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群》北诗予海

1、第一章四维空间

　　“顾队，快走！”
　　四周烟尘弥漫，一个身影被重重摔在地上，身下是一个几厘米深的大坑，尘土飞扬洒在他身上。
　　顾元右手臂已经脱臼，左手一根趾骨也骨折了。他艰难站起身，接上右手，脚下一层薄冰向前方蔓延。冰层伸出坑洞，攀上废墟上的一只只触手，覆上，然后破裂，“砰”的炸开。从成渣的触手中仍流出了汩汩暗黑色液体，带着浓重的腥臭，令人作呕。
　　“顾队，快走！我要坚持不住了！”
　　在更前方，一个女子不断伸手从废墟中引来物体，往面前的一堵“墙”上拼去。
　　那是由许多器具拼成的墙。
　　顾元没有走，他的右腿已经断了，逃也逃不掉。他操控着地上那层薄冰一直往前延伸，终于在快要竭力的时候到达了那面墙的前方。“轰隆”一声，更加厚实的冰墙毅然屹立。
　　“都得走！一个不少的走！”
　　郝安愈来愈乏力，她看见那堵无数器物堆积成的墙体临近崩塌，绝望无声无息地攀上她的心脏。电光火石间，顾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想反头去看，但长年有素的训练抑制住了她动作。
　　“砰”一声巨响，一根十多米长的触角猛然砸在了冰墙上。“砰砰砰……”又是几下。
　　开始冰墙还能勉强扛几下，后面已经摇摇欲坠，冰墙也变矮了几米。
　　“往回跑！”
　　郝安抬手引起不远处晕过去的两个同伴的身体，抬脚就往顾元的方向跑。当她接近顾元砸出的那个大坑时，厚实的冰墙也随着“轰隆”声倾塌。
　　她一把搀起顾元，想继续跑，却突然脚下一拌，带着顾元摔倒在地面。飞在空中的两个同伴也掉在了地上。
　　尘土飞起，顾元短短时间摔两次，左腿不经波折，很“幸运”的断了。
　　顾元：“……”
　　郝安：“……”
　　“对不起对不起顾队，我马上扶你起来。”郝安站起来，想把顾元扶起。
　　顾元：“……”
　　如果不是郝安焦急的神色，他差点怀疑她是纯属故意的。他腿都断了怎么起来？
　　“等等。”
　　遭到制止，郝安问：“怎么了？”
　　“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东西？”
　　“银色的线。”
　　郝安抬眸朝四处看，除了飞扬的尘土，没在看见其他的：“没有啊，顾队你会不会看错了？”
　　顾元趴在地上皱着眉，眯着眼使劲往地上看，却只在刚才那一瞬看见了那跟银线。后来再怎么努力也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也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
　　忽然四周飞起漫天风沙，两人以为是那念的触手又来了，脸色微变。郝安戒备起来，将两个同伴引来身边，做出进攻状挡在他们和顾元前面。
　　十多秒后，意料中的念并没有出现。郝安有些忐忑不安：“怎么回事？念呢？”
　　“不知道，先戒备。”
　　话音刚落，以他们为中心的方圆一里内四堵银紫色的墙猛地拔地而起，上方也逐渐浮现出一面墙，围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墙面闪着银色的光芒，透着神秘色彩。
　　郝安在征得顾元的同意后，引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碰上一面墙，瞬间那墙上的银色光芒更亮了，荡起一层层浅浅的波纹，随即又黯淡下来。
　　“好像没什么异常。”郝安控制碎石落地，又环顾四周。
　　话音刚落，一簇刺眼银光就在顾元眼前炸开，模糊间只听见郝安惊慌地喊他，他想回应，话却卡在喉咙间，怎样吼都无济于事。他感觉自己就如沉入寒冷刺骨的深海，任身旁景物变化，往事浮沉如浮光掠影。沉入海底，周遭在这一刻太安静了，静得令人窒息。
　　……
　　黑夜来得猝不及防，笼上一层愁色，一袭青衫的男子躺在污水洼中，手指微动。
　　“师尊，这个人还活着！”
　　细细的雨声夹杂着水花迸溅声，那个惊喜的少年快速向他靠近。
　　顾元感官意识模糊，眼睛用力睁开一条缝，夜色灰暗遮住了面前的景物，依稀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背了起来。后背算不上宽大，却足以给他一股安全感。
　　困意袭上，眼皮沉重，顾元终于抵不住阂上了双眼，世界也陷入黑色和沉寂。
　　……
　　“醒了？”
　　顾元睁开眼，入目是白色纱幔，说话的男人坐在床前，手里正端着一碗汤药，汤匙缓缓搅着。
　　“这……你是谁？”要问出的问题在舌间绕了个弯，换了个问题说出口。
　　那男人眉弯弯，桃花眼泛着柔光，唇间勾起笑，本就生得极好的面相更是俘获人心。
