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风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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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飞雪，烈风如刀，天地万物似是在这场暴雪中被融成了银白的一片。
大殷皇朝又在乱世中飘摇着撑过了一年。
汴京朱雀街口，飞羽天下楼。
透过重重垂下的纱幔，依稀能看到暖阁里正在对弈的两人。
“棋局如人生，一子下错，满盘皆输。顾公子，你该如何应对？”
身披玄衣鹤氅的公子一抬手，‘啪’的一声，黑子落在天元。顿时对方大片领域陷入死局，这杀招实在隐藏的太久，太深。
“呵呵，正如小侯爷所说。”
说话的年轻人一袭青衣，领口处露出一圈貂绒。他将白子靠在不起眼的一角，顿时化解了自己的死局。但却终是回天乏术，这一局注定和棋。
“人生不也如一局棋，输赢又何必太认真。”
语毕，两人同时大笑。这俩人正是如今朝廷新起势力的代表，方应看与顾惜朝。
人生如棋局又怎样，他二人便只会是赢家。
大殷皇朝传到第十五代子孙萧佳手中早已衰败不堪，这位文采风流的少年天子对朝政并不怎么感兴趣。外有西夏大辽虎视眈眈，内有左右丞相蔡京傅宗书干权扰政。朝廷里各大权贵一味扩大自己的势力，江湖上几个有名的门派世家也盘算着怎样能在这乱世中分一杯羹。
方应看本是前皇后的侄子，虽然年纪尚轻却战功彪炳。先帝在位时便将其封为‘神通侯’，甚至特许其可在衣物上添置皇族特有的游龙图腾。几年下来他手中便握有一支精锐部队，培养死士无数，成为有桥集团幕后首脑。后又与左丞相义子顾惜朝结盟。两人皆是不世出的青年才俊，此番联手不动声色间便蚕食掉朝中近半数权力。
同一时间，六扇门内
“世叔让我们几个一同来，想来又有什么大事发生。”无情坐在轮椅中，一身白衣竟更甚于屋外漫天飞雪。眉眼透出一片睿智沉稳，早已没了这个年纪少年应有的的飞扬跳脱。
“流云匕于昨日突现江湖。”诸葛正我不疾不徐的合起手中书卷置于案上，走向面前四人。
世上最能震慑人的是什么？是实话，尤其还是从一个有恩于自己且德高望重的长者口中说出的实话。
这江山动荡已不是一两日了，准确来讲，从‘七刃之劫’的传说悄然在市井散播开的那天，大殷皇朝便已置于万劫不复之境。
逆水寒，血河剑，碎云鞭，修罗刀，飞星弩，琅琊戟，流云匕。
相传这七柄神兵中蕴藏着一个宝藏，只要集齐它们就可以找到宝藏所在。至于宝藏里有什么，珠宝玉器、兵书阵法、武功秘籍，实在是众说纷纭。甚至相传宝藏本身就是大殷龙脉，如能破除就可改朝换代。
“世叔，这流云匕现于江湖绝非小事。我们必须在掀起风浪前得到它。”铁手习惯性的皱起眉头，他自然清楚：流云一现，江湖从此多事。
诸葛正我淡笑看着铁手，而后把目光转向轮椅上的无情，“铁手说得对，只是眼下有两个消息。无情，你说我会先说哪个？”
四大名捕个个都是文武全才、人中之龙，无情却是他最引以为豪的弟子。
此时，轮椅上的少年依旧波澜不兴，“坏消息。”
一旁的追命忍不住插嘴：“大师兄，你为何知道这消息是一好一坏？”
对于此等没营养的问题，无情笑而不答。
“坏消息是，方应看亦知道流云匕的所在。”诸葛神侯一杯茶下肚，说得无比淡定。
众人默然，这的的确确是个坏消息。纵是不谈方应看的心机和手腕，也须知道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修罗公子顾惜朝。与这两人为敌，怕是大罗神仙也会头痛。
这时一直抱剑站在窗口沉默的冷血开口：“好消息是？”
诸葛神侯朗声说到：“他门到现在都没有动静。不管因为何种原因，这先机，我们是占定了。”
翌日，铁手联合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赶赴流云山庄。
飞羽天下楼
方应看裹着一领狐裘，修长的双手把玩着一个紫金暖炉。桃花眼一挑，无限风情：“顾公子似乎一点也不急。”
顾惜朝注视着桌上的棋局，良久才抬起头来看着窗边的人：“小侯爷尚且不急，惜朝自然不会越俎。”
方应看从窗边走进暖阁，嘴角挑起一个邪魅的笑：“你这个人本来堪称完美，只是脸上这幅面具实在无趣。”而后，他走到顾惜朝身后，低头，停在青衫公子的耳畔。戏谑笑道：“怎么，宠辱不惊？听说昨儿个戚楼主和六扇门的人去了流云山庄……”
