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云舒》苒苒惊时月

67、第 67 章

　　孟岚曾告诉过我她的地址，让我空了的时候去找她玩，我当时心想，绝对没有那天的，想不到，我居然在跟她分开的四个小时后，踏上了去找她的道路。这叫什么，你不找我，我永远不会主动找你，你找了我，我就会给点阳光就灿烂，义无反顾的扑上去？
　　她住的离我很远，打车的话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见到我，孟岚很是意外，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一个没站稳，就靠到了墙上，不知该怎么称呼她，理智不断提醒我，叫学姐叫学姐叫学姐！可是嘴一张开，还是不受控制的喊了“姐姐”。
　　她手一伸，就把我顺势拉到她怀里：“你怎么了，是不是喝酒了？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不许喝酒吗，女孩子在外面要注意形象，那么多出事的怎么你就不上心，柒柒，我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孟岚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进屋，让我坐在沙发上，起身去给我拿水，我拉住她的手，直奔主题：“为什么要让我看你堆的雪人，为什么把我丢在外面？为什么有了我你还需要姚佳？”
　　她没听懂我的意思，虽然配合的坐在我身旁，说的却是：“你说什么醉话呢，这是喝了多少酒？”
　　我又问：“为什么要用应用锁，为什么要逼我……”
　　她叹了口气：“应用锁？那你……但凡你那时学习主动一点，我都不至于出这招啊，怎么了这是，你找我就这事啊？”
　　我：“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我觉得好委屈，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怎么也不敢说，可是压在心里好难受啊，为什么啊，学姐……”
　　“学姐”二字把我们都拉回现实，她的态度也明显冷了下来：“为什么？当初不走过那些艰辛，你就过得了这些考试吗，你能有今天吗？有什么好委屈的，谁没吃过苦呢，你应该庆幸你过了，不然这样的日子还得再持续下去。这都是你的事情，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不明白？”
　　孟岚就是这样的，她不会听我说完，不会听出我的重点，而是先把她想的强加给我，这次也一样，她并不懂我委屈的是什么，只是以为我不想努力。我已经过了两年，但停留在孟岚心中的，依旧是那个乖乖巧巧的，偶尔偷懒闹情绪的学生。
　　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另一只手取到一个瓶子，倒出一粒药喂到我嘴里：“吃颗维生素b，能解酒的，你先清醒一点。”
　　时光在走，我们都在变，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已经没有责任再像以前那样管我，语气也平静了很多，整个态度都柔软下来。换作以前，她只会生气教育我，可是现在没有那种身份了，我能感受到，她剩下的只有无奈。
　　趁她沉默着，我尝试着问：“学姐，如果时光倒流，你还会这么对我吗？”
　　来吧，让我听听，从前如何对我，你到底是怎样定义的。
　　孟岚又叹气，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我问你啊，你对你的自觉性有多少自信呢？那些个考试，你都做到高分过了吗？”
　　“没有。”这的确是件没有底气的事情。
　　“那如果强度再低一点，你能过吗？”
　　“或许不能。”
　　“那你说说，魔鬼训练有没有必要？”
　　原来，在孟岚心中，她怎么对我，保留的回忆只有苛刻严格，而非伤害。这不是我想说的重点，我不想与她争执，因为我永远也不会赢。就像父母不可能给子女道歉，她永远也不会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不是只有压迫才能有成绩，更不是只有成绩才是优秀的象征，我和她的矛盾也并非在此。
　　“可那雪人，与通过考试有什么关系？”
　　我想要的并不是她的忏悔，而是卑微的，想让她给三年前的我，一个安慰罢了。三年前的委屈，只要她此刻说一句“好了，别委屈了”，我都能释然。可惜，我太卑微了，那点小小的奢望，也是不配拥有的。
　　她没有回答，我不知再说些什么，回应她的，就是泪水夺眶而出。
　　孟岚递过来一张纸巾：“你啊……”
　　算了，要是能释然，我们也不至于分开。
　　我还是不忍心讲那些绝情的话，我想听她解释，也怕她解释。
　　我冷静了一下，说：“在你之后，我才知道，‘学姐’二字的含义，不过就是有事的时候才会有交集，说一句，‘学妹，麻烦跑个腿’。”
　　“这才是常态。”
　　“再也没有你这样的人了……”