　　长得像个女人。
　　顾元心中暗搓搓想。
　　男子微笑道：“哥哥不必惊慌，这里是异府，在下是二长老楚泽。不知哥哥怎么称呼？”
　　“你……叫我什么？”顾元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哥哥呀。”楚泽挂着有些玩味的笑，“怎么，哥哥喜欢这个称呼？”
　　顾元：“……”喜欢谈不上，他只是突然被一个陌生人，还是这么好看的陌生人叫哥哥有些害怕罢了。
　　“顾元。”
　　顾元当作没听见他这句话，坐起身，动了动腿，发现断了的左右腿已经完好如初，手上几处伤也好了，仿佛没存在过。拉开纱幔，入眼是古香古色的装潢，自己的手臂上也是一片广袖。
　　这不是他失去意识时的那片废墟，甚至不是同一个时空。
　　“哥哥也是异人吧？”
　　顾元一怔，侧面看向楚泽，眼底流露出一丝戾气。
　　他们异人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只有国家高层知道，普通人不可能得知。更别说眼前这个奇怪的自称二长老的人。但……在这个同样奇怪的世界里，就不一定了。
　　将情绪收拢，顾元别过头，不去看楚泽。
　　“在下也是异人。”楚泽顿了顿，“准确说，整个异府的人都是异人。”
　　顾元微惊，全球的异人绝大多数归于异能研究所，他很好奇这些独立的异人所创造的组织。
　　从楚泽的解释中顾元大概了解到，这里异府是等同于异能研究所的一个组织，主要用于对付各个地方出现的“念”。
　　“念”是人类贪欲汇集所形成的怪物，它的生成需要有物质作为媒介转化，异能研究所研究至今也仅有了一层眉目。
　　“不知楚长老可有见到我的同伴？”既来之则安之，在没弄清楚这个世界前，他不可轻举妄动，当务之急是找到郝安几人。
　　“哥哥说的可是位姑娘？”
　　“是的。”
　　面前如玉般的公子始终微笑着，听见顾元的询问，神色忽的有些异常。虽只有短短一瞬，却没逃过犀利如顾元的眼睛。
　　“她在隔壁的厢房，这会儿也应该醒了。”楚泽将吹得不太热的汤药用汤匙舀了一勺，递到顾元嘴边，“哥哥不如先把药喝了，你来之前可伤的不轻。”
　　顾元紧闭着唇，不愿喝面前的汤药。他怕面前的人给他下毒。
　　楚泽仿佛看出了顾元的心思，仍旧笑着询问：“哥哥可是怀疑我在汤药中下毒？”
　　顾元的眼神有些虚。万事总是警惕些好。虽有别的法子避开喝药，但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他是怎么也不可能把药故意漏自己身上的。
　　“哥哥放心，同为异人，我自然不会伤害手足。”
　　见顾元没动静，楚泽只好将碗放在床头的桌上，离开屋前道：“哥哥还是喝了这药为好，不消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屋中静了下来，楚泽应该守在门外，屋里只能听见顾元的呼吸声。
　　他看了眼桌上那碗药，拿来凑到鼻前闻了闻。
　　郝安和她弟弟郝乐是中医世家出生的，托二人的福，他们一队的人都会辩识些基本的草药。
　　药很正常，都是几剂补身体的草药，以及一味黄连。想到自己来之前又是骨折又是脱臼，为了自己着想，顾元将药一饮而尽。
　　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苦味缠上舌尖，他的表情近乎扭曲。心里想着开方子的人也忒变态了，这是往里面扔了多少黄连啊我去。
　　顾元心里抱怨着，脸上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楚泽果然守在外面，门被打开，他余光瞥见桌上那只空碗，道：“哥哥还是比较爱惜自己的身体呢。”
　　他将手里不知哪来的蜜饯塞进顾元嘴里：“知道苦，喏，蜜饯。”
　　不容顾元拒绝，蜜饯就入了口，一股甜味覆上，取代了原本的苦。
　　蜜饯既已入了口，虽然奇怪，他也只好和楚泽道谢。
　　楚泽微晃了晃脑袋，看起来似乎很满意。
　　不知是不是顾元的错觉，他觉得楚泽的心情似乎愉悦了不少。
　　楚泽领着他来到隔壁厢房，两个少女守在门前。见他们来了，恭恭敬敬唤了声：“二长老。”
　　楚泽微微颔首，问道：“那位姑娘可醒了？”
　　“回长老，已经醒了。”
　　郝安正在屋中翻箱倒柜，她恨不得将整个屋子翻个底朝天。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她更急了。
　　早在半个小时前她就醒了。
　　一醒来就在这个怪地方，身上穿的衣裳也奇怪，顾队不知道去哪了，她弟和尉桉也不见了。最重要的是，她的药囊也没了。
　　虽然是出生中医世家，但她向来喜欢毒药，以至她的药囊里全是各种各样的毒药。