顾惜朝表情未变，只是执白子的左手在空中略顿了下。最后‘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上，不动声色的占领要地，“小侯爷，战局中最忌分心。”
“哪里，顾公子棋艺精湛，本侯佩服。这局，是你赢了。”
这幅神采飞扬的精致皮相里究竟容纳了怎样的灵魂？面前这个人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境界？这些就连合作两年的顾惜朝也不敢说完全了解。
“一个人的心机究竟能深沉到什么地步？”顾惜朝想到这里，低头看到茶杯中映出的自己，笑得有些自嘲。
方应看是个善于利用一切的人，他无时无刻不在算计，无时无刻不在分析。
而顾惜朝的睿智不单在于谋略，更在于对自我的精确估算。他认为，若是有朝一日与方应看敌对，他未必能坚持几个回合。
一个月后，无论是金风细雨楼还是六扇门都没有收到流云山庄的任何情报。
诸葛正我纵是表面上不做声，心下也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无情，你怎么看？”
“铁手心思沉稳武功不弱，这次又有戚楼主从旁相助……”
无情没有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已十分清楚。天下没有人可以连胜铁手和戚少商两人。这也正是诸葛正我所担心的，两人的失踪无论是何人所为，这人定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当天，六扇门的无情、追命二位总捕夜间起程，赶往流云山庄。几乎同时动身的，还有飞羽天下楼的方应看、顾惜朝。
人道是：
智者淡然，枭雄冷静；智者无欲，枭雄无情。因此对得失之间的把握，都是有分寸的。
然，世事难料，人尤甚。
智者未必无欲，枭雄未必无情。一旦被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染上灵台，得失间的把握也就失了些许分寸。
流星刚升起，伴着峨眉般的下弦月在夜空里闪动。雪夜中的官道宁静而神秘，间歇吹来的风里都夹杂着阵阵梅香。
启明星升起时，便可看到四名小童抬着一顶软轿在雪地里疾速行走，轿子后跟了个穿着白色披风的年轻人。四名小童的脚力均属上乘，但在湿滑的雪地里连赶一夜路面色上也显得有些不济了。而那披着白色披风年轻人却仍游刃有余，他面上是笑着的，眼睛却死死盯着前方挡在官道上的人马。
“追命，停下吧。赶了一夜的路，他们四个也该休息了。”
似是被轿内依旧淡然的声音影响了，追命的目光稍微柔和了些。
方应看坐在马上，看着落于雪地上的那顶软轿。微微扬起下巴，勾起一贯邪魅的笑容，“音色温和却坚定，不急不躁。很好，不愧是皇上亲封御前四大名捕之首。”
在这之前，方应看从未见过无情，无情亦没见过方应看。纵然两人都在朝廷身居要职；纵然两人都是当世难得的人才；纵然两人都久仰对方大名。然而世间之事就是这么不可思议，仿佛一切都在为今日这一面积蓄气势一般。
“字字铿锵，方小侯爷亦不愧是人中之龙。”轿帘掀起，无情催动轮椅从中滑出。
多美的人啊！面如白玉、眉目如画。虽然表情清冷，却更能让人禁不住倾其所有只为博君一笑。皑皑雪地上，两方对峙中，方应看竟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把目光投在无情身上。此时的小侯爷仍是那身玄衣，上面描金飞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仍旧是那双桃花眼，依然是那抹邪魅笑。
“久闻无情总捕大名，初次得见，想不到……”霎时间，方小侯爷笑得更邪，他微吐舌尖轻扫嘴角，“想不到竟是这等美人。”
方小侯爷一句妄言，立时将气氛降得比这寒冬初晴的空气更冷。纵是无情生得再眉清目秀，这堂堂御前名捕、神侯首徒被叫成是‘美人’总归是荒唐。连四名抬轿的童子都皱起眉头，无情却似是没听到一般，神色依旧云淡风轻。
“方应看你说什么！”追命虽是神侯四徒中最年长的一位，但却是心思最单纯的一个。见到有人对自己尊敬的大师兄‘出言不逊’，自然要好好教训一下。
无情抬起头直迎向方应看的目光，他的眼神湛然，青而灵，净而莹。目光相接刹，那两方人马都感到一股无形却又强势的冲击。
