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撞见》佛家沧渊

7、他们，究竟还是爱着对方的

　　阳光从梧桐叶里挤进来，像水晶那般，洒在他的全身，不知为何，我脸红了，也心跳了，我害怕他看到我窘迫的样子，便急急忙忙地收起书包，没来得及多看他一眼，拔腿就跑，一直出了校园的大门，我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我披头散发的长发，高高的束在头顶，头发还没捆好，韩察就站在我的身边，他微笑着且大声的说：忙着去投胎吗，跑那么快。
　　我在心中还庆幸着，他没有跟来，大脑中便出现他刚才站在我眼前的画面，他一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捏在手中的长发，已掉了下来，我伸起手，重重的拍在他的后背上，并生气地骂道：韩察，你是不是有病。
　　他没有说话，就定定的看着我，夕阳就映在他的脸上，风吹起来干净利落的短发，他的眼神放光，我皱着眉，见他没有说话，转身就走，他停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我一边走，一边偷偷的回头看他，看着他的侧脸，微笑，右脸上那个长长的酒窝，不深不浅。
　　我以为，他被我骂生气了，就停住脚步，朝着他大喊：喂，你到底走不走。
　　他回头，看着我笑，恍然大悟，如梦初醒，嘴角轻轻的拉起一个“啊”，然后伸手挠了挠脑袋，跟在我的身后。
　　走出学校大门后，不远处的拐角，有一家优乐多奶茶，他问我：喝点什么。
　　我故意调侃他：我没钱。
　　他捏了捏自己的裤兜，我们俩一同看向他的裤兜，我白了他一眼，不自觉的走到奶茶台前，对服务员说：我要奶茶，不要珍珠，加椰果。
　　韩察说：不要椰果，加黑珍珠。
　　我抬起脚，踢了他一脚，白了他一眼，然后毫不客气的说：跟我唱反调，你故意的，哼！
　　他只是笑。
　　我的心里不痛快。
　　奶茶到手，我插进吸管，喝了一口，韩察就看着我，没有喝奶茶，也没有说话，等我喝一口，他插进吸管，把他的奶茶递到我的面前，然后说：喝我的吧。
　　我看着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把吸管递到我嘴边，然后说：好喝一点呀。
　　我挑挑眉，瘪了瘪嘴，不以为然，但是，我咬住了吸管，深深的吸了一口：果然，好喝一点。
　　然后，他接过我手中的椰果奶茶，把吸管放到嘴中，喝了起来，我欲言又止，我想说：吸管我已经喝过了。
　　话未说出口，却被吸到喉咙里的黑色珍珠，呛到了，开始咳嗽，他焦急地站在我的身后，用手轻轻的拍我的后背，然后温柔的说：你是不是傻，珍珠奶茶你还吸得这么快。
　　我咳得满眼泪花，他却在笑。
　　我气哼哼地抢过他手中的椰果奶茶，将珍珠奶茶还给他，吸管放到嘴中，喝了一口椰果奶茶，我才想起，吸管被他吸过了。
　　抬头看他时，珍珠奶茶的吸管已经被他含在口中，奶茶被他吸到口中，又退了回来，我生气的，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着我的样子，知道我要踢他，拔腿就跑，我站在原地，运足了力气，朝他大声喊：韩察！
　　不远处，他面朝我，笑容灿烂。
　　日记的最后，日期已经模糊的看不见，像是被水打湿过，日记本有了小小的漏洞。
　　看到韩代弋，代韩察收起笔记本，放入包中，站起身，问他说：你今天早上不是说，有事儿同我说吗。
　　韩代弋拉了拉肩带，笑着回答：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转既又问代韩察：你不是也说有事同我说吗？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异口同声，无奈的看着对方，代韩察伸了伸手，笑笑。
　　你的名……
　　你的名……
　　站在梧桐树下的两人，望了对方一眼，憋着笑，代韩察伸起手，擦了擦鼻孔中间，将眼神，望向别处。韩代弋满脸通红，羞涩的笑容，像落下的梧桐花，内敛，舔着嘴唇，迅速的将头低下，惊慌失措的，拉了拉自己的肩上的书包带。
　　有时候，喜欢，很简单，一个浅笑，一次低头，或是一个转身……都能将一个人的心牢牢地套住，将他的眼底，映瞒你的身影。
　　而喜欢，总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萌芽，情长的人，等得及，桃花灼灼，携手共度白头。情短的人，不自知，风花雪月，过了一场又一场的情话。
　　喜欢便是，你助我成长，同时，将你画在心上，一生一世。喜欢便是，长年累月，自我蒙蔽，等到凄凉，等回忆，等物是人非，等恍然大悟，便只能等，来生。
　　他们推着单车，没有走回家的路，而是绕到另一个拐角处，单车一前一后，跳动的心脏，此起彼伏。
　　代韩察把单车停靠在路边，走上台阶，向店里的人招手，微笑，走到吧台前，坐上高高的转椅，手在桌面磕着。店里的人，向外张望，看着跟在她身后的少年，笑容有些暧昧，隐隐地问道：新朋友？
　　代韩察回头看了一眼少年，他刚停靠好单车，朝上走，代韩察耸耸肩，微笑着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新朋友。
　　新朋友吗？怎么感觉，像是久别重逢。