　　在你之后，我再也不愿意学姐学妹有太多的交集，逃避这种关系。
　　她果然又曲解了我的意思：“你学机灵点，勤做事，还是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
　　她把我的话理解成了，我怀念她，还想遇上她这样的人，还想有个她这样的姐姐继续引导着我……阅读理解第一名，不愧是孟岚。我不好说破，只是回应了一个浅笑。
　　“那如今的我，你可还满意？”
　　这是我又一次给她的机会，除了解释，我还想要她一句认可，她只要认可了我，我还是可以释然的。
　　孟岚：“这不好说，你应该问你自己，满意了吗？达到你的要求了吗？尽力了吗？后悔了吗？”
　　我后悔，我真的后悔，我这些年，究竟在求什么……
　　可我仍是不忍说破：“谈不上满意，可现在的我，比以前快乐了很多，释放了很多，想开了很多事情。”
　　挽救我的人，是温知雅，是她解放了我。
　　可这些，不知我是不忍伤她，还是不屑于在她面前炫耀，就都说不出口。
　　我继续说：“我觉得，这世上，不是只有学习考试，才是对的。”
　　这话放在从前那些年，她肯定会当成我偷懒的说辞，如今，是真的什么都变了，她也只是说：“这只是开始，人一辈子都在学习，只不过，知识只占一小部分，你还在这社会中生存，还有太多需要学习。”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是啊，有很多事情，根本没有人可以请教了，我只能自己去摸索。”
　　我在暗示她，没有你，我依然能走下去。这两年，你该看出我也有所改变吧？
　　可她还是曲解，说：“还是有人的，你就记住两句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不要脸也不能得罪人。你脸皮这么薄怎么行，你得坚强啊，不能总是那么脆弱，柒柒。”
　　你在说什么啊学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想说什么？
　　可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我就还是想哭呢？
　　想要你亲口的一句认可，就有这么难吗？
　　柒柒，这是我刚建小号的时候，随便给自己取了个可爱的昵称，我希望能有个姐姐，叫我柒柒，于是孟岚出现了，她喊了我好多年的柒柒，可分开后，我再也，不想听到这两个字了。
　　我不是你的柒柒，我是被被，是温知雅的被被。
　　我还是总结一下吧：“我已经，不叫‘柒柒’了……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好怕你，也好喜欢你。现在却觉得，太久远了，那时候你才大二，我就觉得很成熟了，如今回到头去看，大二，对我来说就是小孩儿，她们见到我，还会叫一声‘助教老师’。”
　　而现在的我，既不怕你，也不喜欢你了。
　　你于我，已经不算什么了，无论当初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她只是愣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被我拖住的那只手臂，轻轻的拍了拍我的腿。这是安慰吗，这是在哄我吗？
　　比起这无谓的成功论，还是雪人更扎心些：“为什么要我去看雪人，为什么看完雪人你就没影了，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为什么你把我扔在外面，就是为了去陪姚佳，为什么啊……”
　　孟岚无奈的苦笑起来：“雪人雪人雪人，你今晚怎么了，中病毒了似的没完到了，一直在说那个雪人，你到底是喝了多少酒？这都什么年代的事情了，我都记不清了，我堆的又不止一个雪人！”
　　是啊，她堆的又不止一个雪人，怎么会记得我说的是哪个，怎么会记得当初如何伤害过我；就像妹妹一样，她也可以有无数个妹妹，伤害了一个又能怎样呢？最终我折磨的，就只有自己罢了，我是不跟她计较，这雪人，就如同梦魇一般，是我时时刻刻担心被抛弃的证据，闭上眼睛，都觉得那个雪人在冲我笑，笑我痴傻。
　　她兴冲冲堆起一个雪人，可太阳一升起来，就会融化，支离破碎；我也一样，她过足了养成游戏的瘾，我也可以像雪人一样，随时消失在阳光下。
　　都过去了，为什么要跟自己的过去过不去呢？
　　我是来翻旧账的，可无论过去还是现在，甚至以后，我和孟岚之间，都是糊涂账，算不清的，她不欠我什么，是我一厢情愿的。
　　早该如此了，早该放下了。
　　我松开她的手，缓缓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孟岚跟上来，要送我：“这么晚了，要不然就别走了，明天再……”
　　“不必了，我要回去。”
　　我是得回去了，必须回去，温知雅还在等我呢。
　　“那你到家了跟我在微信上说一声。”
　　“也，不必了。”
　　从前奢望的关心，如今已经不需要了。
　　你爱，或者不爱，我就在那里，不缺人爱。
　　我回过头，跟她很礼貌的告别，我笑着：“再见了，学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