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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表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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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池钟颖蹲在大殿外唉声叹气,把刚看完了医蛊山仪仗队的接待仪式、和小伙伴分享感想的丰芒弄得分外茫然。
“你后悔没去观礼了?”
那也不对啊,他的观礼心得体会都是看池钟颖不高兴,说给她缓和心情的啊。
池钟颖闷闷不乐道:“师尊不理我了……”
丰芒倍感震惊,他一直以为这两人关系亲密,应该不会随随便便疏远。
“你犯了什么错?你和人打架了?不对,这个不至于……难不成你把复活韵无缺前辈的阵法搞砸了?”
池钟颖犯愁:“我就是一时激动,亲了她一下……然后她就不敢见我了。”
丰芒:“哦。”小情侣害羞闹别扭啊,没事了。
今天凌晨,池钟颖想着白盐醉成那个样子,多半没休息好,直接安顿她睡觉去了。早晨池钟颖起得很早,心情不错地出门绕山跑了两圈,回来打算准备早餐然后喊白盐起床。
一回来就发现大殿内,白盐已经开始工作了。
还把她关在了门外,任她说什么好话,死活不肯开门,不见她。
“你给我好好反省错误。”她撇下一句话,然后再没了反应。
——还在害羞?
池钟颖觉得白盐是有点不好意思,反省错误多半是找的台阶,证据就是白盐身上完全没有生气或责怪的情绪。
可是怎么哄哄她呢。
明明缺人手,她却不用池钟颖干活儿了。池钟颖扒着门缝儿都看见了,白盐强压着白纸坐在位置上算题。
白纸是半疯半傻,专注力很差。他一脸茫然地用抓苹果的手形抓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偶尔反应过来要做什么,安静地写几道。
“白盐——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放我进去吧?”池钟颖哭笑不得地拍门喊着‘求饶’,“因为咱俩的事,为难白纸前辈做计算题,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好吧?”
“白盐,白盐——你冲着我来呀!”
白盐没回她,但是她近日里身上那种疏离感已经没有了。
池钟颖喊了半晌,见白盐没反应,门上的法阵她又打不开,只好在门外待着。她坐在台阶上仰头望天,神情怅然。
于是,丰芒路过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场面。
听丰芒唠叨半天,池钟颖终于回过神来。简单说了昨晚趁人喝醉亲她并告白了的事,池钟颖向他求助。
“丰芒,你说我该怎么哄哄她啊。”池钟颖愁苦道。她不会哄人,怎么和白盐解释比较好呢。
丰芒则露出更加震惊的表情,惊道:“你们居然刚确认关系!”
池钟颖:“……”
池钟颖:“你再这么没个正形,我就要赶你出去了。”
这货之前在媚湖时还是挺正经的一个小公子,怎么越来越沙雕了呢。
丰芒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色道:“哄人是吧?我去找传讯符,问问我哥哥怎么做。”
哦,那个叫千钧的渣男。不管怎么说,能渣那么多人,起码是很有本事的。
送丰芒离开,池钟颖在院子里走走,活动一下身体。活动完了,她感觉好像有人靠近这处大殿。
这一处宫院设过阵法,外界无法探知院内的事,而院内有权限的人却可以轻易感知附近的一切。
她突然灵光一闪,走到了院门口。
阮知正准备敲门,被池钟颖开门吓了一跳。
“白莲?”阮知疑惑地看着她。
“我是来接你的,你来找师尊有事,对吧?我带你过去。”池钟颖发现自己好像吓到人了,抱歉道。
阮知来这里其实没什么大事,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池钟颖用力盯着他,眼神疯狂暗示。
被恶作剧过无数次的阮知瞬间懂了。
他心下无奈地笑,没想到看起来乖巧的白莲,也和他家的阿韵一样调皮。
这次是有客人过来了,白盐总不好不给客人开门。池钟颖走在阮知前侧带路,顺利溜进了大殿。
阮知来这里,主要是为了和白盐确定一下之后的安排。重点是关于阮知自己的那部分,他和韵无缺的联系最多,能从他身上提取出的记忆也最多。
提取记忆之后,阮知会暂时忘记和韵无缺相关的事,直到过些天,因果之网向他的空缺补全,才会渐渐自动恢复。
阮知和白盐聊了许多细节,尽是些池钟颖听不懂的东西。聊完,阮知告别时,白盐施施然道:“白莲,去送送客人。”
池钟颖应诺,送阮知送到了大殿的门口。
“阮知前辈,恕不远送,一路走好。”池钟颖站在殿门内,坚决不踏出门槛半步。
白盐用眼神示意她多送一段路。
池钟颖被用目光扫来扫去,泰然处之,坚决不出门。
“不必多送了。”阮知忍着笑意说了一声,“心意到了就是,阿韵一事还得多麻烦你们,哪能让你们费心多礼?”
