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岁有今朝（重生）》慕水添翎

6、晏今

　　直到晏今被推进手术室，穗岁仍有种犹在梦中的感觉。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找到，却竟然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

　　她拼命地回想记忆中十多年前的某一个夜晚，她是否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一个雪夜？
　　但当时的她怀抱着侥幸的心理，选择了跨进校门，不曾回头。
　　便也错失了之后的所有真相——晏今对她的保护，并不是她以为的在他有能力之后。

　　他其实，一直就站在她的身后。

　　*

　　手术室的门被人推开。

　　“还好过来得及时。”医生一边摘下口罩，一边和穗岁说，“肌腱修补吻合得很完美，左手功能的恢复应该是很有希望的。”

　　穗岁松了口气，“谢谢医生，那他的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待会儿会给他打石膏。虽然这手不能用劲，但还是要经常活动一下手指，以防骨关节僵硬。但千万不要太用力，否则可能会出现二次断裂。”
　　“好的，谢谢您。”

　　晏今打完石膏出来，大冬天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浸出了一层冷汗。
　　看来是麻药的效果过了。

　　“你额头上都是汗，要不要擦一擦？”
　　穗岁才从包里拿出纸巾，结果晏今已经用右手的袖子画圈似的在额头上擦了一个来回。
　　他在雪地里打过滚，袖子并不干净，原先白净的脸蛋如今倒好似个小花猫。

　　穗岁一抬头，猛地愣住了，然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晏今不知道她笑什么，呆愣愣的望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她笑起来真好看，像明亮又热烈的太阳。

　　“仰头。”
　　穗岁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仰起头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他脸上的污渍擦掉。
　　“好了。”
　　穗岁笑着对上他的眼睛。
　　他平静地望着她，眼睛在灯光下亮的惊人。
　　穗岁感觉心扑通一跳，忙收回了视线。

　　两人去医生那里听了医嘱，然后拿着药方去一楼的药房取药。
　　药房的人很多，两人坐在休息椅上等着叫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找到工作了吗？”
　　“找到了。”
　　“叫什么？”
　　晏今稍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贝尔机械厂。”

　　这名字仿佛有些耳熟。
　　她略想了想，便想起下午坐过站后停靠的位置，不正是贝尔机械厂的门口吗？

　　“你不会……”穗岁正要问，脑海里金光一闪，恍然间仿佛将所有的碎片都串联了起来，“所以当时下车之后，跟在我身后的那个人是你？”

　　晏今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

　　不是故意？这么巧就和她坐同一辆车，还同一站下？

　　呵，骗子！
　　穗岁轻轻一笑。
　　罢了，看在过去的份上，就不揭穿他了，且看他能装到几时。

　　“我不是说你跟踪我。我是想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当时在那儿，恐怕我都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了。”
　　穗岁一本正经的谢过他。

　　回想起方才的一切，很庆幸当时和门卫大叔一同赶到了现场，否则……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
　　“别担心。它一定会好起来的。”

　　晏今的视线也落在了自己打了石膏的手上，其实他并没有很担心自己的手。
　　毕竟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差一点点，就会一辈子用不上力了。

　　“晏今——”
　　窗口传来叫号声的时候，晏今没什么反应，还是穗岁先站起来大声应了一声。
　　穗岁取了药，怕晏今看不明白，按照上面的说明一点点地嘱咐给他听。
　　“记住了么？”讲解完，她抬头看了晏今一眼，却见他愣愣地看着她。

　　穗岁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怎么了？”
　　晏今迟疑了一下，问，“晏今是谁？”

　　不是你吗？！
　　穗岁下意识地就想反问，又突然想起他根本没和自己说过名字。一着急，顿时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说，“你不叫晏今吗？那个医院挂号要名字，我也没你身份证，就随便写的，是不是这两个字不对？”

　　“我没有身份证。”晏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我只是觉得晏今这两个字很好听。”

　　穗岁这才意识到不对，“你不叫晏今？那你的名字叫什么？”
　　难道他后来改过名？她犹疑地想着。

　　晏今发了两个有些奇怪的字音，听着像是某地的方言。
　　“……我从小吃百家饭长大，就有人喊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后来大家叫习惯了，就这么称呼了。”

　　他的名字竟然是野孩子的意思。

　　穗岁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已经在眼眶中开始打转。她怕晏今看到了难过，站起来去取药的窗口要了一支笔，顺便将眼泪搽干净。

