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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五断章 东瑶 二 ...

  •   东瑶二
      碾尘军企图接应郑军的举动,其实正等于冲入了魏军已经成形的包围圈。袁尹檀所率亦多为骑兵,相比之碾尘轻骑,魏军骑兵装甲较重,大多数不配弓箭,而使用同步兵类似的枪矛盾牌。他们的速度比不上碾尘军,从另一角度来说,对战马的依赖也远少于碾尘军。
      邵阳的到来比袁尹檀预期的稍稍提早,却并非完全出于他的意料。袁尹檀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同碾尘军正面交锋,却也知道要想在齐军觉察之前完全掌控局势,是个难以达成的企望。齐军的年轻统帅拥有同年龄远不相符的分析觉察能力,对战局时机的精准把握亦是常人难以企及。同邵阳的每次交锋都好比一局经过完美计算的对弈,双方都将己方的优势利用到极致,在推测出对方举动的情况下做出最合理的选择。这是一种很奇异的交战,每一步出兵撤军都在对方计算之内,预料之外的只有战争的结局,那由人力无从控制的偶然事件决定。
      袁尹檀看到碾尘到来,所下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半数士兵弃马步行逼近。目睹这一变化的邵阳没有太多地考虑时间,他回头向于佘说了三个字:“冲出去。”
      不管是在齐昭和帝时代,还是后来邵阳的短期统领,碾尘军始终被后世认为是六国时期最具杀伤力的单军部队。然而往往为后世所忽略的是,同其他兵种相较,六国史上的弓骑兵队伍固然拥有最骄人的战绩,也一样拥有最极端的结局。弓骑兵的近身防护薄弱,又缺乏近程攻击的能力,一旦为重甲军队近距离包围,结果通常是一筹莫展的全军覆没。因此,玉台之役中外人看来转瞬即变的战局,对袁尹檀同邵阳来说可以简化为最原始的包围同反包围。魏军在骑兵上的优势不如齐军,只有迅速将碾尘军包围后,利用近身肉搏的优势将齐军歼灭。邵阳同样明白这一点,亦看穿了下马的魏军准备绊马索的企图,因而才会要求齐军把握住短暂的时机,趁魏军包围尚未完全成形之时将其打散。
      然而要突破包围,哪怕对于冲锋能力极强的碾尘军而言,亦非易事。在碾尘军紫檀长弓纷纷出手的时候,魏军也接到了平乱王爷简洁的命令:“不准仰视。”
      若是看到利箭当空而落,再勇敢的士兵都会下意识的避让,从而打乱魏军整齐逼近的脚步。“不准仰视”,需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决心同勇气。长箭自半空中直坠,如期穿透厚重的铠甲,却无法同往常一样阻挡敌军前进的脚步。
      袁尹檀不是魏离,能够毫不犹豫的利用少量牺牲去换取可能得到的胜利;但他同样也不是邵阳,会拘泥于人道仁义而反复质疑战争的原本目的。他也许不能成为合格的君主,亦无法做完全的君子,却不折不扣,是真正的大将,平日里他温文和雅体恤部下,在战场上却不失缺一个军人所必须具备的冷酷残忍。后世史学家们不得不承认,单从个人素质而言,魏瑾鑫帝时期的袁尹檀,也许是比邵阳更为适合出色的将帅人选。邵阳之所以在史册更为耀眼炫目的原因,在于同他年轻眼睛相互映衬的丰功伟绩,所处年代中幸运女神对他的亲睐,还有他因为短暂而凝聚起万千华彩的生命本身。
      邵阳敬佩袁尹檀的决策,随后命令碾尘军暂时按兵不动,在魏军到达射程之后转用长弓平射。他十二岁入瑶京,十五岁征陈,此后数年一直辗转沙场,真正在监国府受教的日子,不过短短三年。然而他在这三年里面所学会的东西,已比很多人一辈子都更多。他学会了在任何战局中都保持冷静,在任何不利的形势下都保持胜利的信心。魏军兵甲坚固又有盾牌防身,普通弓箭难以穿透,只有用特制长弓才可能引起他期望的混乱。