“多谢前辈!”池钟颖感激地看着他。
“不必客气。”阮知心下好笑,传音告诫她好好认错,别总被关在门外。
这下,池钟颖终于留在了大殿内。
白盐正在一边忙活阵法,看样子是没有心思多关注她,并且室内还有着白纸和朔罡两个电灯泡——没错,朔罡不知何时又过来帮忙了。
难怪她不需要自己,朔罡一直就很嫌弃自己碍事。池钟颖郁闷地想着,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她试探性地走到白纸身后,看了看他正处理的内容,又看了看朔罡那边的内容。
好家伙,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模式,只不过池钟颖被白纸代替了。
不知道朔罡是不是觉得心头发堵,走了一个碍事的池钟颖,又来了一个更碍事的白纸,把进度一拖再拖,工作量越来越大。
看白纸抓着笔揪心地乱算,再看看那边已经临近崩溃的朔罡,池钟颖扶额,放下白盐的事,先接过了白纸的工作。
今天的工作量并不算多。最忙的几日她们要熬到天色彻底变黑甚至半夜,今天则是在太阳落山前就完成了。
朔罡领着白纸离开。池钟颖规整好手边的资料,胳膊支上了桌子单手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白盐,你还没给我个答复呢。”
白盐避而不谈,“我不是说让你最近几日好好休息吗?”
池钟颖:“算算题又不是什么累活,和休息也没差别。”
白盐:“之前天天哭诉算题太累的是谁?”
池钟颖无言以对,刚要解释,猛地反应过来,“别转移话题,你还没给我个答复呢。”
白盐托词道:“什么答复?没听说过。”
“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喝醉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吧?”
她闭口不答,目光闪烁,转身不敢看她,显然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池钟颖被气得一笑。
“真稀奇啊,什么都不记得了,却知道害羞,还把我关在门外。”
这确实是没办法解释,白盐显然心思很乱,连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都搬了出来。
“但是,没有谁会喜欢我。”白盐轻轻地说,“你那么好,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喜欢我呢。”
两人都是混沌精魄,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白盐显然是畏缩的、回避的。而池钟颖也没有为此生气,她很失落。
“……你讨厌我了吗。”池钟颖轻轻地低语。
“怎么可能!”白盐急了,看向池钟颖,入目的却不像她的情绪那样失落,而是略带戏谑的笑。
白盐感到了迷惑。
怎么回事……她明明感受到了……
“白盐,你发现了吗?你的天赋本能在误导你。”
白盐不是傻子,自然能发现其中的关窍。
“你想说什么?”她冷静下来,意识到池钟颖并不是简单的调笑,要倾诉的也不只是那被她断定为虚假的爱慕。
“还记得昨晚你说过的吗,你说,永远没有人爱你。”
池钟颖说着,缓缓放开自己的一部分感情。
最先传达到白盐那里的,是梦一样甜美的信任;然后是阴暗黏腻的苦涩的占有欲铺天盖地般袭来;在这之后,又有着失落、畏惧等各种各样的感情。
“白盐,告诉我,你现在觉得我爱你吗?”
毋庸置疑,白盐不觉得。
池钟颖轻笑一声,收束这一部分的情绪,将自己对白盐的期盼放了出来。
对她的重视、依恋、倾慕……
那些温柔细腻的东西顺着白盐的感知攀援而上,缓缓缠绕住白盐的心。
“现在呢,你怎么想?”
白盐答不上来。
“这些都是我的情感。你凭借本能感受到的都只是一时的情绪,但短暂外放的情绪,大多数都是你第一次感受到的那些。”
池钟颖叹息道:“爱通常是内敛的,克制的,藏于心底的。除了爱人之间的那种爱,鲜少会被热烈地表达出来。
“你的情感和情绪通常是统一的,所以你认为其他人也都像你一样,外露的情感和内心真实的想法完全一致。但你只是世间的个例。
“爱人之间会因为一时生气而向对方表达出纯粹的怒和恨;挚友会因为暂时的不了解而将信任与依靠藏在心底,显露出怀疑和否定。而你习惯从情感一时的表象去判断它的本质。
“白盐,你愿意去仔细看看这个世界吗?去看一看你以为不爱你的那些人对你的想法?”
池钟影对呆滞的白盐柔声说着。
白盐回过神来,冲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