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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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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他散发的丧偶气息太浓,还是我被勾起往日记忆,那天我感到非常强烈的悲伤,以致于他拥抱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推开,一步错步步错。
我相信他有过那么一点真心,因为我也有过。他和陈嘉浩暗暗争执,互相使绊子,通过伤害我来伤害对方,达到一种损人不利己,三败俱伤,鹬蚌相争渔翁也被拉下水的局面。
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不是我说一句啊,原来你喜欢我,就能当作无事发生。
我只会觉得啊,原来你喜欢我,太好了,那我报复你就更方便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茫然好一会儿,才看清身处何方——我人生第二号仇人的被窝里。
我不合时宜地想起来,以前在公司录小游戏,要我们用食物形容对方,程舟不容置疑地说,李莫像那种鲜奶蜜冻。我被他的肉麻程度震惊,久久不能回神,最后咽下了说他俩是榴莲和臭豆腐的话。
很多我们在一起的碎片,总会在成年后突然闯进我脑袋里,有时采访中别人问我中秋假期怎么过,我莫名其妙想到陈嘉浩切月饼忘了给自己留一块,两手空空瞪眼睛,那个傻逼样子太好笑了,忍不住想笑。
意识清醒时,程舟的手还按在我腰上,那里好似有电花火星,烫得我腰酸。我闭着眼睛装睡,让呼吸尽量绵长平稳,不去幻想他灼灼的目光。
我们的明日影帝没有拆穿我拙劣的演技,他好像在释放对我的好奇,把我的骨头皮肉捏一捏亲一亲,弄得我全身都有种炸毛的战栗,像猫被撸的时候那种不可控的反应,难怪猫乐意被人撸,我感同身受了。
等他终于起床的时候,我整个人融化一样放松,甚至感觉被子都下陷了一截,然后听到他鼻音轻轻地笑了一下,重新俯身过来,在我耳根处飞快亲了一下。
洗澡的时候我仔细观察一番。长大之后我学会了如何爱自己,就从爱自己的身体开始。我很喜欢自己,虽然程舟是个较为完美的对象,但那可是我诶,怎么看他也赚到了。
没有换洗的衣物,我坐在他衣柜里乱翻一通,毫不见外,找了一件过大的T恤,拿一根细皮带打结系上,假装是条裙子。
因为行动不是很方便以及不知道怎么跟我的团队解释,我发挥鸵鸟功力,又在他新家里住了一天。
我们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临走时他又跟我促膝长谈,说你有没有发现,我们都失去跟别人交往的能力了。
浓度过高的爱与恨都非常耗神,长久以来我们专注在对方身上,世界逐渐扭曲,已经无法对别人心动。如果降低标准,只是找个人搭伙过日子,那是很容易的,但如果还渴望心意相通的真爱,那简直灾难。
我神思一片混乱,既后悔又不后悔,最终选择跟他说:“我后悔了,你不要告诉陈嘉浩。”
“你这么在意?”
我低下头:“不是……我不想听他说难听的话。”
他浅浅地亲了亲我脸颊,说:“好。”
我元气大伤,千年蛇妖喝了雄黄,觉得这人生好虚无。回家之后接到小妹的电话,闭关养了一段时间小孩,中途程舟打过一次电话,问我知不知道八卦博主说我生孩子了。
那几天有乖巧小妹陪着,我受到治愈。后来绯闻爆出,我进出他家的照片和视频一应俱全,分别时他还捧着我的脸,低下头亲了亲,如果不是交恶多年,这画面十分偶像剧。
程舟说我们的关系是正在追求中,从同行到粉丝甚至我俩最亲密的工作人员都震得发懵,舆论沸反盈天,热闹得炸锅,连我们几个老板也打电话过来了解情况。
幸而陈嘉浩没出声添乱,我最恐慌的尴尬场面没有出现。
就好像“你们三个为什么决裂”一样,“你们两个怎么好上了”我也同样没法回答,太复杂了,我只能避重就轻,说我们还没好上,也许明天会好上,也许这辈子也不好。