　　粗粗收拾好屋内的一片狼藉，就听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郝安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极为眼熟的青衫男子。
　　“顾队！”
　　郝安惊喜地望着他，同时警惕地看了眼他身旁的陌生男子。
　　“郝姑娘不必担心，在下不是什么坏人，在下名楚泽，乃异府二长老。”楚泽微笑着介绍自己。
　　“异府？”郝安诧异，下意识看向顾元，“是什么地方？”
　　顾元没说话，请楚泽再向她解释一番。
　　“这么久没吃东西，想必二位应该饿了吧？不如在下去和厨房吩咐做点吃的？”
　　顾元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位他素不相识的二长老并未恶意：“那就多谢楚长老了。”
　　楚泽离开，刚好方便了他们。
　　“顾队，你知道这里是哪吗？还有这异府是个什么地方？我从没听说过除了我们异研所之外的异人组织。”郝安扔出一大串问题。
　　楚泽离开时带走了门外的两个弟子，顾元关紧了门窗，见没什么异样才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里明显不是我们的那个时空。”
　　“也不知道小乐和尉桉那家伙哪去了。”郝安的神色有些失落，“会不会也在异府？”
　　“应该不在，我来你这之前从旁问过那楚长老了。”
　　“顾队，不如我们还是先搞清楚这是哪吧。”
　　顾元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我怀疑这是一个空间。”
　　“空间？”
　　“嗯，一个四维空间。”
　　话一出，两人都沉默了。
　　“不可能，目前的已知异人中，根本没有以空间为异能力的人，上一个能操控空间的人也是在百年前了。”郝安出声质疑。
　　“那我们不知道的呢？”
　　郝安愣住了。
　　“你也说了是已知，那我们不知道的呢？也不是所有异人都登记在册，不是吗？”
　　顾元顿了顿，继续道：“你记得我在昏迷之前说看到银线吗？”
　　郝安点点头，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难不成……”
　　“对，我怀疑那就是这四维空间建立的引线。”
　　因为操控空间的异人少之又少，以至于异能研究所对空间的研究也并不多，唯一有较多记载的便是四维空间。
　　四维空间是独立于现实外的空间，以空间线为引，在一定范围内建立，将所处范围内的人的意识带入由操控者创造的虚构空间，真身会留在那个范围内，同时空间生效的那一刻时间开始静止。在这个空间里，操控者就是空间的主人，空间里的一切都是由他控制。
　　郝安默了默：“如果真是四维空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顾元摇头，沉声道：“不知道，异研所的书籍里没有记载离开的方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过多久，楚泽提着饭盒敲开了门。他打开饭盒，将菜品一样样摆上桌。
　　郝安看着面前的珍馐菜肴，一点食欲都没有。心想着如果是郝乐在这里，肯定会很高兴吧。毕竟他最喜欢吃了。
　　她看向顾元，刚想惆怅几句，却发现他已经拿着筷子毫无心理负担的吃起来了。
　　“顾队……”郝安欲言又止。
　　顾元抬起头，见她连筷子都没动，道：“先吃吧，总得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他俩啊。”
　　“而且你弟也不喜欢浪费粮食的人不是？”说完他又埋头苦吃。
　　“先吃吧。”楚泽笑道。
　　无奈之下，郝安只好拿起筷子象征性的夹了几口菜吃，又放下了。
　　门外响起敲门声，一名弟子道：“二长老，刚才有弟子来报。”
　　楚泽仍坐着不动，没有去开门的打算：“说。”
　　“东郊巷街有只千年念来犯，三长老已经先行去了，传信请您速去支援。”
　　“知道了，叫她撑着。退下吧。”楚泽的声音有些懒散。
　　“不用召集其他弟子吗？”
　　“不用，我带着我的客人们去就好。”
　　“是，二长老，弟子告退。”
　　顾元：“？？？”
　　郝安：“？？？”
　　顾元放下筷子，一抬头就看见楚泽那张有些欠揍的笑脸：“楚长老……可有些解释？”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楚泽道，“解释。”
　　顾元：“……”
　　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好危险。他后悔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