      邵阳虽然会用长弓,却并没有试过这样的水平拉弓,而对于大多数碾尘军官而言,这更是他们有生之年所听过的最荒谬命令。齐军谁也没有把握能将笨重的长弓运用自如,同样的,魏军也并未料到那可怕的长箭居然也会迎面袭来。这是一场谁都没有把握的战争,也因此对双方而言都充满了危险和机会。
      邵阳本来想亲自断后,却被于佘毫无余地的否决。于佘说属下答应国王爷要照应将军,将军切莫让属下为难。只要搬出桓王,任何时候邵阳都没有办法拒绝,只好遵嘱于佘小心,率军直冲进魏军一瞬间的骚动惊讶。
      有一刻他同袁尹檀相隔着人群错肩而过,在已经逐渐昏黄起来的天色笼罩下,两个人的目光都灿若流芒,交汇没有焦点。袁尹檀惊讶于邵阳过于纯净仁慈的眼睛,邵阳亦惊讶于袁尹檀覆盖在银色战甲的儒雅沉静。
      下一秒魏军的小队弓箭手开始了预先计划好的进攻,于佘命令下碾尘军的反击使得本以混乱的战场更为混沌不堪。分不清是谁在谁的包围圈内,辨不出凌空而来的白羽是从何处而来。有人受伤,有人死去。这一幕是颠覆魏国豹腾军骁勇善战的开始,亦逐渐粉碎齐国碾尘军不败的神话。
      碾尘军抓紧每一个间隙寻找袁尹檀的位置,竭尽全力想让他偿还当日的一箭。邵阳的视线一直没有移开袁尹檀,却同时又要眼观八方寻找抢占最有力的突围方向。他的箭术尚未炉火纯青,一直没有机会出手,眼见着袁尹檀在这生死攸关的瞬息依然能够从容拉弓上弦。
      邵阳不得不承认,袁尹檀拉弓的姿势很完美。桓王射箭时候,动作好像是流过琴弦的清泉,优雅流畅中带着风致。袁尹檀的动作里缺少那份流动的韵味,却好像山头雕塑的神像一般精美准确。
      连珠箭雨却并非向着邵阳而来。邵阳心念一悬引马回驰,听到后面嘈杂中夹杂的痛呼,仿佛辨出唤的是于将军。
      邵阳从没有想过此次碾尘能够全身而退,于佘却是他最不希望有所损伤之人。他有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最让他在意的,仅仅因为于佘是桓王的爱将。在他看来,当日没能护住桓王,已经是他无法饶恕的罪过,他不能容忍那个人将全心所系的碾尘托付自己之后,再次对自己的表现失望。
      然而战争之所以让人胆寒心惊,正是因为战场上的事与愿违,远比太平盛世中来的常见。
      先是殿下,后是于将军。袁尹檀正以最狡诈的方式瓦解齐人引以为傲的碾尘军。邵阳几近绝望的看到那一箭穿心而过,伸手想要将已经气息微弱的于佘救上马来。他第一次体会到,仇恨真的可以转化为杀意。
      拉着于佘的手却忽然一滞,邵阳本来因为纵马飞奔而急促的呼吸也一下子顿住。他注视刻着魏平乱王徽印的羽箭,在暗色的天里流出血色。脑中闪现出那天无月夜里看不到终点的奔驰,还有臂弯里被鲜血浸透的如雪白衣。
      袁尹檀所用箭头是少见的三面菱形,而桓王的伤口,分明是扁平箭头的弓箭所赐。
      扁平箭头,那是——碾尘军的箭。
      于佘张嘴想对他说些什么,他没有听见前半句:“……将军自己走吧”。
      当日是谁伤了殿下,如今又是谁杀了伤殿下的人,邵阳终于猜到了看清了,心头却前所未有的惘然。方才对袁尹檀的一腔恨意忽地无处归属,他咬咬牙,仍是狠狠将于佘按在自己马前:“我要带你回去军法处置,决不让你死在魏人手里。”
      于佘笑笑:“将军知道的……属下活着——并不好。”
      邵阳抬眼,远处日头未落,却被厚实的云层重重盖住,依稀透出些诡异邪性的微光。天空稀稀落落竟飘下雪花,他极尽目力也望不到那人所在,只知道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他的身边。
      “你是为什么?”
