗？”
　　“见过一个背影。看上去是个蛮温柔的美女。两年前她们就像在拍拖，那一次正好被我撞到。”
　　“也就是说，这位庄小姐不是一个虚构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这句话让戚秋洲有些怔住，她以往从未思考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后，她回答道：“应该是真实存在的。”
　　李约克看上去在看案件信息，却也抬眸看向雍芹：“档案里有庄胥曦的身份信息。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雍芹好奇心上来，追问道：“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来话长。那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被当时的新闻称为鬼面屠夫。”戚秋洲用浏览器检索当时的新闻，搜出不少的结果。
　　这么一提雍芹有了些印象：“鬼面屠夫！当时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凶手每次作案都喜欢带一个诡异的面具。而且受害者之间没有关联，男女都有。我记得最后凶手被火烧死了？”
　　“是的，当时我们组经过一个月的侦查锁定了凶嫌王行远。他是一名独居的按摩技师，35岁左右。性格很孤僻，童年受过家暴。受害者的共同点就是都是王行远所在的洗浴中心的客户。Sharon推测，按摩的时候，受害者同王行远聊了些不可告人的故事，有些刺激到了他，于是之后他就找准时机跟踪受害者，然后痛下杀手。”
　　雍芹相当震惊，“那跟庄胥曦有什么关系？”

　　他们正聊得起劲，没注意到边上的桌子坐了一个女人。女人手里拿着半杯奶茶，她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打开面前的松饼，金灿灿的松饼冒着奶香，无需淋上枫糖浆或炼乳，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摘下口罩后，她慢慢吃了起来。
　　松饼似乎很好吃，女人嘴角微勾。

　　“我们要实施抓捕的时候，走漏了风声。王行远跟踪庄胥曦掳走了她。这件事我是听Sharon说的。最后，在去年的7月30日，我们通过监控锁定了王行远的老家。我们赶到时，那栋破旧的老房子已经燃起了满天火光。等我们灭了火之后，现场只有一具成年男性烧焦的尸体，尸体背后插着一把厨房刀，尸体经过DNA比对确认是王行远。但被挟持的庄胥曦下落不明，也找不到尸骸。”
　　雍芹敏锐地觉察到了疑点，问道：“王行远是先中的刀还是先着的火？”
　　“我在尸检时重点检查了这件事。王行远的肺部很干净，没有吸入烟尘。所以，他在着火前应该就失去了生命体征。”
　　“那庄胥曦的杀人嫌疑不是很大吗？”
　　“是。但也不至于直接失踪吧。更何况根据现场的打斗情况，她很有可能是防卫过当失手杀了王行远。”戚秋洲道。
　　“连薛韵这么厉害的警探也找不到她吗？”
　　“你看Sharon现在对待一起案子意气风发的模样，这才是她正常的样子。在鬼面屠夫案上，Sharon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之后找庄胥曦的时候，她经常没日没夜的看监控录像，她还时常喃喃自语，又经常买醉。到最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雍芹叹了口气：“果然，就算是神探，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也会失去理智。”

　　“我们当时搜遍了王行远的出租屋和他的老家，Sharon一直念叨说少了一样东西。当时我们一起帮她想究竟少了什么东西。你猜最后少了什么？”
　　雍芹想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不会是……”
　　“那个鬼面。鬼面屠夫最经典的面具。不翼而飞了。王行远出租屋里有他跟踪受害者拍的照片和所有犯罪的工具，唯独没有那个面具。”

　　“阿嚏！”薛韵打了个喷嚏，她捏了捏鼻尖，默默地将空调风速挑小。
　　正看到其他几人回来，她连忙叫道：“约克，雍芹，你们过来一下。”

　　众人围在电脑前，薛韵调出了山门的监控录像。
　　监控记录显示：下午5点，曾铭的好友马武上了山，马武骑着摩托，摩托后座有一箱啤酒。但下午6点，监控里就出现了马武下山骑摩托的身影。原本后座的一箱啤酒已经不见了。
　　下午5点15分，崔大志开车上山。他将车停在半山腰的停车场，手里拎着一大袋食物，步行进了水库里。大约5点20分，崔大志就下了山。
　　崔大志经营着一家海鲜排档，是来给曾铭和马武送外卖的。
　　下午6点20分，谢立明骑摩托上了山。6点40分下山。
　　谢立明目前无业，但他的妻儿是五年前泄洪事件的受害者。
　　之后到了夜晚，山门的监控再也没拍到有任何人进出过。

　　进度条一直拉到最后，监控里的画面依旧一片寂静，除了偶尔有飞禽走兽路过，再无其他人。
　　“奇怪了。死亡时间不是晚上到凌晨？这都没人上山下山，难道曾铭真的是自己失足掉入水里的？”李约克说道。
　　雍芹翻着泄洪事件受害者家属的名单，说道：“这个谢立明，嫌疑最大，有动机，时间也比较接近，他去找曾铭做什么？”

　　“只能去问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