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向我奔来》排骨粽

3、第 3 章

　　江尔一愣，却没说什么。

　　简嘉还真的担心他会问点什么，还好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电梯来了，江尔为简嘉挡住门，让她先进去后，自己再进去。

　　简嘉有点受宠若惊，面上也只是平淡地表示感谢。

　　江尔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奥迪SUV，就停在电梯附近。他将东西轻轻放进后备箱，又为简嘉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简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怎么了？”江尔奇怪地问。

　　“不是说。”简嘉说，“一般副驾驶都是女朋友专座，我担心你的初恋对象会介意。”

　　“她不介意。”江尔马上说，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她以后想要专座，我会为她保留。”说着，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简嘉不敢矫情，显得自己很刻意，她低下头进去，眼角余光注意到江尔的手掌为她挡住了车门框。她的脸微微发热，坐下之后，目光忍不住追随江尔的身影。

　　江尔的车有一股清新的柠檬味，他调整好空调和风口后，才开始开出车库。

　　文泽陵园离江尔的公司有点远，不堵车也要开个半小时。简嘉低头查了路线，顿时有点后悔，她放下手机，转头看了一眼江尔。

　　“怎么了？”

　　江尔明明没看她，却很及时地观察到她情绪的波动。

　　简嘉深呼吸，又吐出一口气，“还麻烦江总送我，那么远。”

　　“没关系，顺路。”江尔还是那句话，他目视前方，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一会儿说，“我今天下午还以为你会带孩子过来。”

　　“孩子？”简嘉疑惑地捋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哦，原来下午江总见过我。”她帮忙带孩子的地方离他公司不远，怎么他还能迟到半小时？

　　算了。她将这点疑惑赶走，解释道：“帮一个路人带了几分钟，挺可爱的一个孩子。”

　　江尔点点头，看起来并不意外。又隔了一会儿，他问：“什么时候回S市？”

　　简嘉差点没反应过来。HT杂志总部在S市，应该他们之前沟通过这些问题，简嘉是临时救场，江尔估计知道得比较模糊。如果老实回答，会让对方觉得他们不重视吧？

　　想了一会儿，简嘉决定含糊回答：“没意外的话是这样……”

　　她将头发夹到耳后，看着窗外有些出神。关于高考的横幅到处都是，一场考试刚结束没多久，路上来往的车很多，每个路口都有交警在指挥交通。

　　江尔说：“今天限号出行，简小姐要是打车也不方便。”
　　言下之意，他送她是最好的。

　　“嗯。”心里装着心事，简嘉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能冒昧问一下，简小姐去陵园是？”他问得非常小心，一边观察着简嘉的反应。

　　简嘉回过神，说：“我有亲人在那里。”她抿了下嘴，换了个说法，“葬在那里。”

　　车里开始沉默。
　　简嘉心里堵得慌，工作结束了，她必须再次面对每年一次魂牵梦萦、挥之不去的往事。

　　此时，车子堵在了路口前，江尔看着失落的简嘉，欲言又止，最后说：“对不起。”

　　“没关系。”简嘉挤出笑容，“我已经习惯了，你不用道歉。”她怕他继续说下去，转了个话题，“好热闹啊今天，我经常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就好了。江总如果能回到过去，有想做的事情吗？”

　　江尔却摇头，“我对过去没多少遗憾。”

　　“我还以为你会想着回去告白呢。”简嘉笑着说。
　　原来她误会了，可能那么深情的故事，也只是他过去时光里的一点边边角角。

　　江尔沉思片刻，“其实已经足够了。”

　　简嘉听不懂什么意思，她不说话了。车子来得很缓慢，她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车子内饰，偶然看见座位上有一点毛发，她问：“江总还养宠物？”

　　“对，一条一岁多的边牧。”江尔笑笑，“还很皮，我最近没时间照顾它。简小姐也养宠物吗？”

　　简嘉脑海里闪现不好的画面，她开始后悔开启了这个话题，“没有，我……不喜欢。”

　　“哦。”江尔略失望地回应。

　　江尔看得出简嘉心情不太好，没继续聊下去。陵园到了，他在路边停车，为她取出了设备包，又问：“你什么时候下来，我回去可以顺便接你。”

　　“不用了。”简嘉不好意思，“已经麻烦你一次了，而且等下我还有其他事情。”

　　两人互相客气了两句，简嘉看看时间，匆忙朝陵园大门走去。

　　江尔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都没离开。

　　此时夏季，陵园还被日光笼罩，门口卖的花有些蔫，但简嘉还是掏钱买了一束。临近山的入口，她远远看见一个中年微胖男人，喊了一句：“爸。”

　　赵英然回头，看见她手里的花，唠叨道：“你还买什么花，浪费钱，你看看这花，都快枯了。”