“方小侯爷，无情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告辞了。”
“无情公子请，若你我有缘，黄昏之前便能再次相遇。”
无情没再多说，轮椅滑入轿中。四名童子抬起轿子飞似地走了，追命狠狠瞪了方应看一眼后也追了过去。
顾惜朝一言不发的目睹了整个过程后，才凉凉地开口。“方小侯爷若是再不离开这马，恐怕就有麻烦了。”
方应看一愣，而后苦笑说：“的确。”
话声刚落，只见方应看左手一拍马颈，整个身子立时腾空而起。而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却都不在他身上。
“嘶——”小侯爷方才的那匹坐骑突然狂性大发，若是仔细一看不难发现，那马腿上赫然插着一枚银针。
顾惜朝此时不禁调侃道：“小侯爷好俊的轻功。”
方应看不禁笑道：“真是出师不利，顾公子就莫再调侃本侯了。”
顾惜朝这才收了笑脸，叹道：“不愧是无情公子，合你我二人眼力竟不能看清他何时出的手。”
方应看亦道：“的确是个人才，如今看来，流云山庄一行倒不会无趣了。”
多年后，又是漫天飞雪的时节，顾惜朝问已是九五之尊的方应看：“若是能预知结局，陛下是否会后悔……”
当时方应看久久望着无垠白雪，并未回答。
结局无法预知，所以他无法回答……
……
方应看并未说谎，夕阳的余晖映红流云山庄前的雪地时，无情再次见到了他。想是之前受足了教训，这次的方小侯爷撤去了满脸的戏谑邪魅之色，倒似是个翩翩佳公子。
方应看微笑起来是很温柔的，甚至眼角眉梢都能染上点点柔情，“无情公子，可知这山庄内有什么玄机？”
无情习惯性抚摸上左手拇指的白玉扳指，略微沉吟道：“在下的二师弟与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于月前失踪，想必小侯爷已然知晓。若想得知个中缘由，怕少不得入庄打探一番。”
方应看的目光里多了刚才没有的笃定和信心，成大事者，当有这样的气魄，他说：“好！”
到底是怎样的山庄能困住金风细雨楼的楼主和号称无敌铁拳的御前总捕。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都有些不安。
众人一边向山庄内走去，一边各自思索。天下没人敢小觑戚少商和铁手，更不会有人敢小视联手的两人。能使两人非但无法脱身，而且连个讯息都无法传出，流云山庄的确诡异的可以。
待走过门旁一尊花岗貔貅后，无情猛然察觉，看着洞然中开的柳木红漆大门，本就苍白的面孔顿时又白了几分：“我们入阵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方应看挥臂阻止众人继续前行，指挥到：“大家加强戒备。”
能令无情公子失色的场面少之又少，局势的危急程度自然是谁都看得出来。如此场面，方应看的声音依旧坚定、有力，给予身后兵卒极大的信心与依靠。
垫后的几名士兵本能的慢慢后退，摆出御敌的架势。
灾厄，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降临。
霎时间，队伍最后的两名士兵委顿于地，惨叫连连。距离最近的顾惜朝本能准备上前看个究竟。情况来得太突然，又太过危急。以至于素来谨慎的顾公子亦没有注意到隐隐埋于雪中的一道细细的红线。
就在他的黑靴即将迈过之时，一道人影从朱红大门里飞出，长臂一伸顿时将顾惜朝的身子揽了回来。
那人将顾惜朝揽在怀中，惊呼：“惜朝，小心！”
众人这时才看到红线那头的两名士兵仅仅挣扎了两下，身体竟慢慢化在了一地白雪中，不留半点痕迹。
顾惜朝站定后，方看清那人的面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情仇难却，恩怨无尽。
命运是什么，岂非就是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其实，情感亦然。
命运、情感什么的，纵是之前嗤之以鼻。劫后余生的顾惜朝注视着拥着自己的人，却又有些动摇了。
眼前的人，正是整整失踪了一个月的金风细雨楼楼主——戚少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风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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