　　店主将最后一杯奶茶放在手中轻轻的摇晃，递给站在代韩察身边的人，双手搭在吧台上，看着代韩察，久久才说：还是老样子。
　　代韩察点头，紧接着又说：多一杯珍珠奶茶。
　　店主转身，开始忙活，嘴里却碎碎念：一杯椰果奶茶，两杯黑色珍珠奶茶。这时，机器发出了声音，韩代弋也走到了她的身边，默默地站着。
　　代韩察说：我自作主张，给你点了一杯珍珠奶茶，不介意吧。
　　韩代弋微笑，摇摇头，说道：不介意。
　　店主将密封好的奶茶，倒过来，轻轻一摇，放在台面上，连续三杯，完毕，他问：一杯珍珠奶茶打包带走，说是问，倒还不如说他在自问自答。
　　代韩察微笑，拿起两根吸管，插入自己的杯中，递一根给身旁的少年，接过店主手中打包好的珍珠奶茶，说道：谢谢周叔。
　　递过奶茶，周叔看了一眼代韩察，然后轻声地问：你阿婆，状况如何？
　　代韩察回答：老样子，偶尔记得，偶尔不记得。
　　他们俩闲聊的时候，韩代弋付了钱。
　　店主微笑，看了一眼少年，然后问道：小伙子，上个星期刚搬到我们小镇的吧。韩代弋点点头，然后说：是的，上星期刚搬回来，谢谢周叔。说完，举起手中的奶茶。
　　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小店，虽经过几次翻修，但周叔说，他的父亲，是念旧之人，所以，即使翻修，小店的样子，从未变过。
　　代韩察将打包的奶茶，轻轻的放在单车的背兜里，一只手推起单车，路过奶茶店的时候，朝周叔道别：周叔，回见！
　　回见！
　　两人并排走着，慢悠悠地走在宽敞的大道上，代韩察嘴里的奶茶被吸得“咕噜噜”作响。在静谧的天空下像一首悦耳的交响曲，连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步伐随着阳光的移到，轻缓地向前，水泥路上像装上了时光机，向前又向后。
　　代韩察突然停住脚步，嘴里不停地咀嚼着椰果，看着韩代弋，然后说：我认识你的名字。
　　韩代弋并不惊讶，将奶茶缓缓的放下，看着她的眼睛，然后用坚定的口吻说：我，也认识你的名字。
　　风吹过梧桐叶，花瓣缓慢洒落，光落在脸上，璀璨，小汽车的声音，带着轻轻的哼唱，偷偷而过，愉悦，叶子摩擦的声音，奏出一曲心跳的高歌，激昂，花瓣落下的声音，像心跳，轻轻的，缓慢的，舒展开来，躺在水泥路上，华美的，落幕。
　　风吹，花落，代韩察轻轻的挑了挑自己的头发，缓缓的低下头，将碎发别于耳后，低眸浅笑，如满天繁星，璀璨耀眼，如星星光河，晶莹剔透。
　　韩代弋的眼睛，除了吹过的风，让他长长的睫毛抖动，满眼中，就是少女低眸浅笑的样子，似乎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痴迷过，似乎她的一举一动，都像沾染了魔法，让人挪不开眼，他总是，在心中责怪自己，这样看着一个女孩，像是一个流氓，但又无法说服自己，将眼神移开。
　　韩代弋先开口说：我认识你的名字，是因为我爷爷，他叫韩察。代韩察眼底，还是露出惊讶之色，即使，她已猜到了几分。
　　然后，她像是自言自语，小声地念叨着：怪不得。
　　韩代弋问：怪不得什么？
　　代韩察陷入沉思里，推起单车，缓慢向前，她的心底，莫名其妙的，生出一团怒火。她曾有几度，讨厌这个名字，这个名字里，承载着阿婆太多的故事，或许，阿婆也恨，恨，但她又无法忘记。
　　将，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通通都斩断。
　　恨，却将爱深深的掩埋在心底，两股大绳缠在一起，爱，最终把恨推翻，独占一头，在岁月的长河里，肆意而为之。
　　她恨，是曾经看见阿婆痛不欲生地哭泣，她恨，似乎她要帮阿婆承载这一生的故事，她无比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韩代弋静静地跟在她身边，等她回答，直到，他们走出很长一段路，代韩察才深呼吸一口气，轻轻的转头，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安静的少年，她不能，把情绪散发在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身上，于是轻声说：怪不得那天，韩爷爷早晨去了我们家，后来，阿婆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说着，举起手中的奶茶，轻轻的摇了摇，笑容有些勉强。
　　韩代弋回忆着，那天早晨，他骑着单车，路过她家门前的时候，站在门口，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看着他时，那笑容，像是看一个熟悉的老朋友，温柔，像是面对曾经深爱过的人，于是他点着头也说道：怪不得。
　　韩代弋又问：你阿婆，叫代弋。
　　代韩察点点头，
　　你的名字我的姓……
　　你的名字我的姓……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这一次，他们面对着彼此，没有说出一句话，代韩察的眼中，热泪盈眶，眼泪在阳光中，晶莹剔透。
　　他们，究竟还是爱着对方的。
　　只是这一段情深，一个人在等待，或许，另一个人在煎熬。
　　曾爱多深，才能等一个人，白发苍苍。爱曾多深，才能将爱的名字，给了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