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系女子和白莲花》雨安灵

60、安息吧

　　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对于遗客而言，并没有为她的困境带来明显的转机。
　　听池钟颖讲完了她的见解，遗客若有所思，却没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看着池钟颖继续炼丹，并不时地指点几句。白盐则坐在丹房门口，安静地看她们教学。
　　遗客已经能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地压制到正常的范围内，这一定程度上也说明了，在与心魔的交锋中，她占了上风。心魔本就是趁虚而入的产物，遗客能够肯定自身的存在，能够脱离它的干扰，寻找到真正的自我，心魔也便不足为惧。
　　这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修真界每年都有无数修士死于心魔，七成以上的修士都曾被心魔困扰。素庄宫的核心弟子白茶和白酒直至今日依然无法醒来。
　　“你是怎么做到的？”白盐问。如果可以，她希望遗客也能帮帮素庄宫尚未醒来的那些人。
　　不只是两个核心弟子，那一场战斗中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那支以素庄宫的人手为主的队伍，几乎是全军覆没。
　　很可惜，遗客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我并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她想了想，解释道，“我的情绪不受自身控制，像是体内多出了另一个意识一样。
　　“你们先前的时候会对我说许多没用的东西，让我不得不摒弃过多的想法，专注于易于思考和执行的小事。后来你们不再对我那么唠叨的时候，我还是会去做相同的事。
　　“因为，每当我停止过多的思考，心魔对我的影响就会一同被我摒除在意识之外。”
　　遗客说着又叹了口气，“但是我终究无法除掉它。”
　　心魔并不是什么好处理的东西。
　　池钟颖以前是个小说迷，她看过的大部分正剧向修仙作品中，心魔都无法对主角造成任何危害。心魔将主角拉入一个幻境，而后主角总能够轻易地发现异常且摆脱它。
　　她一直在想，为什么心魔会有这么大的危害？修真者意志坚定难道不是修行的基础条件吗？
　　但当她逐渐了解了遗客，她才恍然发现一个问题——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主角。
　　主角理所当然有其自身的特点，他们是一个故事中最值得书写的人物。在剧情流修仙小说中，他们真的很少怀疑自己，因为他们有惊世之才，或许偶有迷茫，最终却一定会坚持自己的本心，所以心魔从不是他们的强敌。
　　而普通人与主角对比，只是堆砌出的一个数字，证明主角是世所罕有的万里挑一。
　　修真者本就是逆天而行，这条逆天的路坎坷不平，只是活下来便已经可以算作一种胜利……
　　“轰！”
　　炼丹炉又炸了。
　　池钟颖离家出走的注意力终于回到了丹炉上。这次炸炉比前些次还要猛，炼丹路上都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彻底不能修复使用了。
　　她实在是心神难安。
　　白盐受了委屈，但她没处可以为她报仇出气；有许多人像遗客一样受制于心魔，但她们有心无力救济所有人……
　　抛开那些纷杂的思绪，池钟颖努力重新将注意力凝聚在丹炉上。
　　白盐给她准备了备用的丹炉，哪怕这个再炸掉，也还可以借用遗客闲置不用的那些旧丹炉。
　　失误一两次也没什么的，这不是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下次注意就好了。
　　下次注意……
　　“轰！”
　　这一次炼丹炉直接炸成了一地碎片。
　　暖炉时灵力注入太多了，引发了丹炉内部的不平衡。
　　池钟颖默默把碎片收进空间。
　　她下次一定注意。
　　这么连着炸了三天的炉，遗客手里的炼丹炉被池钟颖清空了。她默默抱紧了自己正在用的宝贝丹炉，提议道：“你们出去逛逛吧，换换心情。”
　　说完，她一脚将二人踢出门外。
　　罪魁祸首池钟颖：“……”
　　被连坐的白盐：“……要不我们去铸器阁逛逛吧。”
　　吴镇的铸器阁是一个还算兴盛的武器交易市场，不同于煅器交易场上种类齐全的各色仙器，铸器阁中只有金属锻造出的用于攻防的法器。
　　冶炼、铸器、灵绣、雕印，这是煅器师的四大技法。池钟颖只学过灵绣，白盐四门技法均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铸器阁位于吴镇的西北角，九层铁塔高耸入云，像是从地底刺向天空的一柄长剑。
　　“铸器阁里，有许多人是拿现成的武器交易，但也有不少人自己就是煅器师，在铸器阁锻造之后直接拿去卖掉。”白盐指着面前的黑色高塔，“顺带一提，吴镇的铸器阁与别处不同，它本身就是一件法器。”