　　医生的字有些潦草，所以她认认真真地在纸盒上写下晏今这两个字。

　　“既然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那你以后就用这两个字吧。”
　　这是未来的他给他自己起的名字，他一定会喜欢的。

　　“年年笑晏晏，岁岁有今朝。你的名字就是这个意思，以后的每一天，都像你最开心的那一天一样。”

　　“岁岁有今朝？”他轻轻地重复了一句，忽然莞尔一笑，亮晶晶的眼睛里绽放出闪亮的光芒。“岁岁，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穗岁微微一怔，竟有些分不清他是在重复这句话里的其中两个字，还是在叫自己的名字。

　　*

　　门卫大叔打来电话，说犯人虽然没有承认杀人事实，但基本符合公安这边对此次连环杀人犯的画像，应该是杀人犯无疑了。

　　不过警察这边还是要走一下流程，他们做了笔录，晏今也被要求去公安局做一下笔录。

　　为了安全起见，甚至联系了校方和晏今的工作单位。

　　“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犯在踩点的时候，被人给抓了！”
　　穗岁还在宿舍补觉的时候，她和门卫大叔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从最开始的“门卫大叔一个擒拿手制服了杀人犯”“建筑系女同学霸气擒敌”到后来的“建筑系天才钓鱼执法”，越说越离谱。

　　为此，学校特意发了公告，一则是公开表扬了穗岁与两位门卫大叔见义勇为的行为，二来是为了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补觉到中午的穗岁睡眼朦胧的去食堂时，尚不知情。只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偷偷看着她。

　　虽然她作为建筑系常年霸榜第一的天才少女，在学校一向小有名气。
　　但也还没有到人人注视，随时都能感觉到旁边有视线投来的地步。

　　难道是她脸没洗干净？还是头上有东西？
　　她保持从容的微笑，内心却犹如万马奔腾，假装无意地开始搽脸和整理头发。

　　所以说，下次出门就该照个镜子啊，穗岁万分悔恨的想着。

　　此时的食堂虽然没有平时这么拥挤，但留校的学生不算少，六个窗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结果她面前的队伍仿佛潮涌似的纷纷散开，直接剩下她一个人。

　　“怎么回事？”
　　她一脸茫然地瞬间排到了第一位。

　　“同学，要什么菜啊！”
　　食堂的阿姨似乎都格外热情。

　　她只是迟疑了一下，阿姨就连续推荐了好几个菜。只等她一点头，阿姨“久治不愈”的手居然也不抖了，食盒就差满出来了。

　　“谢……谢谢。”
　　穗岁手忙脚乱地摸了一通，发现自己忘了带饭卡。赶忙拿出手机，“我用支付宝付吧。”

　　这回轮到阿姨茫然了，“用什么？这是什么意思？”

　　穗岁这才想起，这时候可是连数码支付都尚未流行的年代。

　　她俯下身正打算和阿姨说自己上楼拿饭卡。

　　“刷我的吧。”
　　一只修长的手越过她的脑袋，将饭卡放在机器上。

　　穗岁顺着那只手仰起头。

　　是晏卫光。

　　“学长？”

　　晏卫光也打了一份饭，“一起？”

　　“哦。”穗岁忙端上自己的饭盒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找了个地方坐下。

　　“晏燕呢？”

　　“还在家睡懒觉吧。”晏卫光轻笑了一声，然后抬眸望向她，“你还好吗？昨天没受伤吧？”

　　穗岁仍是一愣，终于反应过来。

　　“学校发了内信通知，关于你昨天的英雄事迹。”

　　“怪不得，我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偷偷打量这。

　　“虽然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情，不过还是劝你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才好。”

　　“我知道，其实我昨天也没帮上什么忙……谢谢学长。”穗岁晃了晃手中的饭菜，“你帮我付的菜钱，等晏燕来了我请她，就当还你了。”

　　“你欠我的，为什么还给她！”
　　晏卫光挑了挑眉。

　　“嗯？”穗岁瞧了瞧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你们不是兄妹么？”

　　“我妹妹说你和她是好闺蜜，所以我也是你的好闺蜜吗？”

　　“哈？”穗岁哑然，“那当然不是啊……”

　　“所以，你欠我的，下次请亲自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