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耳》转圈的旺仔牛奶

6、第6章

　　程骋一开始弹奏就停不下来，一首接着一首，有郁清听过的，也有没有听过的，比如现在他正专心弹奏的这首，节奏时快时缓，借着夜色，给程骋的身影蒙上了一层忧伤的影子，程骋弹完了，问郁清：“好听吗？“
　　“好听。“
　　“最后这首呢？“
　　“也好听。“
　　“我乱弹的。“
　　郁清感觉自己被耍了，有些懊恼地抬头看着程骋，却偏偏对上那人笑盈盈的眼，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没有了，愣在原地，看着他，眼眶微红。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有些尴尬。程骋先开了口：“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小同学，还要来蹭饭吗？“
　　郁清才发现天已经黑了，街边的路灯也亮了起来。他揉了揉脸，恢复了镇定，打开手机发现时间突然变得飞快，已经七点半了。他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还要去学校取一下书包。“
　　“那我先走了，想吃饭直接来店里就好了。“
　　“那个药……”
　　“不用了，小同学，你可以等下次我受伤的时候给我。“
　　“那好吧，拜拜。“
　　“注意安全啊小同学！“程骋背上琴包，哼着歌走了。
　　郁清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灯下，从秋千上跳下来，向学校跑去，匆匆取了书包，卡着八点锁门的时间跑出了学校，背着包慢吞吞地走在昏黄的路灯下，这个时间，饭店还很忙碌，街上的人匆匆擦肩，三两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单肩挎着包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远处的路灯下，一个男生正在紧张的跟另一个女生说着什么，两人都低着头，时不时看着对方笑一笑，郁清看着这些不属于自己的青春，一脸冷漠，明明不在意，却赌气一样加快了步伐，感受着带着凉意的秋风拂过脸颊，仿佛要把刚刚的嘈杂全部吹散。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看到对面的饭店里，程骋正在专心地擦桌子，帮妈妈端盘子。隔着街道，过路的人，一面贴着大字的玻璃，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程骋忙碌的身影，一脚把混混踹倒的程骋，忙碌的程骋，弹吉他的程骋，一把拉住他的程骋……他心中百感交集，他希望程骋能看到并叫住自己，又不想这样，一点点期待，一点点失落，悄悄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郁清看了一会，便悄悄走进路过的人群，消失在了八点一刻的街道上。

　　他默默地走向自己的家，那个每天连呼吸都压抑的地方。他轻轻打开屋门，看到父亲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走进厨房，没有意外，父亲还没有醒，自然也不会做饭，他轻叹一声，打开冰箱，冰箱里多了一小把青菜，一点豆芽，和两排的啤酒，看到此景，他已经很知足了，父亲能从酒钱里留下一点买菜。他拿出青菜和豆芽，找出柜子里的半袋挂面，开火，简单的炒了一下菜后，把菜倒入煮好的面条里，端到桌子上。没有叫醒父亲，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看着父亲因为不打理满脸的胡渣，油腻的头发，看着他泛黄的衣领和因为抽烟同样泛黄的牙齿，看着他因宿醉而浮肿的脸庞和肿胀的指节，又看向不远处父亲青涩时候的照片，不禁有些感慨。他突然想问问父亲，烟和酒的滋味到底如何，竟带走了原来那个温文尔雅的青涩的少年，带走了母亲，带走了生活，只剩他与父亲两个人，靠发泄和忍受，支撑着这个一不小心就支离破碎的家。
　　突然手机的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打开手机，看到程骋发来的消息：到家了吗？
　　-嗯。
　　-吃饭了吗？
　　-刚做好。
　　-好吧，我妈刚刚还问你今天还来不来吃饭呢。那你快吃吧。
　　-嗯。

　　郁清叫醒父亲，父亲迷迷糊糊的醒来，满嘴的酒气，对着桌子上寡淡的面条撇了撇嘴，想到菜都是自己买的，便也没说什么，父子俩相对无言，默默吃饭。突然父亲说：“今天下午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说你没去学校？干什么去了？”郁清没有回答，父亲继续说道：“别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花着老子的钱就去好好上学，不上学就去挣钱，为了你上学我酒都快喝不起了，再整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心老子揍你！再去给你爹我拿瓶酒！”郁清从冰箱里拿了瓶酒，放在父亲面前，自己继续吃着饭，他已经习惯了父亲的打骂，今天还算是平静的一天，父亲边喝酒，边骂骂咧咧地说着下午赌牌自己赢了多少又输了多少，他自顾自地说着，在他眼里，这个儿子，充其量就是个花钱的哑巴。
　　郁清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硬皮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