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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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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只合格的妖精我本不该怕鬼,奈何我本领不大,又是突然背后来这么一下,当场便跳起来,没头没脑要打。
而对上这偷.袭的鬼的一刹,我却怔住了。
他看起来比我还文弱——是个文弱的书生,浑身衣衫破破烂烂,一张脸惨白惨白全无血色。顺着头发往下滴水,滴滴答答的,很快脚底下的泥土地就积了一洼水。
“鬼?”
“我有冤啊大人。”
“谁是大人?”我原地转圈左寻右找。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头来,指着我鼻子,“您啊,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不对,小生本就是个死人。夫子有云——”
“打住。”我作势要打,他忙抱住自己的头。我这才见他头顶上还顶着些许水草。那样式要多惨有多惨,要多好笑有多好笑。
“您这是,刚去捞鱼了?”
“非也。小生名唤张无心,乃是——”他摇头晃脑要说话,我攥紧了拳头,他立刻一缩脖子,“请阴阳使大人渡我。”
我垂眸光看手里的令牌,想起空空老头说的话,再看眼前这狼狈的鬼,一时有点摸不清状况。
“等等,让我捋捋。”
“没时间捋了。大人,您随我来。”书生作势要来擒我手腕,我哪里肯,忙后退两步,“有话说话别动手。”
他满脸急切,“大人,再迟就来不及了。”
“你能不能一次说清楚啊?”我有点心烦。
那书生便道,“此事说来话长。大人您先随我去个地方。若是迟了,恐怕便来不及了。”
“去哪?”
“张家堡。”
“岂不是很近。喂,你别拽我飞啊!”
我只觉身子一轻,人已经被这鬼拽起,双脚离了地便朝张家堡方向飞。说来惭愧,我修行百年还只是一介小妖,这飞行术数倒不如此鬼。
事情来得突然,一路上我俩穿云破雾很快便落在一处僻静地。此时正是夜深,四野寂寂,并无人声。
我抬眼瞧,就见长街尽头有一建筑,两扇朱漆大门紧闭,门上贴着一对门神,状态威严,手持利刃。
那鬼似是恐惧,落脚地离这两扇大门有些距离。他撒开手瞄了一眼那俩门神,紧张地搓着手,满脸堆笑。
我忙道,“说话可以,别之乎者也的,否则我转身走。”
他忙点头,“大人,求您救人。”
“救谁?”
“张家小姐。”
“她怎的了?”
“您进门便知。”
我狐疑地顺着他目光方向瞧那两扇紧闭大门,内里静悄悄哪有动静。跳着脚瞧,却也不见里面有灯火。心道莫不是被骗,再回头瞧书生,他一脸真诚。
也罢,看看无妨。
心里这般想着,我便抬步朝那两扇门走,伸手叩门,不多时便有一人回应,“谁啊?”那声调带着睡意,还有些不情愿。
随着这人声,“吱呀”,紧闭的朱漆大门开了一道缝,露出半张人脸,“谁啊?”
我回头瞧,身后空荡荡黑漆漆哪还有书生影子,瞬时明白过来他是碍着那俩门神不敢靠前。便咳了声,道 :“你家小姐可好?”
“有病。”他恨一声便要关门,我一把撑住门,膀子较劲,愣是将那应门人推了个踉跄。闪身进门,我目光迅速望。
就见重重叠叠院落房屋,回廊假山,哪里找得到路。一把揪住那应门人脖领子,我瞪眼,“小姐住在哪间屋?”