事发后我们相聚北京准备周年庆,我踏进排练室,所有人目光都集中过来。
我说:“嗨,好久不见。”
这里有组合的工作人员,有我们的舞蹈和声学老师,我说好久不见,是跟所有人打招呼。
我的两个队友排练间隙休息,坐在地上,陈嘉浩戴着发带,正在喝水,眼睛看我,程舟叫我:“莫莫。”
在他新家里,他这么叫我的时候,我就很不自在。我们向来是直呼大名,要不就喂来喂去,首先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这个梗我们玩得不亦乐乎。
他上次叫我莫莫,可能要追溯到七八岁,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说哥哥你好哦,我叫李莫,你可以叫我莫莫。
就好像我现在并不会叫他哥哥一样,他也不应该叫莫莫。
陈嘉浩鼓着脸颊把水咽下去,对我说:“大小姐来得够早啊。”
出了这档子绯闻以及小妹的事,我推迟几天行程,比他们晚来。有点好笑,我和陈嘉浩好像形成了肌肉记忆,只要一见面就得说点让对方不高兴的。
我充耳不闻,跟他俩保持距离,去找老师。
单飞之后,周年庆向来是我最喜欢的场合。一来舞台编排的大权在我手里,二来他们两个远离舞台很久,唱跳划水,能给我提供不少现场笑料。
每年其他时候忙着工作和应酬,只有周年时回来,一边是熟悉的工作人员和粉丝,一边是他俩,口无遮拦百无禁忌,居然比平时更放松。
我们搭伙这么多年,不用说我的粉丝,甚至他俩一些老粉丝,我都脸熟了。这几天网上哀嚎遍野,大家的意见分成极端的两派,一派觉得不能理解不可原谅,是谁都好,拜托不要是他。而另一派觉得,如果是队友的话,好像……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鉴于在我嘴里问不出东西,过了头几天,来问我的人就变少,日子还要过,工还要继续打,像从前一样,每天训练彩排,一起吃饭,对着镜头想掐就掐想损就损,工作人员定期发一些小视频营业,只不过今年我们三个有点各怀鬼胎,偶尔看着很做作。
我元气大伤,我粉丝也元气大伤,一时之间陈嘉浩的粉丝最快乐,每年今日怕他唱歌破音的提心吊胆一扫而空,整个翻身喜洋洋,开始创作一些缺德笑话,遇到程舟粉丝就说呜呜哥哥受了委屈还能回家埋嫂子胸口,我们嘉浩这个单身狗可怎么办呀,不知道份子钱是出一份还是出两份。
还好,风水轮流转,大家每年交替着得意,能嗨的时候就抓紧机会嗨,我没有很伤心,晚上躺在床上划拉划拉看众生相。
进入周年倒计时的时候,各方活动热闹非凡,公司又想了个策划,每天都抓个人直播一会儿我们的周年筹备进度。我们仨猜拳决定,谁输了谁播,我开门红,连输三天,大粉冷笑转发:哲就事谈恋爱的下场。
我微弱挣扎,我还没谈。
第三天受不了,下班已经是大晚上,困得眼睛疼,弄好三脚架,对屏幕大喊我不干了。
陈嘉浩在旁边更衣室冲了个澡,带一身水汽扔掉毛巾出来看我笑话,问:“开播了吗?”
我摇摇头:“没呢,在调试。”
我很少打理社交软件,很复杂并且违反常用习惯,一不留神就会点进一些乱七八糟的跳转,搞得我不敢乱动,播了三天,还是不懂有一个特效开了要在哪里关,他啧一声,站在我身后,手从我肩膀上穿过来,在屏幕上随手一点,轻松关掉。
我底气不足,小声嘀咕几句,他问我说什么,我字正腔圆很大声喊:“我说谢、谢!”
他在后面揉我脑袋,揉得我左摇右晃,过了好一会儿,没话找话说:“上次那个颜色挺好看。”
我上次染头发还是去年周年的时候,一时兴起染了个灰粉毛。因为头发太多,工程量巨大,漂完足足染了一整天才染好,染得腰酸背痛,我向团队再三保证短期内不乱捯饬头发了。
他俩由于接触影视,日常不做造型,没我这么自由。我两只手攥着三脚架,漫不经意说:“谢谢。”
“要不要我帮忙。”他又说,“吃宵夜吗,播会儿吃东西得了。”
“不用了。”我向后仰,“我怕你下毒。”
“你有病吧。”他手指屈起来叩我脑袋。
“你不要动手动脚。”我偏头躲开他的动作。
“怎么。”他语调转冷,把我肩膀掰过来,嘲讽地说,“你跟他睡都能睡,我碰一下怎么了。”
我们两个最大的共同点就是为了刺痛对方口不择言,类似的话我们说过不知凡几,我火了,气得顿时拿出过往的反应,把他手一把拍开,蛮横说:“你管我做什么,我跟谁睡不是睡,反正又不会跟你睡!”
