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真》》石忆情

4、第四章 上学去

　　薛真无力地点点头。问：“请问……我的医药费，可以等等缴吗？”
　　她求饶地看着护士。
　　护士很诧异：“医药费早就缴清了啊。不是你哥哥给你缴的吗？”
　　薛真呢喃起来：“哥哥？”她想起雨夜中的出租车司机。
　　居然是真实的吗？
　　护士调好吊针，又捻一捻她手上的静脉留置针，满意道：“没问题了。你好好休息。”

　　薛真等到她离开之后，扶着墙慢慢下了床。她走的很慢，因此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慢慢、慢慢地走到门边，隔着一道门，听见给她扎吊针的护士正在对同事惋惜：“很乖的小姑娘，爸妈居然都没了。哥哥对她倒是好。听说还在上高中，得了这种病…可惜呀！”

　　薛真：“……”

　　不知道男人为什么要扯谎，为什么要救她……但这个谎话的内容无疑让她心情飞扬起来。她慢慢地爬回病床上，掀起嘴角笑。

　　薛真一晚上没回家，摁摁钮的时候就觉得情况不对。家门一开，果然，她妈和她爷爷在沙发上坐着，一人一边。薛真喊了声：“孃孃。”
　　薛真的妈妈脸色阴沉沉地：“不容易，我们都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薛真摸了摸后脑勺：“我昨晚上出车祸了，被人送去医院了。晚上没醒，人家也不知道我家里电话，就没联系。”
　　她妈问：“受伤了没？”
　　薛真其实浑身都伤了，只是身上的伤痕被长袖校服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昨晚黄杂毛抽她的巴掌印子还没消完全，还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在脸颊上。她妈当没看到，薛真也不说：“没事儿了。”
　　她妈脸色好了些：“你爸爸去学校找你了，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上班去。你也上学去。”
　　薛真点点头。
　　她妈走到落地镜前审视了自己一番，把衣角捋的平顺了些，薛真这才看到，她妈妈脚上穿着漆皮小靴子，包也在手里拎着，是要出门的打扮。
　　她说：“外面特别冷，妈妈你多穿一点。”
　　她妈妈回答：“不要操心这些事，早点去上学，今天没给你请假。快去。”
　　薛真进里屋打电话去了，听见外头很快的一声响。她探出半张脸，看见门已经关上了。
　　她走出来，脸上的、手指上露出来的血痂被她用纱布贴的严严实实：“爷爷，我腿疼。给我两块……四块钱，我坐公交去。”
　　她爷爷问：“怎么要四块钱？”
　　“得转个车。”
　　她爷爷说：“坐公交怎么要花钱？”
　　“……”

　　薛真没吃早饭，没什么力气多说话了，只是伸出手去。老头不瘦、挺高，脸上的纹理却都往里皱起来了，深深的眼窝里只露出两颗混浊的圆眼珠子。目光平视，连余光也没分给孙女的手一个：“我哪有钱呐，你慢慢地走吧。你爸去学校肯定跟你老师说明情况了，不着急去。你走慢一点没啥，去跟老师解释解释。认真听讲，落下的就补回来了。”
　　薛真沉默了一小会：“你的钱呢？”
　　老头无辜地回看着她。过了会，脸上带了点尴尬的笑：“早上给你妹了，你妹妹作业本用完了，要去买本了。”

　　薛真手里拎着自己的书包，低声说：“我上学去了。”
　　她回家这一小会，根本没换鞋。她走出家门，把老头忙不迭的点头、“走路小心点”的喊声抛在身后。

　　天色很好，虽然还是冷，但天意却意外的晴朗。薛真的书包很沉，她把书包往肩膀上甩了两次，没甩上去。书包太沉了。中间的柏油马路上是来往的轿车和共享单车，两侧都是急匆匆的人群。她越走越慢，在公交站牌前停下了。
　　一辆“K102”公交闪着绿灯停在站牌边上，站在她两侧的人们都急匆匆地挤上去了，车很快开走了。一阵风卷着枯叶吹过来，站牌下又只剩下薛真一个人。
　　她垂下肩膀。黑发和纱布把脸挡去了大半，被风刮的乱乱的。
　　鞋前那一片空地，慢慢被圆形的水滴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