      于佘摇头,并没有打算回答邵阳的问题,他挣扎喘息着,要将最后微弱的嘱咐说完:“将军……将军初到瑶京,惹恼了不少朝臣,那时都是王爷护着将军,……日后……将军在陛下那里,也要,也要千万护着王爷……”他用力一挣滑落马下,邵阳没有伸手去拉。
      于佘不敢说的理由,求他护着桓王的殷切,瑶京大殿内苍白少年的脸渐渐浮现,邵阳什么都明白了。陛下骗他,于佘骗他,就连他最敬最爱的那个人,也没有把真相告诉他,他们用一个最惨烈也最有效的方法,将外人不得染指的碾尘军交到他的手上,成就他一世功名。
      玉台之役在一场魏国罕见的白雪中被划上句点。魏军所有的天时地利,都被令他们无所适从的漫天雪花所吞噬。两军各自踯躅撤军,想要躲避无法预知的天气,甚至来不及收回仍然□□的残兵败将。这一结局为后世津津乐道,认为玉台之役集结了一场战争所有的戏剧性。
      而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阳光普照下所有的□□声都已经归于死寂。

      医官卢解在落雪中走进齐桓延帐内,拿过皮裘替他披上。齐桓延的手很冷,这令卢解比以往更憎恨糟糕的天气。他想要命人往帐中的火盆里再添些炭火,一面安慰桓王说魏地天暖,明日定会雪止。齐桓延却微笑着说,这场雪下的再好不过。
      卢解不解的望他,齐桓延向他解释说,齐军久在内地,在雪中亦能走马奔跑。而魏人却会完全限制于这罕见的天气,进退不得。桓王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卢解从他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丝他曾以为再也无法见到的兴奋激昂。这种跳跃奔放的感情属于少年时代初出茅庐的七王子桓延,曾是幽暗宫闱中最瑰丽的风景。
      昭和帝驾崩之时,桓王未满弱冠,同现在的邵阳差不多年纪。八年光阴里他收敛起当年玩转江山的风华,临危受命辅佐幼主,奉诏监国却从未有半点僭越。卢解眼见他眉眼日益淡漠,容颜沉肃如水,没由来的觉得心紧。
      齐桓延见卢解不搭话,便将目光移向他望不到的帐外:“卢解,你当看到,待得雪止放明,凌霄江畔便尽是我齐人天下。”
      卢解猛然警觉,听他话中有话确有捉摸不透,正要追问,却听齐桓延以一种不知是倦怠还是不舍的语调,轻轻吩咐道:“等邵阳回来,你去同他说,要送我回瑶京养伤。”
      卢解立刻劝道:“殿下千万不可。此去瑶京,路途颠簸,再加天雪难行,殿下贵体……”
      “卢解,”齐桓延打断他:“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今日一战后,邵阳便能真正统帅碾尘。我再不应留在这里。即便冒些险,也是值得的。”他轻叹一声,向军医道出从未出口的肺腑之言:“——卢解,我想看他振翅高飞,你明白么?”
      卢解涩声道:“王爷是做这般想——小邵将军那里,王爷却要他怎么办?”
      齐桓延一愣之下,低低苦笑道:“我原本以为,这一生上侍于君,下交于友,俯仰之间便可无愧天地。如今……而今却辜负他这许多。”
      卢解本是心疼邵阳,眼见桓王神色转瞬黯然,心下亦是不忍。宣明帝偏爱邵阳,忌惮桓王,这在朝中已是尽人皆知。卢解虽不知其中究竟,也料想桓王定有许多苦处,赶忙道:“方才是属下失言。王爷是为尽天下人,天下却又有多少人负了王爷。”
      齐桓延闻听此言,不禁哂然:“天下之大,所负之人,负我之人,又怎么算得清。”他看卢解一眼,语调忽沉,垂眸道:“邵阳——他不一样。”
      齐桓延知道自己从来算不得君子。他自小长在皇家,辅佐两代君王,拉拢人心,党同伐异,怎样的权术手腕不曾见过。身在朝中手握天下,总有明争暗斗,争权夺利,哪里还容得清高傲物洁身自好。虽说终是为了江山社稷,却毕竟不能事事公允,总难免对这人那家有所亏欠。然而大事不拘小节,也顾不了这许多。
      邵阳在他心中,却是不同。自他初入瑶京,一路行来,齐桓延凡事都为他反复思量,仔细斟酌。原先他只是喜欢他聪明乖巧,后来爱惜他天赋异秉,再后来……。他只怕碍了他误了他,却最终一点一划伤他最深。这一点,他宁愿邵阳永远都不要知道。
      卢解正要答话,却听帐帘掀动,邵阳披甲入内,才知道齐军方才已经回营。邵阳入得帐来并不说话,只是盯着桓王。桓王将目光移至别处,卢解察觉到气氛的怪异,先向邵阳道:“正要禀告将军,日下天冷湿寒,王爷的伤总不见起色。我正同王爷说,还是依照将军原先提过的,早日送王爷回瑶京的好。”
      邵阳也不表示,淡淡道:“请卢先生先回去。我同殿下有话说。”卢解见他铠甲还带着血迹,眼睛却不看自己,神色竟如那日桓王受伤之时一般,猜想是出了大事,便行礼退了出去。
      邵阳待得卢解离开,又沉默了片刻才忽地闷声道:“于将军死了。”
      齐桓延没来得及答话,邵阳抬眼看他道:“我都知道了。”
