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四章 ...
-
锦绣楼，是最近几年才在南京城里火起来的戏楼。
要是细问原因，就不得不提这里的台柱子忘玉。
不过姜笙没去过那里，只听说忘玉年纪不大，戏唱的好，又生的一副好皮囊。
多少达官贵人抢着去看他，只要有忘玉出场的日子，那票定然是千金难求。
眼下他和花洛城一起坐在二楼的一个包厢里，许文博黑着一张脸站在他背后整个人直冒冷气。
整个包厢里的气压低的有些压抑，姜笙被身后的视线盯得头皮发麻，扯着嘴傻笑着说想吃梅花糕才把他支走。
许文博不在，包厢里的温度才慢慢的回升。
姜笙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习惯性的想掏块冰糖，摸了摸口袋却没有摸到，微微叹了口气，只得作罢。
他端着茶杯一点一点秀气的喝水，花洛城坐在一边突然开口道：“那位许先生，怕是喜欢你喜欢的紧。”
此话一出，差点让姜笙被水呛到，轻轻掏出一块手帕抹了抹嘴边的水渍，轻哼一声：“本少爷有钱生的也好看还天资聪颖，天下再找不着我这样聪明的学生了，先生不喜欢我喜欢谁？”
花洛城看着他一脸傲娇，只觉得有些好笑：“你倒是舍得夸自己，我是说那位许先生对你恐怕是有男女那般的情感...”
“哎~洛城姐姐可别乱说，万一传到我爹耳朵里，定要骂我糟践了先生呢。”
姜笙脑子里突然浮现出许文博的脸，嘴上如是说着，还是悄悄红了耳根。
花洛城愣了愣，“可能是我看错了。”
“定是你看错了。”
花洛城微微勾起嘴角，再没说话。
姜小少爷单纯，她混迹那风月场这么些年，什么是真情什么是假意又怎么会看不出。
喜欢这东西，便是封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怎么能藏得住。
那位许先生分明是对这姜家少爷有意，看这少爷的态度，许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
不过这孰真孰假，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花洛城看了看姜笙的侧脸，他正兴趣勃勃的盯着戏台看。
今日这一出曲目，是 《霸王别姬》。
...
霸王刚上台的时候，许文博也提着糕点上来了。
他对这戏曲什么的一向不感兴趣，本想稍微看两眼就带着姜笙回去，可见他眼巴巴的盯着戏台，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也不忍心扫他的兴。
花洛城目不转睛的盯着戏台，好像在期盼什么人出来。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盼着一个人出来。
忘玉。
万众期待下，忘玉终于出来了。
花旦虞姬，那妆容当真是漂亮极了，字字都唱的珠圆玉润唱腔婉转悠扬。
...
虞姬：“大王啊，此番出战，倘能闯出重围，请退往江东，再图复兴楚国，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岂不牵累大王杀敌？也罢！愿以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项羽急急逼问“怎么！”
虞姬“免你牵挂。”
项羽“妃子，你，你，你，不可寻此短见啊！”
“大王啊！”虞姬娇喊一声，随即唱道，“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说着便欲夺项羽腰间的宝剑，项羽急急转身躲开，大吼一句，“哇呀呀！妃子，不可寻此短见啊！”
虞姬三次夺宝剑都被躲了过去，随即脸上一白，手指着帐外：“汉兵，他，他，他，他杀进来了！”
“待孤看来……”项羽不疑有他，待他方一回头，虞姬即抽出他腰间宝剑……未几，项羽意识到受骗，忽一低头，惊见腰间抽空的剑鞘...
虞姬与那楚霸王痴缠一辈子，最后终于还是为了霸王拔剑自刎。
...
那台上绝代的美人儿倒在地上，一身的悲切，那眼中似乎含泪，没人看的真切，那双凤眸便轻轻阖上了。
花洛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在场不少人都被感动了，能够坐在这里看戏的，都是有钱有势，有头有脸的人家，寻常的百姓根本买不起忘玉的票。
花洛城今日能坐在这里，也只是因为，她是个名妓，只要她一天是花影楼的头牌，便没人会去刁难她。
如今世道乱，这世道越是乱，那勾栏啊，戏班戏园子之类的地方便越是人丁兴旺。
人就是这样，越是不安恐惧，便越是声色犬马纵情风月来麻痹自己。
商女不知亡国恨，这诗从一开始就说的是台下的看客。
场上已经谢了幕，观众看也看完了，泪也抹过，曲终人散，到最后谁也不会记起谁。
台下的椅子歪歪扭扭的，满地都是细碎的花生瓜子皮，几个小童从幕布后面走出来收拾着台上的道具。
只有花洛城还坐在原处，一个劲的抹着眼泪。
“洛城姐姐”姜笙看她泪水止不住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劝慰道：“只是一出戏。”
花洛城情绪收拾的很快，她胡乱把眼泪抹干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了小镜子出来补妆，冲他笑道“见笑了。”
“无妨。”
“我...我还想再请姜少爷帮个忙...”
