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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再见纪老爷 ...

  •   “你们听说了吗?城东那个刘家又出事了。”
      四宝晕晕沉沉佛如灵魂出窍般朦胧无依,耳边唏唏嗦嗦不断有人在说着话,听着声音来判断,人数还不少。
      他想看看说话的是什么人,但眼前一片黑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
      “上回那些个死了都还没入土,这回又怎么了?”问话的是个很稚气的童声。
      “哎!真是造孽!这回又出人命了,死的是管家的老婆子。”回他的声音很尖细,有点像电视里常演的老太监。
      “连老婆子都死了,这刘家还真是邪了!”奶娃似的声音也加进来。
      “就是啊,这接连几个月的死,他家的女人都快死完了吧。”这次是个柔弱的女声。
      “可不是,听说刘大人已经把刘老太太跟刘小姐全都送到安国寺去了。”
      “真是造孽啊!”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四宝发现自己似乎进了什么苍蝇馆子(街边小店),满天都是八挂,而其中小孩子的人数还居多。
      难不成我终于是回家了?四宝有一丝惊喜,但也只是转瞬而过。
      如果回了家,大概别个嘴里吐出来的都是什么:狗日的XX,他妈又咋个了。然后他老妞儿(老婆)又跟哪个哪个跑了一类的话题。
      刘大人、刘老太太、刘家小姐,这称呼一听就知道不是家乡话。
      况且……
      “抓到凶手了吗?”稚气的童声又问。
      “抓什么呀!那些死的女人全都一夜之间大了肚子,然后难产而死。本以为是采花贼所为,哪知验尸之时才发现死者原本大着的肚子全都又一夜之间消失了,其中有几个丫鬟的尸身甚至还是完璧之身。你们说说,这等奇事让那些个官差去哪里抓凶手啊!”尖细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鄙视。
      凶手……死去的女人……大肚子……
      金四宝觉得自己的头上像被箍了个圈,随着说话人的咒语是越来越紧,紧到像要把他的头挤爆一样。
      “说来可真恐怖,据刘家周围的草兄草弟说,那刘家宅子里的花花草草全都沾染了死气,灵气全消。”
      “可不是嘛,听说就连宅子外面那棵开了灵根的垂柳也因此入了魔道绝了仙缘。”
      “好可怕啊!”
      “真的好可怕……”
      可怕……可怕……
      不想听我不想听,那些死来死的事我通通不想听——
      “不要烦我!”金四宝抓狂的嘶吼!
      “哎哟!”
      咣哐一声,盛着药的青瓷碗被打翻在地,成了几块碎片。
      “我说四宝少爷,您这是发什么脾气啊!”
      如芳辛辛苦苦熬了半宿的药,还没来得及送进病人的嘴,结果就给打翻了。
      啊?
      纯白的轻纱帐缦,鲤鱼戏水的锦绸被缎,外加旁边如芳气得有些扭曲的脸,金四宝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他所在纪家的床上。
      “我怎么了?”
      断开的记忆接合,他想起自己应该陪着宇辰在骑马。
      “您被路边马车所辗的飞石打到头,当场就晕过去了。”如芳看着他懵懂无知的脸,突然好想将他的脑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虽说他现在是个凡人本质差了点,可如果连个石头都躲不过,那若是遇到那命中的血劫,他该用什么来保命?再一次的拖累公子的修行,直至灰飞湮灭吗?
      啊?被石头打到?那可真是好“运”啊。四宝哭笑不得,只能感慨自己“好运”当头。
      “对了,刚才有谁在这里?”是纪府的下人?一群群在跑到这里来吹什么凶杀案,很闲吗?
      “您说什么啊?老爷和大少爷都吩咐过,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可以随便进入您的居所。刚才宇辰少爷在睡觉,我在煎药,哪里有什么外人。”
      “可是……”我明明听到很多人在说话啊。四宝摸摸头上缠着的布巾,纳闷自己难道被石头搞的神经失常?
      “您出了好多血,肯定是迷糊了。我再去给您盛一碗药来,你趁热喝了再睡一会儿吧。”
      如芳皱了皱眉,暗自施法检查了纪其臻离开时所下的结界,确定完好无损后,咬着牙走开了。
      真的是迷糊了?
      缓缓地躺到枕头上,金四宝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在自己身上发生了。