身材矮小的应门人大抵吓傻了,支吾着看了眼我,颤颤巍巍指一个方向,“那儿。”
我甩开他,大步朝内冲,一路过假山穿回廊,就见在最后一重院落里有一间房。那房内暖黄灯光映照窗纸,窗纸上一个人影被拉长。
那人影好似腾在半空中,说不出的奇怪。我心里咯噔一声忙脚尖点地飞掠过去,直愣愣撞开紧闭房门,正看到屋梁上悬着的女子——那女子一身红嫁衣,脖子上套着白绫。
来不及多想,我抓起桌上放着的一幅绣品砸过去,那是幅未完成的绣品——蝶恋花,一簇开得蓬.勃牡丹上一对五彩缤纷蝴蝶翻腾。旁有假山洞.穴,再过去是条小河蜿蜒向前。
这绣品精美,然而此刻顾不得。就听得“噗”的一声,绣品硬生生割开白绫,女子应声而落。
身子急掠过去在她落地之前堪堪抱住。一眼瞥见床,忙把她放置其上。
“啊!”身后一声惊呼,我顾不得查看也知是应门人追上来。而随着他这一声惊叫,本寂静院内随即灯火亮起,片刻便纷沓脚步声过来。
我将女子放好,见她双目紧闭嘴巴微张,舌头伸出唇外一点儿。
“拿水来。”我头也不回的喊,身后便有人率先反应过来,随即一碗水端过来,我手指蘸水点了她露出的舌头,连续几下后她舌头动了动,往回收。
含一口水一股脑喷到她脸上,便听得“哈——”一声长音,那紧闭双目的女子悠悠醒转。
呼啦啦一大群人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叫着小姐小姐,我身心俱疲,默默退出人群在屋外寻个地界坐下。
抬头就见漫天繁星,一条银河横亘。而对面高高的房脊上似乎人影一闪,又消失不见。
我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似一场大梦,心里却有些后悔——悔不该贪吃,为了阿升接过空空老头的阴阳令。
可是,阿升真的好香。
吞了口口水,听得身后房间里哭哭闹闹似是那小姐又要轻生。我知她今夜断然死不了。只是见她穿着大红嫁衣应是要嫁做人妇,却不知为何想不开。
挠挠头,百般不得其解,我觉得神经紧绷,腰酸腿疼。起身伸了个懒腰,抬步便要往外走——他们此刻乱着顾不得我,万一一会捋顺过来寻我问东问西我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将走了三两步就听得脚步声起,那先前的应门人声调高高的从我身后传来,“恩人留步。”
得,走不得了。
我回身朝他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必客气。我还有事不如咱们以后再说。”
他追上来,塞给我一些金叶子,“多谢恩人相救,否则老爷回来我们都没得活。”
“应该的应该的。这,太贵重了。您帮我谢过小姐。”
“小姐她,唉——”他欲言又止,“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多谢您。”他顿了顿,复又说道,“还有,我家小姐尚未出阁,您知道,这闲话传出去不好听。您会守口如瓶的,对吧。”
我朝他眯眼笑,他如释重负,低声喃喃,“嫁过去就好了,嫁过去就好了。”
一连说了两遍,又抬头看我,“我送您——”
我忙摆手,“不用了,我自己出门就行。你家小姐轻生念头既然有了恐难轻易放弃,你们还是要多辛苦些。”
“我懂。只是老爷不在家。明儿,明儿一切尘埃落定就好了。”
我朝他笑笑,转身朝门外走。他倒真的没有送我。而一路穿回廊过假山,当踏出那两扇朱漆大门的时候,我不由长舒口气。
我知那书生怕门神,便又往前走了十几步,就低低唤,“书生?书生?”
唤了几遍,只听得四野风声,哪里还有书生鬼影子。
挠挠头,觉得一切都乱七八糟,竟然比我这天生痴傻的脑袋瓜还乱。四处瞧瞧,我竟一时不知该往哪行。
“西啊,痴儿。”
“谁?谁在说话?”
我大惊,忙循声瞧,哪里有人。西,我偏不往西,便抬步往东行,将走两步那声调又起,“还真是个痴儿,让你往西偏要往东,一会走丢了小心哭鼻子。”
“死鬼书生,在何处讨人嫌!”我跳脚骂,话音未落就听那声调再起,“书生?他早吓跑了。”
“你是谁?”我听出那声调来自头顶,于是抬眼瞧,发现就在那张府围墙之上端端坐着个人。
这张府虽不比京城里豪门大院,可也规模不小,而围墙更是几丈高。丫的大晚上哪儿不好坐,偏要爬那么高坐着。
我仰脖子瞧,这种距离之下脖子都要断了,“你是哪个?要你管闲事。”
我与他距离实在太远因此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一身月白长袍,袍子下两条长腿随意地晃荡着。
他的声调慢悠悠不急不慌,“我倒是不想管,可惜不成啊。”
随着尾音落,我眼前一花已经翩翩然落下个人来。我个子蛮高,可那人比我还要高一头有余。他一头青丝随意绾起一半,剩下一半披散到腰际。
他的腰很细,而肩宽胯窄,一张脸更是比天穹上那轮月更加皎皎。
我看着他眉眼不由在心底惊叹,先前只觉阿升翩若惊鸿,如今看来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喂,你到底是哪个?”我本想说别仗着你生得俊俏便如此轻.浮,话到了嘴边又咽下,细想人家也没轻.浮我啥。
他上前,我忙后退,他不以为意地耸肩笑了笑,伸手拍我肩膀,“没办法,我与你缘分天定。”
我后撤几步,怒道,“少浑说,我都不认识你。”
“你是不是姓花名十一。”
“你怎知我名儿?”
“那就对了。”他后退两步掸掸衣衫角,手腕子一晃也不知从何处变出朵小小紫色花儿,不等我反应便抬手插.入我鬓角。
再后退两步,他歪头打量,似是十分满意,“不错不错,像我主子。”
“你在说何?”
“我说,”他弯眼睛瞧我,一字一顿郑重其事道,“我说,我裴玉清是你花十一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