　　池钟颖：“该不会它也是你锻造的吧？”
　　白盐：“这倒没有。”
　　池钟颖刚松了口气，就听白盐道：“我们当时一共四十多人呢，我只是主煅而已。”
　　池钟颖：“……”
　　池钟颖：“不多说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铸器阁分为三个部分，最主要、也最活跃的第一部分，是交易场。在交易场上，可以看到许多人挂售法器，种类繁多。绝大部分都是金属制作，偶尔会出现特殊石料为原料的兵器。
　　第二部分是煅器房，煅器师支付相应的费用之后，便可以在这里进行煅器，只不过这里绝大部分都是铸器所用的材料与工具。
　　第三部分则是储存区，这里放着无数的材料和各类煅器相关的信息。有煅器师没有落脚之处的话，储存区也可以提供暂住服务。
　　迈入铸器阁的大门，白盐想要给池钟颖指一下各处的用途，就见正对大门的地方，一群人围着一个面目模糊的雕像哭哭啼啼。
　　“哎呀，太可惜了。”
　　“就是就是……”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呢？”
　　池钟颖和白盐对视一眼，凑过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哪知人群太密集，一时居然挤不进去。
　　“来，分给你们。”有人被她们挤了一下，转头看过来时注意到她们手里空着，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拿着的花分了两小束出来，塞到她们手里。
　　“来拜见大师，怎么能不拿着花呢？”他抹抹眼泪，悲痛地说，“唉，希望大师一路走好。”
　　池钟颖犹豫道：“既然是祭拜逝者的话，咱们还是别瞎凑热闹了吧？”
　　白盐赞同：“我也觉得……哎！”
　　这时人群又是一阵拥挤，池钟颖和白盐终于随着人群往里走了走。人群拥挤中，两人被挤散了。池钟颖喊着“让一让”，过了半晌终于——被挤到了内圈。
　　池钟颖：“……”
　　让我出去啊！我不是来祭拜的！
　　但是来都来了。池钟颖索性随大流地拜了拜这位众人口中早逝的煅器大师。
　　“大师您好，安息吧。”
　　把鲜花放在雕像脚下，她瞥了一眼立在旁边的雕像介绍。
　　“魂归天地，名满十方。愿我们的朋友，天下第一煅器师，宣华，一路走好。吴镇全体煅器师敬上。”
　　没看人名就说安息的池钟颖：“……”
　　刚走过来恰好看见池钟颖祭拜自己的白盐：“……”
　　池钟颖刚想若无其事地离开现场，一转身就和白盐撞了个正着。池钟颖的眼神尴尬地四处乱瞟，最后目光落在了白盐手里的鲜花上。
　　白盐：“……”
　　池钟颖：“……”
　　白盐：“有一说一，我觉得宣华还是可以复活的，不用这么早就安息。”
　　说着，她把那一小簇淡橙红色的鲜花别在了耳边。
　　还挺好看的。
　　周围人们对她的话显然并不赞同，当着逝者的雕像说什么不必安息，算是一种冒犯的行为。哪怕他们同样希望宣华可以复活，她所说的依然不合礼数。
　　然而白盐没给他们发表异议的时间，拉上池钟颖，迅速做了三次短距离传送，直接跳跃到了离人群很远的没人的角落。
　　池钟颖方才忍笑忍得整张脸都皱缩起来，此刻没了那么多人，立刻开怀大笑：“哈哈哈——安息，给自己献花……哈哈哈哈……”
　　白盐面无表情地捂住了她的嘴。
　　“不许嫌弃我丢脸！”她恶声恶气地说着，听起来似乎有些难为情。
　　“我不嫌弃你，我才不会嫌弃你呢。”池钟颖立刻板住了脸。
　　白盐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真的？”
　　池钟颖：“当然是真的。”
　　两人面无表情的相互对视，最终猝不及防的一齐爆发出一阵大笑。
　　白盐忍俊不禁道：“算了算了，这也太尴尬了。”
　　池钟颖：“不知道等你复活的时候，他们会作何感想。”
　　能有什么感想？开心呗。
　　且不提白盐这个身份曾经有多少污名，宣华始终是众人眼里的善人。
　　这么好的一个人活过来，没有谁会不开心的。
　　“说起来，昨晚素媛和我说了一下她们那边的进展。那些针对过白盐的人已经做出了还算可观的赔偿，有这个数。”白盐给池钟颖比了个数字。
　　“哇……他们可真大方。”
　　再怎么小气也不得不为素庄宫支付赔偿，“杀”了素庄宫最重要的首席，敢不赔偿，第二天素庄宫就会联合医蛊山、晴陵等势力打上门来。
　　“过两天咱们回素庄宫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带一部分，然后就出去玩儿吧。”白盐提议道。
　　“好啊，可是……”我炼丹还没学会呢。池钟颖又有些打蔫了。
　　白盐刮了刮池钟颖的鼻子，“让你继续学炼丹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一天炸八百遍炉，你真当我指望你学会这个呀？”
　　池钟颖恍然大悟，挡住白盐的手，委屈道：“你取笑我！”
　　白盐微微一笑：“礼尚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