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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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来得既晚又短，我置办秋装大打算只好搁置了，省下来百多块钱买了暖手炉预备过些时日请假回乡下送给妈妈。嗯，我们一个月6天假期，说来也是很不错的了。
我在服装城工作。一天上12小时班。早上7点起床，做午饭，然后带着饭盒去赶公交车。9点服装城营业，我需要提前十来分钟到达。
我“管辖”的这片区域是比较耐看的时装，不过仍旧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现在的人眼刁，质地价格样式都要吸引眼球才行，似乎叫什么性价比的东西。
他们经常摇头。
“这颜色真俗。”——对不起，这不是我进的货，别老把我上下打量啊，又不是看牲口。
“喂，没更小号的了？”——客人，我看得出来你腰细，可是说实在话你的屁股很大，你确定想让它更圆润？不过屁股大好生养现在好像已经不时兴了吧。
“唉。”——你叹息什么呢？我们这是服装城不是叹息成。
……
以上种种，不予赘述。当然，很多时候我不会腹诽，除非我那段时间正好看了什么悲情片。
不过，我还是认为自己的工作挺好的。7点起床，对身体很好。中午可以自带饭菜，花钱不多又合乎我自个儿的心意，饭后还有少许休息时间，足够养精蓄锐。十点打烊，有同事顺路，路上相伴而行，危险度也就降低了。更何况日间还能选择自己喜欢的音乐，虽说我的喜好让同事，据说叫内伤，但是一周还是有那么一次机会他们愿意满足我的心愿。
当然，工作自然还是有瑕疵的。我得用近于288小时的站立才能换得900多薪酬，他们说这太低了。其实我自己真不觉得，只是总被他们这么说，耳朵难受，心里便甚为苦恼，觉得要反驳又是自己没理或者没有上进心，因而只好缄默。简单说来，我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的蓝领，通俗一点就是民工。租房一月160，水电费近30，话费十来块钱，数字电视费用50左右，伙食费150足够，偶尔会买化妆品，请同事吃东西，但是每月也能存下400.我自己身体好，没什么大病小痛，这400元就算得净余了。一年下来也能有五千的样子，攒个5年然后回家嫁人，想来加上男方的礼金应该就够给爸妈养老了。他们本身也是劳碌命，到现在仍可自给自足，一年还能有千巴块钱余钱。等老来病，村里的医疗保险可以报销30%还是50%，因为没用过记不大清楚了，可是想来也算是有所保障了。所以我不太懂他们的感觉，虽然说实话我的工资很低，跟村里其他外出打工的人一比，真是不入眼，但是我能够时常回家，这是他们求不到的待遇，有舍有得，我的工作应该算好吧？
不说这个了，今天我同事带了她家小孩过来，粉雕玉琢，十分可爱。我想我是喜欢小孩子的，不然不会微笑。我好像忘交代了，我的面部神经没有问题，真的，不会不受控制的眼角下垂，嘴角歪斜，我只是不大会笑罢了。我这时会由衷的感谢老天爷让我长了张娃娃脸（据书上说，其实是遗传关系），否则老板是不会答应我来上工的。
“张玉，你居然笑了，真难得。来，保持一下，茄子，OK。”同事用手机给我拍照。
我本来叫张玉米的，因为是在家里收玉米的那段时间出生的，可是登记员造册时觉得这名字太奇怪了，既没意思念着也不顺口，于是就跟我爸妈商量把米字去掉。爸妈觉得名字就是给人叫的，到底是什么没关系，也就没反对。不过私下里家里边的人还是叫我小米。其实他们很想叫我大米，要知道我们这边是没有小米的，但是我长得没有大米白，他们害怕说要是叫我大米，家里边的米就会随着得病变黑，由是断然的否决了大米这个小名。于是我就成了小米，反正这东西只听过，我要是糟害了它也没关系。
同事拿手机给我看，说：“你还挺上相。”
我一面观察她新款的手机，想她居然又换了，一面认真的点头同意她的说法。我们村子里比我漂亮的人多多了，可是要是照片上站一块儿，我还是我，一眼就能看见，他们说能平分秋色。但凡女人总是喜欢人夸自己漂亮的，所以我也就泰然的接受了，不过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不会骄傲得跟，跟，好像是叫孔雀，不会骄傲得跟孔雀似的。
同事忽然就笑了，弄得我莫名其妙。她为什么这么开心呢？
“你这人，真是老实。”她伸手拭泪，顺道还拍拍我的肩膀。
咦，哭了？怎么又伤心了？我弄不明白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因此没有接话。当然喜极而泣也是有的，但那应该是久别重逢的人才有的心境，我们这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那样的话，抬举了。