      纪其臻……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四宝少爷,您快看谁来看您了。”
      就在金四宝趴在床上快要生霉的时候,如芳提着个高嗓子就在门外喊起来。
      难道是纪其臻?灵光一闪,四宝嗖地就从床上坐起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披就往外跑。
      “你这该死的混蛋——”
      掀开厚重的门帘,入眼的是暗青色的细花锦缎,他想也没多想伸手就要打,结果手还没捶到人,就被抓住了。
      “金小哥儿,你想干嘛?”

      丢人……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穿好了衣裳坐靠在床边,金四宝的脸火烧似的红彤彤、明艳艳。
      “对……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只不过太想打你儿子,一时失手。他呐呐的解释。
      “不知道是哪个下人惹得四宝发了这么大的脾气,你说出来,我让子悦好生惩介他一番。”
      纪家的当家纪靖扬保持着自己身形稳如泰山,面容飘飘似仙的绝世风度,轻笑着询问着。
      “没、没人惹我。”
      纪老爷的口气很随和,看起来像是真把金四宝当成了自己的亲侄儿。但四宝不是傻子,他很明白什么叫天下间没有白吃的米饭,何况纪家给他的又何止是白米饭这么简单。
      给的越多,最时候索取的就越多。一不小心,连小命儿都给送出去也未可知。
      “纪、纪老爷……”
      “叫我叔叔就好。”纪靖扬看他的眼神异常的慈爱。
      “呃……”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不出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我其实跟……跟您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不知道现在来说这些会有什么后果。可白吃白住,外加白被某人欺负这种事,明显不像是金家人所为。
      所以,就算被赶出门去,也比心里老刺一根刺儿的好。

      “哈哈哈哈——”
      纪靖扬挑挑眉与白子悦对望一眼,然后哈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他们的笑声让金四宝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似乎我从未说过你与我有血缘上的关系。”
      当紫金色的发冠停止颤动后,纪靖扬吸气收回了自己的笑声。白子悦则操着手靠在一边眯着眼看着金四宝,那露骨的探知欲望,让金四宝又生出一种自己要被剥光的错觉。
      “那为什么……”你们、那个该死的纪其臻到底有什么目的?
      “为什么?因为你是四宝,所以你在这里;因为你是四宝,所以我收留你;因为你是四宝,所以……其臻才那样的喜欢你。”纪靖扬走进他,伸手摸摸那带着疑惑不解的脸。
      让我舍弃轮回几百年,为的就是在你需要的时候,给你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
      那位的苦心,你究竟能不能明白?

      啥米啊?
      就因为我叫四宝,所以便收留我吗?那如果我就四三,四九,那岂非只能饿死街头?
      对于这样的回答,金四宝完全当成了对方的敷衍之词。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人,除了有阴阳眼,外加身上的玉外,跟古字沾不上半点,怎么会有古人因为他的名字就喜欢他的?(汗,看来四宝只把最后那句纪其臻喜欢他记得最清楚。)
      不过,想想也是。那混蛋第一次看到他,就一直宝儿宝儿的叫,也不知道把他当成了谁?!
      可恨啊!被鬼缠就已经够衰了,现在还被当成别人的替身!
      不愉快的想法直接表现在了四宝的脸上,见他游神去的纪靖扬用手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摇摇头。
      这孩子不管是哪一世,都是这样的少根筋啊!

      “好可怕啊,那位大人怎么又来了。”
      “每次他一来,我的根就直哆嗦。”
      “我也是。总觉得被他瞄一眼就会魂飞魄散一样!”
      “呜呜呜,以前他从来都不来这边的院子,这回怎么老往这里跑?”
      “你们可真没用。人家是得道的精怪,又不是什么杂牌鬼魅,怎么可能看得上像我们这样的小妖。再说了,这么些年了,你们见过有哪个院子的花花草草死过吗?”
      “呃……好像是没有。”
      “真是的,你们跟床上那位一样笨得要死!”

