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山神》黑石榴

5、5

　　他常年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独来独往。

　　同学们听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小城市出身，老家是山里农村的，上大学前家里出了事，先是弟弟因病去世，之后父母也因车祸身亡，留下他一个，孑然一身。

　　他有点古怪。
　　家境不好，课余要做兼职赚钱，但大二开始学校允许外宿后，他就搬离了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一个人住。

　　他不参与社团活动，平日除了按时上课，也不出现在学校。

　　只有少数几个人去过他在外面租的房子，去完回来之后，对他的感官更加奇怪。

　　他在出租屋里供了一座诡异的神像。神像是山石雕成，他说是他亲自雕的，还没完全成型。他说他们老家有供奉山神的习俗，自己之所以搬出来，也是因为这个。

　　小地方的人封建迷信。
　　这是大学里，关于他最笃定的传言。有人觉得他愚昧，有人觉得他可怜。他不在乎。

　　很多时刻，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现实的世界。
　　他属于另一个世界。
　　他属于诡异的山神。

　　不管他去哪里，山神一直在他身边。只有他能感知到他，触碰到他，或者说，山神只允许他感知他触碰他。

　　山神喜欢逗弄他。
　　上课时，他聚精会神地听课时，男人会故意亲吻他，亲得他神志几近涣散，最后只能勉强撑着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开。他熟悉每一间教室走廊尽头的男厕最里面的隔间。他能感觉到，山神其实不太喜欢他关注现实世界多过关注他。男人会想尽办法让他意识到，他已经被献给了山神，他只属于山神，除了山神，他身边再没有其他什么。

　　弟弟死了，父母死了，他从集市上买了一只软乎乎的兔子想当宠物养，也死了。

　　刚到了大学里，他认识了一个男生，想要追求他，带他玩，请他吃饭，约他旅游，几次三番……那个男生也死于车祸。

　　从那之后，他就明白了，为了别人好，他应该远离其他人。

　　大学毕业的那天，他微笑着拍完了毕业照。

　　自那之后，再没有同学见过他。

　　他其实没有走得很远，他只是没有工作，远离了社会。

　　山神给他安排妥当。
　　他不愿意住在人烟稀少的地方，山神就让住在了最繁华市中心最昂贵的小区顶层，他想要优渥的生活，他的卡里就总能收到一大笔一大笔的钱。

　　他闭上眼睛，不去探究这些东西哪里来的。

　　他做了诡异神明的金丝雀。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他几乎足不出户，而山神也总不腻他。

　　偶尔他会下楼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三伏盛夏，他也会穿着扣到最顶端的黑色衬衫。不管过去多久，他的年龄似乎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清秀的脸，修长的四肢，白皙的皮肤，阳光下几近透明。

　　有遛狗又自来熟的业主和他搭话：“大热天的穿成这样不热吗？”

　　他礼貌一笑：“身体不太舒服，晒一会儿太阳就回去了。”

　　业主：“你住哪栋，我怎么没见过你？”

　　他说：“刚搬过来不久。”

　　业主见他冷淡，也就不再聊。

　　他转身离开。狗莫名地冲着他的后背叫了两声。

　　他知道。他知道。

　　男人正在细细地舔他的颈。

　　回家之后，关上门，打开空调制冷，他脱下那件黑衬衫。衬衫下是他永远年轻的身躯，肌肤上满是吻痕。

　　男人把他压在沙发上。

　　他回抱住男人的腰，放松自己的身心，闭眼沉沦下去。

　　就像当年在那个黑暗的山洞里。
　　他下意识地仰起脖颈，双目失神，滴答落在地上的是他的涎水，脸上潮红翻涌，他从没有那样快乐过，从那之后，日日夜夜，他任由自己成了这种快乐的奴隶，成了山神永恒的……新娘。

　　“我想要一个孩子。”山神说。

　　“我是男的……”他含糊地说，“恐怕没有这方面的功能。”

　　山神抚摸他平坦的小腹：“我可以让你有。”

　　他知道山神说可以就是可以。
　　他不由地瑟缩起来。

　　“会很疼吗？我会死吗？”

　　山神亲吻他，安慰他，低声说：“不会的。”

　　“好吧……”他最终答应了。

　　十个月后，从他身体里爬出来一个小怪物。他温柔地看着它。

　　从今天开始，他们是快乐的一家三口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