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月光》京忘

55、熄灭

　　“算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莫妮卡摇摇头，表示这是不可商量的，“你和萨院士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

　　莫妮卡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见面前原本还兴致很高的萤星洲的眼眸瞬间黯淡，仿佛牵动了最敏感的神经，触及了最不容侵犯的隐私。

　　“你还好吗？”莫妮卡勾勾萤星洲的食指。

　　“在世人看来，谢燃是怎么登上首席执行长的座位的？”萤星洲没有回复，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她真的不知道，为何一夕之间，谢燃能够攫取帝国的最高权力。

　　“官方报道是说，首席执行长镇压了军部叛乱，抗击了来自外星的袭击，维护了太阳系的稳定，被前执行长奉为护国元勋，在军部和人们很有威望。没过几天，前执行长逝世。谢燃临危受命，暂任首席执行长。可谁知道，他这一座……就舍不得下来了呢。可众人能拿首席执行长怎么办？”见萤星洲似乎与自己同仇敌忾，莫妮卡将自己所了解的消息尽数告知。

　　她摇摇头，对此似乎颇为不满。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萤星洲轻轻拥住莫妮卡，在她耳边低语。

　　莫妮卡轻抚萤星洲的后背：“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造反？”

　　“为什么不行？”萤星洲抬眼，眼里的光辉胜过窗外的骄阳。

　　“你……”莫妮卡满脸惊愕，尽管她为人狂放不羁，却也从来没想过推翻谢燃的恐怖d统治这样的疯狂的想法。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认为萤星洲和谢燃相像了。

　　如出一辙的疯狂。

　　“这次的传染病，或许是一个契机。”萤星洲后退一步，仿佛刚才大胆到疯狂的人并不是她。

　　莫妮卡认真思索片刻，或许是过于激动，声音有些颤抖：“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萤星洲叹气，转移了话题，“莫妮卡医生，我真的有病吗？”

　　“产前抑郁，是我的一个借口，但是，我的确发现了这种倾向，”见萤星洲神色认真，似乎挺把这当回事，莫妮卡也拿出了专业的态度，“你有点危险。”

　　这是萤星洲这一天，第二次听到危险这个词。

　　第一次是她对谢燃说的。

　　或许，作为双生子，他们真的很像吧。

　　“那么，请开始检查吧。”萤星洲轻笑，试图让着逐渐严肃起来的气氛轻松些。

　　“跟我来。”

　　莫妮卡将向月圆唤来，她引导萤星洲着进行了一系列的身体功能检测。

　　最后，萤星洲回到了莫妮卡的办公室。

　　“我们现在开始进行心理测评，请尽量根据你的直觉做出选择。”莫妮卡将显示屏递给萤星洲。

　　萤星洲双手接过，宛如帝国升学考试那般认真地作答。

　　不过多久，作答结束，系统显示：您偶尔有抑郁情绪，有抑郁的倾向。

　　“身体检测报告稍后送到。在这段时间内，你能详细跟我说一说你最近的心理和生活状况吗？”莫妮卡接过显示屏，开始阅览萤星洲的作答情况。

　　“桑灼女士，你最近睡眠很成问题吗？”莫妮卡眉头紧锁，“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

　　萤星洲颇为无奈地点点头：“是的……”

　　“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不到一个星期。”

　　莫妮卡轻触屏幕，继续往下滑动：“你常常……不吃饭？有多久？”

　　“最长的时候……是两天未进食。”萤星洲坦白。

　　“为什么不吃饭，是因为生理机能出现问题吃不下，还是因为心情低落胃口不好？”

　　“赌气。”

　　“是因为首席执行长对吧？”莫妮卡恍然大悟，表示理解，“我要你，我也吃不下饭。现在暂时远离他的监控了，一定要按时吃饭好吗？”

　　萤星洲乖乖应下。

　　“那么为什么不睡觉？是睡不着吗？”莫妮卡放下手中的显示屏，来到萤星洲身边，无比关切地问。

　　“根本睡不着，时时刻刻都是清醒着的。”萤星洲笑着摇头。

　　“那今天的晕倒，也是装出来的？”莫妮卡有些不敢置信。

　　萤星洲点头承认。

　　“那你打算怎么办？虽然抑郁症并不好治疗，可能会持续很长时间。但根据谢燃的行事作风，我估计，不到一个星期……你会再次回到那个地下室。”

　　莫妮卡言辞恳切，神色凝重。

　　就在此时，莫妮卡的通讯仪疯狂震动。

　　她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冷气。

　　怕什么来什么。

　　是谢燃。

　　莫妮卡向萤星洲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见萤星洲点头，莫妮卡丝毫不敢怠慢，接起了通讯。