　　“能别那么多废话吗？”简嘉不耐烦地从他身边走过。

　　“小嘉，你等等爸爸！”赵英然快步跟了上去。

　　从山上下来时，白日变黄昏。

　　简嘉抱着设备包，红着眼眶，一路上十分低沉。

　　赵英然在一旁故作轻松，“好啦，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应该学会放下。”

　　“我可和你不一样。”简嘉没好气地回他一句。

　　赵英然不以为然，“这样，爸爸请你吃饭，在温岭路下边，老字号，你小时候我经常带你去吃。”

　　简嘉回想不起他说的哪一家，“算了，没啥食欲。”

　　然而赵英然软磨硬泡，父女俩还是坐上了公交车，来到了他说的那家饭店。

　　温岭路的建筑不少民国遗址，整条街的风格古朴，但赵英然所说的饭店却是翻新的。简嘉坐下来后，给陆唯回了信息，回完后，她看见赵英然已经点完菜。她放下手机，顺手拿起菜单，一看价格，差点炸毛，“这么贵？”

　　“偶尔，偶尔一次小资生活。”赵英然挥挥手安抚她。

　　简嘉将菜单丢下，“爸，我们前两个月才刚把所有债务还清，你能不能省着点？”

　　赵英然委屈，“我们父女俩几个月见一次面，我想让你吃点好的，你看你，都快瘦成人干了。”他将手臂靠在靠背上，又说，“我觉得你应该找个男朋友了，实在不行，爸爸给你介绍。”

　　简嘉知道他故意转移话题，她也识趣地闭嘴，“没空找，还有，别给我介绍。”赵英然的人际关系简嘉清楚得很。

　　“你都快二十五了……”赵英然嘀咕了一句，“你们网红不是很好找对象吗？”

　　简嘉瞪着他。

　　赵英然自知说错话，撇嘴，又忍不住说：“我看网上那些长得漂亮的，标配都是富二代，就算不结婚吧，你跟个两三年，油水也足够了。当然，最好能找一个结婚的，年龄大也没关系……”

　　“再说我要走了。”简嘉真的生气了。

　　“好，我不说。”赵英然说完，又嘀咕一句，“跟你妈一样脾气。”他叹口气，换了个话题，“债还完了，接下去要做什么？”

　　“先去算个命。”简嘉喝了口水，“算我什么时候发财，然后买车买房。”

　　赵英然尴尬，忽而又笑道：“等你发财了，也给爸爸买车买房。”

　　简嘉瞥了他一眼，“少不了你。”

　　赵英然嘿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一顿饭吃到七点多，赵英然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要回去。简嘉陪他到公交站，看着他上车。赵英然在车上朝她挥手，等车子走后，简嘉才松了口气，朝地铁站走去。

　　地铁站上，陆唯来了电话，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你在哪儿呢？”

　　“地铁啊。”简嘉懒懒地回答，“你呢，下飞机了没？”虽然他们团队飞机延误，大部分人取消了出差，但还是有两三个人需要过来取材。

　　“我都快到你家楼下啦。”

　　“那你得等我久一点，你在……奶茶店等我吧。”

　　一个小时后，天已黑了。回家路上所有店铺都热闹得很，简嘉一个人拖着设备包，身心疲乏地往前走，她看见陆唯站在奶茶店外，手里拿着一杯奶茶。

　　陆唯也看到她，朝她快步走来，还没说话，她单手将简嘉抱住，拍拍她的后背，“宝贝，没事了啊，一天又结束了。”

　　简嘉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眼眶又红了，忍不住流下一滴泪，她拿手背一擦，说：“谢谢你啊陆唯。”

　　陆唯捧着她的脸说：“你看，只要忙起来，就不会那么难受。这就是快乐的法则。”

　　简嘉将她往奶茶店推，幸灾乐祸地问：“那亲爱的陆唯女士，你晚上要加班的话快乐吗？”陆唯必须连夜处理今天简嘉获得的素材。

　　“呜呜……”陆唯带着哭腔说，“我错了，一点也不快乐。”

　　*

　　下午近六点，文泽陵园。

　　江尔一直没走，他将车停在陵园的停车场，走上了文泽山头，远远地看着简嘉。简嘉亲人的陵墓在墓园的中间，她将花放下后，一直在絮絮说着什么。

　　江尔看到她好像哭了，而她身边的中年男人拍拍她的肩膀，应该是安慰她。

　　等他们走后，江尔才慢慢地走到那个墓碑前，他看见墓碑上的字，久久不能平静。

　　“慈母简宝华之墓 卒于二零XX年六月七日 孝女简嘉敬上”。

　　那一年简嘉才十七岁，那一天，是她高考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