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远航》杞恩无垠

1、‘来不及’的病症

　　面前的灯光有些太过昏暗，阿茉抬眼看了一下控制开关。
　　不错，甚是随心意地明亮了起来。
　　她实在搞不懂上一组的同事为什么总喜欢这么暗淡的布景。
　　不知道的还以为误入了民国时期军统特务的审讯室，或是抗战时期对爱国人士严刑逼供的牢房。
　　那段时期明明离他们有很大的距离，他们小时候又不是看着那样的电视剧长大的。
　　阿茉正想着，他的助手麦力已经安排好了问诊的一切。
　　很快，前来问诊的人员走了进来。
　　那人坐正后，抬眼看向桌对面，对面是一男一女的年轻人。
　　那男的长得还算出挑，但没什么特点，容易让人遗忘。
　　那女的长相倒颇为出彩，怎么说呢，有着深深的古典气息，不自觉地让人升起时代的感怀和古老的情意。
　　他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此时的阿茉也在打量着他。
　　一身长袍，一派老式的书生打扮，长相也文邹邹的，身高不矮，身材瘦弱，五官平平，眼睛略小，但炯炯有神。
　　麦力开口问道：“您好，姓名？”
　　“柳生。杨柳的柳，先生的生。”
　　“年龄？”
　　“49。”
　　“工作？”
　　那人顿了一下，然后略显无所谓地答了一句:“历史研究员。”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继而对视了一眼。
　　“茉姐，我们基地还有历史工作者吗？”麦力问。
　　阿茉没有答话，继续问道:“部门？”
　　“远航太空科研基地……”
　　两人一直等待着面前电脑屏幕输入的继续，可是……
　　“没了？来这里问询的哪个不是基地的，你具体是哪个部门的？”
　　那人声音明显小了下来：“凌家，凌公子的私人顾问。”
　　麦力的眼睛蓦地睁大了，转头看了一眼一身旁的阿茉，见她似乎没什么反应。麦力也转小了声音继续问道：“你说的凌公子，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
　　那人道：“二公子。”
　　“噢，”麦力像是舒了一口气，接着问：“症状。”
　　那人似乎突然来了兴致:“说到这个，我得跟你们好好道道。我啊，以我的级别，我是不应该跟那些普通人一样都来你们这儿的。
　　“心理诊疗嘛，说白了也就是咨询，至于能不能有什么作用，谁也不好说。就是现如今的技术发展也依然无法解决心灵的问题。
　　“我之所以来你们这儿，主要是因为我看了你们研究室刚出的论文课题，我觉得呀，跟我这个症状好像有点关系……”
　　“不好意思，请先一等，”阿茉突然打断了他的说话，“首先您是什么级别我们并不清楚，您的身份对于我们和您的病症来说也并不重要。
　　“其次，到我们这儿来的那些也都不是普通人，他们都是在自己的领域做出了非凡成绩的人。而且就算是普通人我们也欢迎。
　　“再次，这里是远航最权威的也是唯一的心理诊疗部。
　　“当然，我们两人可能并不是部门里最杰出的代表，我们部门有100多人，如果我们不能解决您的问题，您可以随时更换其他的人员。
　　“您请继续——”
　　柳生淡淡一笑道：“这位女士，我想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没有炫耀的意思，也没有质疑你们的专业能力，只是我确实不应该……这么说吧，我是瞒着凌公子自己过来的。而且我要找的就是你，奚茉女士。”
　　他说着从放在桌子上的文件袋中拿出了一篇纸质稿的文件：“这篇文章是以您的署名在基地刊物上发表的，里面的有些观点跟我不谋而合。”
　　他顿了一下又说：“还是说回我的症状，我总觉得‘来不及了’。”
　　阿茉和阿立面面相觑：“什么来不及了？”
　　柳生开始声情并茂地解释：“就是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要着急做，却做不了，时间不够了，或是能力不足了。
　　“而且这件事影响到了我的睡眠，我总是在梦中惊醒，梦中总是在着急，但就是不知道在急什么？
　　“就在昨天晚上，我刚做了一个梦，梦中把我急哭了，我在梦里痛哭流涕，醒来后发现我的脸上全是泪。”
　　阿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这确实是一种心理疾病，而且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焦虑症或神经官能症。”
　　柳生一口否定：“不不不，这不是心理的问题，它就是一种切实的体验，我是说如果这是真实的呢？”
　　“真实的？你是无法区分真实与虚幻？”麦立突然有点儿想笑，但是职业素质让他忍了下来，“你这个病症还挺复杂。”
　　阿茉倒是渐渐锁起眉头，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受的？”
　　“近期，原来一直都正正常常的。”
　　“近期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情况没有？”
　　“印象中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呀。我们都在基地，也都知道我们从事的工作就算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也是大事。
　　“但是这种情况不一定都是大事引起的，也可能是小事引起的，还可能是一些细枝末节，谁又能说得准呢？”
　　阿茉又问：“那这个‘近期’有没有更准确的日子？好好想想。”
　　柳生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不过很快又开口道：“我们头上的这座天空城，话说那是30年前开始建造的，那时我还很年轻。”
　　说完他直了直腰板，顿了顿，看向对面的二人组。
　　阿茉很知趣地淡淡一笑：“您现在依旧很年轻。”
　　柳生似乎有了点不好意思，轻笑着摆摆手：“随后，这座天空城以我们基地的名字命名，叫了远航城。远航城的空间布局是以云朵命名的，云一，云二，云三，云四，云五，到现在为止共五个区。
　　“在云五修建时，少卿，哦，也就是凌公子让我查阅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太空科研考察资料，那个时期的资料是十分少的，而且也比较久远，电子存档的更是少，虽然如此，我还是找到一点儿。
　　“关于这一块儿呢，我不便多说，但我总觉得跟这件事有关系，大约就是在这段时期我开始出现了这个症状，并且越来越严重。”
　　阿茉道：“柳先生，据您所说那确实是有一段时间了。
　　“您所说的问题已经牵扯到了自己工作中的机密，您也知道在这里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有相应的记录，所以更深入的情况可能也不便沟通。
　　“而且您刚说来此并没有得到凌先生的授意，那恐怕我们也不能更多的展开探讨。”
　　柳生点点头：“对，确实如此，所以我想可不可以先给我开些相关的对症药，我吃吃试试，要不我成天睡不感觉，头发都要掉光了。”，说着他捋了一把自己那略带卷曲，半长而又稀薄的头发。
　　阿茉一边操作着全息屏幕一边道：“不如这样，我给您开两剂特效药，鉴于您的发病时间，药量会大一些，如果真是心理疾病，一定会得到缓解。
　　“但如果并没有改善，建议您再来一次，并且是在凌先生的授意之下，或是凌总指挥的授意之下。”
　　“如此甚好，其实我也是这样想的。”柳生似乎很是满意。
　　“一会儿到窗口处取一下药。”阿茉一如往常微笑着目送问诊人的离开。
　　柳生拿起桌上的文件袋，站起身，突然回转过头来：“你的这篇文章……算了，下次再说，我们会再见的。”
　　柳生走路走得很轻快，似是两三步已跨出了门。
　　麦立小声嘀咕着“我们会再见的”，转头把脸埋在桌上笑个不停。
　　“阿立，注意言行。”
　　“这项工作真是见证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人，嗯，有意思。”麦力自顾自的笑着，阿茉无奈地摇摇头。
　　麦力与阿茉是同班同学，对于麦力能甘当自己的助手一起进入远航，阿茉还是很感动的。
　　所以对于他性格上的一点小瑕疵，比如笑点太低，神经大条，阿茉表示那都不是问题。
　　麦力的年龄只比阿茉小了几个月，平时喜欢称呼她为“茉姐”，一个“姐”字，除了拉近了关系，更多的也表示了对阿茉能力的认可。
　　他们这对搭档组合还有一个可爱的名字——“茉莉”。
　　阿茉在整理问诊记录，她还喜欢记录生活中遇到的各类人的性格特点，也是一种学习研究的习惯。
　　今天这个人写点儿什么好呢？
　　柳生，文如其人，名字像古典小说的人名，人也有点古人的特质，研究历史，给人感觉神神叨叨的，还有点高调。话多话快，走路也快，似乎还算直率……

