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事录》晨筱卿

1、画（一）

　　我叫余如一，城北大学会计学院学生。今年大四，正奔忙在找工作的路途上。这年头，实习容易找，反正免费的劳力人家不要白不要。工作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特别是财务这块，要有经验的，要靠得住的，还要人工低的。去人才市场转了一圈，要么人家是要两年以上工作经验的，要么人家要有户口担保的。得，这两个条件我一个都沾不上，看来是没戏。我从人流中挤出来，想找块空点的地方休息一下，喝口水，可转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一块人口密度小的空间。到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只好走到安全出口的楼梯间里坐一下。
　　说实话我成绩不错，本来是可以保研的。名单都下来了。可偏偏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把我外出租房的事情捅了上去。本来这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租房么？现在大学生，租房在外同居的一抓一大把，何况我也不是出去跟谁谁谁同居，只不过我们宿舍那魏冉不知道是不是哪条神经搭错了，成天找我麻烦。反正我也看他不顺眼，想着干脆搬出去，眼不见心不烦。结果搬出去还不到两个月，就被人捅到院领导那儿去了。刚好我们学院有个叫姚佳的，她成绩也不错，不过就差我一点，所以没保上研。我这事一捅上去，院领导就把我换下来，让她顶了我的缺。这事没两天就被我爸知道了，老头子在电话里怒气冲冲的说，“臭小子，老子给你钱是让你读书不是让你出去租房糟蹋的！你喜欢租房是吧？！好！以后就别回来了！”说完咔嚓挂了电话。天可怜见的！一句解释的话都没给我机会说！没几分钟我妈又打电话过来，说“如一啊，你爸正在气头上，说的重了别当真，回头我让他给你找个好单位……”她话没讲完电话咔嚓又断了，估计是被我爸强行切断的。又过了几天，我妈偷偷给我打电话，说老头子气疯了，工作是甭想了，定期打到卡里的生活费估计也要断了，叫我好自为之。听了这话我也火了！从小到大我都品学兼优听话乖巧，叛逆期都没有就长这么大了我容易么？谁没个错的时候？保研没有了大不了咱考呗！用得着这样断粮断催的威胁人么？这火气一上来，我那迟来的叛逆期也到了——“他要我读研，我偏不读！工作我自己找！我就不信我离了他我就不行了！”好死不死，这话说得太大声，隔着个话筒居然还是被我爸听见了。老头子也火，抢过话筒就一顿臭骂，完了撂下一句：“翅膀没硬就想飞？老子看你能飞多高！”
　　这样一来事情算是没了余地。
　　本来以为自己就算保研没戏了，好歹还能考研，再不济靠着家里的关系找上一份闲差，混个一两年再去念个在职的也成啊！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看着卡里日渐消瘦的人民币，想着学校勒令我们过两个礼拜就得把宿舍清空，我心里就一片悲凉。不管怎么说，好歹得找份工作先把肚子填饱。这不，人才市场都转了几天了，工作是没找着，来回路费入场费什么的倒是花去不少，。在这样下去，估计没找着工作之前就得饿死街头了。
　　“余如一？”
　　耳旁忽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我转头，见到魏冉衣冠楚楚的站在楼梯口，表情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你也来找工作？”
　　“噢……没有，”他面无表情，“我来招人。”说完越过我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来，说，“只有像你这样无能的人才会连工作都找不到。”
　　他话一说完，我就怒了，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出去租房，不出去租房就不会被人打小报告，不被人打小报告就不会被取消保研资格，不被取消资格就不会跟我爸吵架，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这混蛋居然还嘲笑我，说我没能力？！
　　“拿去。”
　　没等我跳起来，他就甩了一张东西给我。
　　接过一看，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科里尔洁具（美国）有限公司，总经理张载新的字样。
　　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名片。”
　　“废话！傻子才不知道这是名片！”
　　“快饿死的时候可以打上面的电话。”他说完，又面无表情的走了。
　　“……”
　　难道……这小子居然是在变相的为我介绍工作么？这个面瘫有那么好心？我犹豫了一下，神使鬼差的把名片收了下来。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张名片会给我带来那么多麻烦事，不然我一定直接把它揉一团丢垃圾桶里。但是人生中看似不起眼的小事，却往往会让事情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发展。