话一出口,我们两个都沉默下来,房间里只有呼吸起伏交错的声音。我拎着三脚架准备走,主唱不干了,拜拜。
刚走出去,他抓着我手腕扯回来,我没站稳跌到他身上,他掐着我下颌亲上来,胡乱在我口中吮咬,我震惊地瞪大眼睛。
沐浴后的香气若有似无,缭绕周身,他的手按在我后腰,把我压过来与他紧紧贴合,我不甘示弱,立马下嘴咬他。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一样,下了决心跟我撕咬,半分都不后退,决绝得厉害,咬得我唇舌发麻,嘴里一股血腥味。
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推开他,不假思索一巴掌扇过去,红着眼睛怨恨地看他:“你真的是狗吧。”
他停在原地受了这个巴掌,声音很轻地对我说:“莫莫,你不能跟他在一起。”
我因为生气和亲吻剧烈喘息,慢慢平复,冷冷望着他不回答,我们的唇上都洇开鲜红的血迹。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陈嘉浩极为认真地说,“他是全世界最知道我喜欢你的人,他还这么做,你不能答应他。”
我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喜欢我?”
“不要整我了,你说什么都好,你怎么能说喜欢我,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你把我害得多惨。你闭嘴啊!”我朝他喊。
“难道我就过得很好吗!”他争辩,“你把程舟叫过来,我们现在就说清楚,当面说,到底是谁对不起谁,谁才是坏人,谁受伤害最多,我不配,难道他就配吗?”
我向后退两步:“谁说我要找个好人了,他好不好我根本就不在乎。你完了,陈嘉浩,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这么在意。”
一种淬毒的扭曲快感从我心底升腾而起,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心头满是恶毒的屠戮复仇的快意。
“我现在就要告诉程舟,我答应他了。谢谢你,我本来不打算答应的,但我实在是太讨厌你了,能让你痛苦真是太好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天大的本领。”
我因为激动几乎在颤抖,眼睛湿润,畅快淋漓一口气发泄完,原来那个能杀死他的凶手不是我期盼的天降好心人,就是我自己。我握着致命的武器懵懂多年,第一次学会把它笔直刺进我仇人的心脏。
这个回合制游戏终于到了最后一关,从此以后,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看到他站在原地难受到说不出话的样子,我忽然觉得现在可以一笔勾销了,我所盼望的“那个时候”降临了。
以后去参加他的婚礼,我不用带机关枪了,可以微笑祝福他了,前提是他邀请我的话。
今天在这里,他血债血偿了。
我从他身侧经过,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其实我在说气话,我不会答应程舟的。冷静下来就知道,为了避免狼的威胁而去饲虎,难道我是这种笨蛋食草动物吗?能与虎狼同一个窝平安生活这么多年,我再不济也是条毒蛇。
我脑子里乱糟糟塞满东西,脚步很快,一个没留神,刚走出房间,一脚踩到一个圆滚滚的道具,脚下一软,惊叫出声跌倒在地。
脚踝瞬间变得软绵绵,痛楚钻心剜骨,疼到我全身失力,后续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哀哀喊痛。
黑暗中陈嘉浩冲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疼得眼泪飙出来,软着舌头说:“我脚扭了。”
他试图扶我起来,我摇头,一点力气都没办法调动。他尝试未果,索性直接把我抱起来,带我去看医生。
我眼泪一直在掉,为了不摔下来,缩在他怀里本能地抱住他的脖子。
他低头看我一眼,我们两个都乱七八糟的,都好委屈,最终什么也没说,先去找医生。
我躺在床上正骨的时候,我们的经纪人姐姐过来看我,没等我卖惨,她劈头盖脸问:“你们两个知道刚才直播开了吗?”
组合出道多年,我们基本算绯闻绝缘体,也都敬业,各自发挥天分,这份工作一直做得勤勤恳恳颇受好评。
今天全完了,正式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