　　“莫妮卡医生……灼灼她怎么样？”谢燃的声音有些沙哑。

　　“唉，”莫妮卡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先战术性叹气，给自己思索的时间，“桑灼女士她，情况非常不好……她的身体机能和心理状况都非常糟糕……”

　　“什么？”通讯仪另一端的谢燃只觉得急火攻心，他恨不得飞驰到第一帝国中心医院，“我处理好政务，马上就到。”

　　通讯是免提的。这句话也传入了萤星洲的耳朵。

　　闻言，萤星洲疯狂摇头。

　　“不行的，首席执行长。您的担心我们都能理解，但是，”莫妮卡会意，故作深沉地顿了顿，“桑灼女士的情况现在不适合接触医疗人员之外的人，她的病情非常不稳定，如果贸然与您见面，很可能会加重病情。这是我们都不想见到的情况。”

　　“灼灼她，到底怎么了？”原本像个被点燃的炸药桶的谢燃终于冷静下来。

　　“由于多日未进食，桑灼女士的多个器官出现状况。加上桑灼女士忧虑过度，多日未睡眠，她的精神状况非常差，患有很严重的产前抑郁。”

　　他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她陷入生命垂危的陷阱？

　　“那该怎么办？”谢燃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但还是带上了些许的哽咽。

　　莫妮卡没料到自己的话居然这么有杀伤力，观察着萤星洲的一举一动。

　　“我跟其他医师商量一下，稍等一下，待会给您结果，这样可以吗？”莫妮卡把显示屏递给萤星洲，示意让她写下自己的想法。

　　萤星洲对莫妮卡胡诌的能力表示叹服，迅速写下：见萨雪归。

　　“解铃还须系铃人。首席执行长，心中真的没有线索吗？”莫妮卡没有直接回答。

　　谢燃心底咯噔一下。

　　是他想的那样吗？

　　“我知道了，”谢燃是声音闷闷的，让萤星洲和莫妮卡都分辨不出情绪，“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接灼灼回家？”

　　萤星洲心中警铃大作，比了个“三”的手势，又怕莫妮卡理解的有偏差，于是连忙在显示屏上写下：至少三个月。

　　三个月……她腹中的孩子，也该出生了吧？

　　“至少三个月。”莫妮卡冷冷说道，不容商量。

　　“好。我等。”

　　头一次见谢燃如此好说话，两人都有些惊讶。

　　“请问莫妮卡医生，我什么时候能够探视灼灼？”谢燃似乎还未死心。

　　莫妮卡再度看向萤星洲，萤星洲比了个“no”的手势。随后，似乎觉得不妥，写下：一个月后。

　　“至少一个月之后吧。”

　　莫妮卡只觉得自己是个复读机。

　　哦不，传声筒。

　　“好的。辛苦莫妮卡医生了。”

　　总算结束了。

　　可这一切，在谢燃的眼中并未结束。

　　他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萨雪归得知萤星洲目前的处境，会是什么样。

　　还会那般镇定自若，那般风轻云淡吗？

　　显示屏中，萨雪归还是在昏睡。

　　他的嘴唇颜色很浅，似乎很久未饮水了，偶尔咳嗽几声，声音干哑，如同广袤无垠的沙漠中，那将尽渴死的旅人。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寻找绿洲。

　　但谢燃知道，当他把萤星洲的近况告诉萨雪归后。

　　那冰蓝色眼眸中的光，一定会熄灭。

　　“萨院士。”谢燃轻轻开口，语气亲昵，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旧友。

　　这些天来，萨雪归早已习惯了谢燃的日常问候。

　　“嗯。”他浑身无力，不想花费多余的力气去回应谢燃幼稚的行为。

　　谢燃见萨雪归并无兴致，自顾自地说道：“灼灼她，进医院了。”

　　“嗯。”

　　“你就不想知道，灼灼她最近过得怎么样吗？”轻轻撤开从安乐椅中，站起身来。

　　“嗯。”

　　谢燃尽量平复呼吸，再三措辞，希望能够激怒面前面无表情的萨雪归。

　　“我知道你想听的。那我继续说了，灼灼她现在生命垂危，患上了重度产前抑郁症，身体机能和心理状况都相当糟糕。”谢燃装作丝毫不在意，语气轻飘飘的。

　　他清楚，这样最能激怒萨雪归。

　　“嗯。”

　　可萨雪归还是那样，就如同瞥见新闻上无关痛痒的报道一般。

　　谢燃没想到，最后暴跳如雷、火冒三丈的是他自己。

　　他怒不可遏：“你就是这样爱灼灼的？难道你忘了你大祭司的身份？你凭什么得到灼灼的青睐和满心的爱意？”

　　萨雪归抬眸，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沉痛：“不然，我还能怎么样呢？”他眼底，最后的光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