　　我收了那张名片，过没多久就完全忘了这事。
　　依然是天天往人才市场跑。
　　这一跑，半个月过去了。终于到了要搬出宿舍的日子。我实在是没找着房子，死乞白赖的求舍管高大爷让我再住两天。高大爷被我吵得没办法，只能答应。
　　“两天！就两天！走的时候你得把宿舍给我收拾干净了！”
　　“一定一定！谢谢你啊！大爷。”
　　千恩万谢的把高大爷送走，我愁啊！两天，就算找得到房子搬，我也没钱付房子的租金押金啊！工作还是没着落，家里也不敢回。待着也是烦，我就把行李收拾一下。这一收拾，就从衣服口袋里掉了那张名片出来。我看着上面的电话，犹豫了许久。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咱不是那不食嗟来之食的迂腐之辈。为了不回家丢自尊，这脸我是不要了！拿起手机，我拨通了上面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男人，他一听我是魏冉介绍的，居然没多问，直接给了我个地址，叫我明天上班。月薪2000，包食宿。
　　挂了电话我愣了好久。
　　就这样？我跑了几个月人才市场都没找到工作，现在一个电话就搞定了？
　　对方那么干脆我反而开始怀疑。招一个财务人员，居然面试都没有就直接拍板，不会太儿戏么？我开始胡思乱想，别是些非法传销组织才好。听说有些传销组织就是专门骗些个同学啊老乡啊这类的……就那么脑子乱乱的，晚上也没睡好，一会儿梦见被人关在小黑屋里出不来，一会儿梦见自己被赶出宿舍一身狼狈的在街头乞讨。总之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梦。醒过来的时候才六点，然后猛然想起今天是礼拜天，可是那男人却叫我今天过去上班？！心里的疑虑又多了一层。不过转念一想，我也没啥好顾虑的。我一男的，要财没财，要色没色。再说现在都快露宿街头了，还疑神疑鬼的也没啥意义了。于是就照着地址上的地方去了。
　　那地方其实挺偏的，在南郊的一个工业园里。
　　我转了公车转地铁，换了两三趟车才到了目的地。一下车，我就傻了。
　　这哪能算是工业园啊？那一排排的平房拆得也差不多了，没拆的墙上都刷这巨大的“拆”字。风一吹，漫天风沙能把人盖得背过气去。风沙里还时不时的夹杂着些垃圾碎片。不远处就一个破破烂烂的指示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字——“新宇工业园”
　　虽然心里是疑虑重重，但人都到这了，总不能打退堂鼓吧？于是我也就顺着指示牌往前走。
　　里面是条巷子，两边的墙也仍旧是破破烂烂的，破铜烂铁堆满了一边，还有一股垃圾堆独有的臭味。我捏着鼻子踮着脚尖往里走，心想，公司开在这种鬼地方怕是里倒闭不远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出了那个巷子。走着那鬼地方，一分钟象一个小时那么漫长，再不到，估计我得憋死。深深吸了几口气，我终于缓过神来，定睛一看，嘿！这儿哪还有刚刚那残破的样啊？分明就是个高新工业园区啊！正震惊着，电话响了。接起来一听，是科里尔洁具的人打来的，问我到了没有。我说：“到了，刚从入口走出来。”
　　那人一听，急了，“入口？我在入口都等了半个小时了，你到底在哪里啊？”
　　“我……我在……”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对面有间小卖铺，门牌上写着“新宇工业园元丰路77号”的字样，于是赶紧回答，“在元丰路这边。”
　　电话那边沉默了半晌，说：“那是出口……”
　　靠！我说呢!原来是走错路了！
　　在电话里混乱的确定了正确位置，那人说要过来接我。果然，过了十几分钟，那人就到了。他开着辆瑞丰车，看起来不过是二十来岁，剔着个小平头，长得黝黑黝黑的，五官倒是挺端正。
　　见到我，那人嘿嘿笑了两声，“你好啊，余如一。”
　　“呃？嗯……你好。”
　　“上车吧！”他示意我坐到副驾驶座上。
　　“啊？”我不明就里。
　　“我就是科里尔洁具的。”他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看起来很阳光的样子，“老板叫我来接你。”说着还晃了晃手上的纸片。
　　我仔细一看，那纸片居然是我的照片！
　　上了车，我往后看了一眼。后排座位上坐了一个女人，穿着过了时的花布衣服，头上戴了顶黑色的毛线帽子，惨白着脸，正靠着椅子假寐。估计是身体不舒服吧。
　　我系上安全带，转头去问那人，“麻烦你了，请问怎么称呼？”
　　“叫我小安得了。”说着又打量了我一番，感叹道，“不愧是冉少的朋友，长得果真是一表人才。”
　　“冉少爷？”我皱了皱眉，“你说的不会是魏冉吧？”
　　“是啊！”小安，“据说冉少救了我们老板很多次，所以冉少介绍的人，老板是从来不问出处就重用的。”他笑，“你可走大运了。”
　　我不置可否。
　　反正我来这边就是想先混口饭吃，运不运的也没想太多。说起来也讽刺，从小到大，考试什么的特别努力，为的就是上个好中学、好高中、好大学，现在毕业了，居然一下子就没了目标，仿佛念书就只是为了念更好的学校而不是为了找到一份好工作。简直有些本末倒置了。
　　“不说我了，后面那位大姐好像身体不舒服啊，需不需要先送她去找大夫？”
　　“大姐？”小安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后面没人啊。”
　　“你别开玩笑了，”|我转过身去，“我上车的时候明明看见她坐在那……”剩下我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后座上并没有人。后座的座位早就被收起来了，在原本应该是座位的地方凌乱的摆了几个箱子。
　　小安一看我这表情，又嘿嘿的笑开了，“你是早饭没吃饿昏头了吧？我这车子基本上都在拉货，后座好久没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