“真是个好玩的人。”她继续说。
我摇摇头，对她历数身边人主要是同学对我的印象：“木讷，呆板，没幽默感……”
“别说了，你没看我快笑岔气了。”她捂着肚子在我肩头捶了一记，很像撒娇的模样，脸色甚至粉红起来，十分可观。
我遂住了口，专心的看她因充血而美丽动人的脸庞。
小孩子拉拉我是手臂，叫我蹲下去。她声音嫩嫩柔柔的，很舒服。我不由被蛊惑，蹲下面对面的看着她。
“做什么？”我问。
她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小孩子的嘴唇亲柔温暖，我的脸腾的灼烧了。
啊，我捂着脸后仰，几乎摔倒。
小孩子咯咯的笑起来，声音仍是悦耳动听。我觉得自己连耳朵都熟了。真不中用，我暗暗唾弃自己，对一个小孩子都不得不缴械投降。
正尴尬间看见进来了一位客人，遂逃难似地起身。
客人三十上下，长得既高且俊，浓眉大眼高鼻梁，方脸寸头，戴着黑框眼镜。
“先生，请随意看看。”我照例说，然后绕到他身后。
他嗯了一声，若有似无。不过对我这样一个人跟在后面似乎已经坦然，没有任何不自在，慢悠悠的一件一件衣服看过去。我趁机回忆自己所看见的细节。西装上没有厂商的标志，但是纽扣有暗花，应该是城里唯一一家西装订制铺子的成品。里面的小马甲看不真切，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生产的。领带仿佛是金利来的。
正想着，忽然听见客人的声音。
“有按三围分类的衣服么？”他问，声音有点低沉。
“没。”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的脚步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前。
我想他在怀疑我为什么能得到这份工作，这样直白的话对一个服务行业的人来说是不应该出口的。
“一个人身高172，体重96，三围92，62，94，瓜子脸短碎发，丹凤眼，樱桃嘴，她穿怎样的衣服好？”
我恍惚间似乎看到同事惊掉了下巴，而自己似乎也该淌涎水了——多好的身材啊。
臆想完毕，我不得不装模作样的问：“肤色如何？对颜色的可有偏好？”
“白皙。红黑。”
可爱热辣型？可是，坦白的讲，我根本不会搭配衣服。我看他停下脚步，双手放回裤袋里，明摆着等我反应的样子，只好腆着脸皮上了，希望他不会被我的最终结果吓坏。只是同事已经满眼惊恐，恨不得越界过来帮忙了。
真的对我很没信心，我忍不住挠指甲。
身材好的人会喜欢紧身一些的衣服吧，前凸后凸；然后现在的人喜欢风衣，唔，哪一件利落又可爱呢……
看着我手中的红色皮质风衣，黑色高腰紧身衣，低腰喇叭裤，客人的脸色瞬时变得很难看，恰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其实，我已经看见了脸色更难看的老板，他吹胡子瞪眼了。我只好拧着衣服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总觉得如芒在背。
“你……客人，您别生气，这丫头新来的，还没上手，我这就让人给您换一套。”
老板赔礼道歉。嗯，会不会扣我工资？不过我来了这么久也没被扣过，老板应该不会狠心的。还是说他也看出来了这实际上肯定是个大主顾？我偷偷抬眼看老板的背影，一抖一抖的，似乎很兴奋呢，那我没想错了。可是为什么客人会回头呢？我赶忙继续低头含胸。
衣服有点重，我膀子酸了。老板，你什么时候来教训我呢？那样我就可以把衣服放回去了。
我没看见客人最后拿了什么衣服，不过他似乎挺满意的，打我面前经过时说：“当你问我问题的时候，我是以为你成竹在胸的。”
我误导了他么？不过他不悲不喜的语气让我很难猜出他的真意。抬头，看见他认真的表情。仔细看了，他仍是个好看的人，难得的好看的人。
“我不会画画。”好像成竹在胸是说文童吧，可是我不会画画的。
客人的嘴角似乎有点不受控制了，我不由得担心他会面瘫，或者有点面瘫的预兆。
“这丫头又说昏话了。客人您别介意，请这边走。”老板点头哈腰。
看来这位客人被狠狠敲了一笔，我想。
老板回来后虽然生气，可是由于大赚了一笔，也就没唠叨多久，只威胁我：“你要再做些乱七八糟的糗事，我就辞了你。”
我乖乖的点头，不知道他是不是说话算话。
“别想侥幸。”他又说。
我再次点头。不过一般来说他说两遍的话倒根本不具有危险性，心里当下庆幸不已。
事后同事反倒过来安慰我，说一会儿话就扯远了：“……那个人长得很周正啊，跟明星一样，不过比之现在的小白脸明星，还是这样的男人让人更觉得舒服……”
我安静的听同事讲话，有点昏昏欲睡，都怪昨天睡得晚了。今天不可以整晚的看电视了。我要努力的按时睡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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