...
“洛城姑娘，我们后台是闲杂人不能进去的。”跑推的为难道。
“我花洛城是闲人么？再者说我身边这位可是姜家的大少爷，难不成也是闲人？”
“这...”跑堂的有些迟疑了，姜家他是知道的，如今这世道姜家还能安安稳稳的做银行生意，背后定是有军阀或是其他大人物做靠山。
姜氏银行的大少爷，是他们这种小人物惹不起的。
“好吧...不过可千万别叫人看见，若是叫管事的知道了，小的免不了要挨一顿皮肉之苦了。”
“知道了。”花洛城直接就掀了帘子走进去。
姜笙在后面跟着，刚要迈腿进去，却又被许文博拽住。
“先生？”姜笙一双干净的眸子里满是不解。
“...”许文博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松了手“无事，小心脚下。”
姜笙点点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
忘玉坐在镜子前，已经卸掉了脸上的妆，露出原本的模样。
许文博有些惊讶：想不到他竟是位男子。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女子，又怎么能进的了戏班。
忘玉的声音很好听，清冽的嗓音跟台上娇柔的女声全然不同。
“几位，后台，闲杂人是不能进来的。”
花洛城先是愣了愣,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上前去,痴痴的看着这男子的侧脸,红了眼眶，哽咽的唤了一声：“旭阳。”
这一声叫出来，姜笙和许文博便知道，两人定然是旧识。
许文博很有眼色的拉着一边一副看戏模样的姜笙稍稍退了一边做空气。
忘玉从头上取下一片发饰：“洛城小姐，这儿可没有您要找到人。”
花洛城瞳孔颤了颤，上前握住忘玉的手，急急的问：“旭阳...你...这些年...你过得还好么？”
忘玉好像被她的动作惹怒了，一把拂开花洛城的手：“若是鄙人没弄错的话，鄙人与洛城小姐并不认识，还请您自重。”
“不认识？”花洛城眼里的珍珠大滴大滴的落下，“怎么会不认识呢？若是不认识...那你怎么知道...”
忘玉轻轻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叫花洛城一瞬间白了脸。
“花影楼的头牌花洛城姑娘，一条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更是一夜千金难买，这南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话，对花洛城而言可谓恶毒了。
身为金陵名妓，关于花洛城的闲言碎语从来就没有少过。
多少女人们在背后戳着她脊梁骂她狐狸精不要脸；而那些男人看重的也不过是她年轻貌美，从来只把她当玩物，言语间都是些荤段子、下流话，根本也不会看得起她。
姜参和她认识的几年里，虽然每次见面都来去匆匆，但花洛城骨子里的洒脱和骄傲，他是知道的。
那些事情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
可是现在，她面色惨白，下唇几乎都要咬出血了。
“喂！你这人说话也太过分了！”富少爷姜笙有些看不下去，生气的站出来替花洛城说话。
忘玉扭过头看了姜参一眼，讽刺的翘起嘴角，“啧，这又是哪家的富少爷？我不过说实话，便这么着急为她出头。难不成少爷小小的年纪，也是洛城小姐的裙下之臣？”
姜笙直勾勾的看着他，“忘玉公子好口才。”
“姜少爷，今儿是我的不是。改日我定当向您赔罪。”
花洛城神情低落的在忘玉身后冲他服了服身子，“是我们走错了地方。”
“确是来错了地方。”忘玉头也没回，握紧了手中的头饰，依旧出口讥讽道：“洛城姑娘要伺候你的少爷最好还是回你的花影楼去，可莫要再来，免得脏了我的地方。”
花洛城脸色苍白，看着他的背影眼泪止不住的流。
“洛城姐姐，咱们走吧。”
这般明目张胆的侮辱，姜笙也不恼，只轻轻拍了拍花洛城的背以表安慰，随后一脸平静的拉着许文博往出走。
他们前脚刚出门，便听得里面的人喊了一声。
“阿莫！一会替我在屋里撒些盐，去去晦气！”
“你！”听着他三番两次对自己的小少爷出言不逊，许文博顿时青筋爆起，就要回去跟忘玉理论。
“算了。”姜笙皱着眉拦住他。
“你又何必与他计较。”
“可是他...”许文博心中不忿，脸上写满了怒色。
他居然那般说你。
见他一脸怒容的为自己鸣不平，姜笙终于露出笑脸来。
“他不过说了我几句，先生便如此生气，你果真是喜欢我的吧？”
“这...”心跳突然加速，理智告诉他此刻应该马上反驳，可此刻许文博却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过很快，姜笙的下一句话，便让他将快脱口而出的喜欢咽了回去。
“不过是开个玩笑，先生莫要当真。”
“嗯。”许文博心情有些复杂的点了点头，一抬眼便见他又跑到花洛城身边，几乎要挂到她身上，二人好不亲密。
微微的垂眸，袖子下的手渐渐收紧。
不过是玩笑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