      叽叽喳喳的叫闹声吵醒了不知何时睡过去的金四宝。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窝在被子里,床帐也已经放下掩去了一室的书香。
      咦?自己不是正跟那个纪老爷说话来着,怎么转眼间就成躺在床上了?
      “不过,这个四宝是什么人呀?为什么那几位大人都很紧张他似的,特别是那位……”稚气的声音带着疑问,似乎总有问不完的问题。
      “笨死了,一看就知道他是那位大人认定的伴侣。不然,谁会把自己的几千年的修行平白分给人啊!”尖细的声音得意的回道。
      “他不就是个凡人吗?那位跟他岂非是仙凡……”奶娃声甜甜的咕哝。
      “闭上你的嘴!不懂就不要乱讲。”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奶娃的话,很愤怒的嚷叫:“那位大人为了他历尽了多少艰难险阻,如今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到时候大人一高兴赏我们些许的雨露,那还不得胜过那深山野草百年修行。”
      这几个声音不是上次听到的那几个吗?哼,还在说我的事……
      什么那位大人?还几千年的修行?现在在演白蛇传吗?听了一段后,四宝一头雾水。只知道外面说话的绝对是三个和宇辰一样毛还没长齐的小家伙。
      切!如芳还说没人进来过,那现在在外面说话的又是谁?
      金四宝扁扁嘴,伸出手猛地掀开帐子,想把这几个小不点儿给揪出来。
      呃?
      呃……?
      空空如也的房间,只有桌上铜鼎上的渺渺轻烟缓缓地飘散着。
      起床,穿鞋。床下面,桌子下面,窗子外面,纱帐后面,屏风里面,一一查找个遍。
      得到的结果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难道我真的被打出失心疯了……

      枯黄的树叶顺着风在地上划出哗哗的声音,偶而两片被绞在一起悬空飞起,落入到青黑的枯井之中。
      井旁的老树早已只剩下焦黑的枯枝,树上的乌鸦也只留下一根在风中颤动的孤毛。

      站立在井边,尽管从井中所散发的血腥之气,已经因为原主人的离开而变得淡簿,但那所谓的淡簿也不过是针对先前的浓稠刺鼻而言。
      顺眼望去,沾染了无数冤魂之血的井中石壁,早已被染成了乌黑之色。那乌黑之间隐隐约约想向外扩展,是冤魂们横死而不甘瞑目而留下的深深怨气。
      来迟了吗?
      斜飞入鬓的剑眉轻皱,纪其臻的姆指与食指不断地相互磨擦。

      他在托生到纪家之前,便发现长安城外有魔气萦绕不散,恐是哪里的妖魔因城中长年征战所留下的业债而伺机来出。
      只因那时宝儿第九世因妖魔之祸差点魂飞魄散,多亏得观音菩萨法力无边,这才将宝儿的三魂七魄给收回。原想两人终是可以长相厮守,哪知王母却以宝儿下凡历劫未完,又将宝儿强行打入了下一道轮回。
      之后待他回转人间,三界之内也遍寻不到宝儿的踪迹。他心急如焚,甚至想过大闹天庭,却因本体被禁锢,实力大减而消了这个想法。
      后来,他从好友那里借来了而通晓天下玄奥的云镜,这才探知王母命仙官青越带着宝儿的魂魄穿梭到了另一个时空当中。
      堂而皇之的前去寻找,相必被天上的有心人得知后,必会百般阻扰。几经考虑之下,他只能先让自己托生为纪靖扬的儿子,然后悄悄地分出一魂一魄而精魂出窍,跨越时与空的暴流,在无知无尽的未知空间中寻找着宝儿的踪迹。
      而那个虽然暴露出气息,却一直隐而未动的邪魔便被他抛之脑后了。
      不过从现在这种情形看来,这妖魔的本事不小。不但能在纪靖扬与白子悦的眼皮子底下杀了这么多人而不被抓住,在自己拿回一魂一魄后,他还能未卜先知望风而逃。
      希望这妖魔见好就收,不要对宝儿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才好。
      纪其臻挥手洒下一片甘霖,渡化了那满井的怨气,也为井边沾染死气枯萎的草木重新注入了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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