　　麦立跟随阿茉出了问诊室，通过面前的走廊，阿茉向左一拐，一间房门自动打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杵在原地：“阿立，你相信吗，刚才那人说的状况我也有。”
　　“什么，是‘来不及了’还是‘做噩梦”？亦或是‘半夜哭醒’？”麦力有点疑惑，转而又笑道，“茉姐，不会吧，难不成是因为易炀找了女朋友？”
　　阿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显而易见：你小子敢瞎说，怕不是想挨揍了。
　　麦立见好就收：“好好好，我瞎说，茉姐，你最近要多注意休息，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还有那个什么研究论文，先放一边儿吧。
　　阿茉轻摇了一下头：“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也觉得来不及了，脑传感，大脑的信息是可以通过仪器传递的，从一头传递到另一头，既然能传过来，也一定会传回去。
　　“就比如我们的手摸到了信息通过特定的渠道传递到了脑中，大脑又通过特定的渠道再反馈给手。
　　“把手替换成脑，一个大脑通过特定的渠道传递到了另一个大脑中，然后他们就可以彼此传递信息。
　　“然后把这其中的一个脑再替换成手，那就可以实现一个发号指令，一个实施指令。
　　“如果它发号的指令是我们不愿接受的呢？若真是这样，切断它们的开关是什么？”
　　“关闭电源咯！”麦力紧接着说道。
　　“若是那个特定的渠道并不是普通的机器设备呢，它可能并没有电源，或根本不是人造的……”
　　阿立欲言又止，最后言简意赅地总结道：“茉姐，你可以写本玄幻小说。”
　　阿茉难得的噗嗤一下笑出声，摇摇头道：“你可真是我的完美搭档。”
　　“对吧对吧，幸亏有我给你拖着，不然你都飘到天上去了，找不到你了。茉姐，今天是不是还不能共进晚餐啊？”阿立嬉皮笑脸地问道。
　　“是。”
　　“还要去实验室？”
　　“是。”
　　“我可要去餐厅吃砂锅，牛肉火腿的，或者腊肉笋丝的也不错，让他们再加个煎蛋，再放多多的香菜。”说这话时，阿立声情并茂，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那一餐美食。
　　“嗯，不错。”阿茉冲他笑了笑，以示肯定了他的演技。

　　换装，关灯，锁门，每日下班后的固定套路，麦力已经奔向了餐厅，阿茉则转身向基地大门的方向走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基地的天空中总有或多或少的浮云在翻动。
　　也难怪，这里濒临大海，升腾的水汽伴着海风，一团一团的棉花糖云被四季各时的天空沾染成不同的颜色。
　　现在是初夏时节，此时云中出现了一种蓝，阿茉觉得这个蓝色极具魅惑和机巧，她想称其为魅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