      齐桓延一怔,第一次在邵阳面前没了说辞。他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却见邵阳慢慢在他榻前跪下,颤声道:“陛下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对他永无二心,他就不会伤你。陛下,明明答应了我的……”后面的声音低的听不到,竟是泫然欲涕。
      齐桓延苦笑起来。他并不知道邵阳曾经去见过侄儿显扬,却也能猜到邵阳的这番恳求只能更坚定了显扬要除掉自己的决心。他看惯翻云覆雨,邵阳却是这般纯净心性,以为对于一个君王而言,还有承诺这种东西的存在。他微笑起来,轻声道:“傻孩子,我不是告诉过你,在这个国家里,凡是齐姓之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我不是孩子了。”邵阳飞快扬头的反驳,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抿住嘴唇,恳求似的开了口:“殿下别回瑶京去,好么?等雪霁之后攻下罗渡,我陪着殿下回去,可好?”他从没有向桓王要求过什么,更没有想过有一天竟会尝试去更改桓王的决定。如今他求他不要回去瑶京,全是为了桓王的安全,祈求的语气却好像是自己做错了事。
      齐桓延柔声道:“你放心,如今我既已交出兵权,陛下便会留我在瑶京修养,以彰显对臣子体恤之心。”邵阳摇头道:“陛下的话,我再也不信了。他答应了我绝不伤你,却为什么……”他早顾不得这般议论皇帝,已是不敬之罪,只因还念着几分当日少年情谊,后面的责难才没有出口。
      齐桓延轻叹道:“陛下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又怎能这样怪他。”
      邵阳闻言脸色一凛,俊脸上退去了方才祈求之色,半晌不语,原本晶亮的眼中狂澜翻卷,也不知是悲是怒。齐桓延知道邵阳定是恨宣明皇帝不守信用,也气恼自己居然为皇帝求情。他正要开口,却见邵阳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目不转睛盯着他开口道:“殿下单知道心疼陛下——那,我对殿下的心呢?”
      这句话里没有半点责问语气,见他神色竟甚是凄然。他一厢情愿喜欢殿下,本想就这般远远看他守他。他不领他的情,不明他的意,对他不假辞色没有一句温柔言语,他都不怨。他把自己放得那么低那么卑微,那人却居然说出方才那么无情的话。桓王想的是天下江山,是君王子侄,是陛下的心,朝臣的心,碾尘军的心,他却可曾想到,他邵阳,也有一颗心。
      齐桓延神情一变,再不料邵阳竟问出这句话来。邵阳见他不语,又低声道:“还有,殿下自己的心呢?”
      “……方才我同卢医官说话,你听见了?”
      邵阳低下头去:“我本想问殿下箭伤的事,又怕一时言语莽撞冒犯了殿下,就在外头站着不敢进来——我不是存心的。”他的声音仍然很低,却在听了齐桓延的那句话后掩不住的欢喜,“我知道殿下从来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的心,不是那样的。”
      说话的时候,他早将手放在塌上,一点一点,悄悄靠过去,不时地抬眼看那人,生怕他觉察到自己的小动作。等话语说完,他也终于鼓起勇气去握齐桓延覆着的手,却离得稍远了一些,伸出手去只刚好触到他的小指,立时便红了脸。他讪讪的想把手移开,齐桓延在这个时候微笑着将手翻转过来,正把邵阳的手握在掌心。
      他总是想邵阳好,要让他前程似锦青史留名,要让他做天子信臣军中权将。然而很多时候,心之所在,却并非世人眼中的那一个好字。他自以为是的牺牲,给了他名震诸侯,威扬四海,而邵阳最要的幸福,就在他紧握的手上,他却一直吝啬着不肯伸手过去,天下还有比这更愚蠢的事情么。
      邵阳望着他的眼睛,看到里面似曾相识的温存缱绻,微笑起来。他为何早没有想到呢,那夜里散落的温柔眷恋,本是对最舍不下的人才会有的目光啊。
      “殿下,”邵阳忍不住开口:“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对殿下说过一句话。那个时候殿下说我还不明白,说五年之后如果我还是这样想,再把这句话告诉殿下——我……”
      “邵阳,立春的时候,我在瑶京等你。”齐桓延打断他,一字一句声音很轻柔,“到了那个时候,你再同我说你现在想说的话。”
      “可是,即日同魏人决战,我怕……”
      齐桓延笑起来:“如果不能在瑶京相见,现在说那句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邵阳站起来俯身过去,很想看清楚这个带着温度的笑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殿下才说过,凡是齐姓之人,都不能相信。”他怀疑担忧的仔细看他:“陛下当真不会害你?”
      “我不骗你”。齐桓延本想解释几句让他安心,被接下去一个慌张而笨拙的亲吻堵住了即将出口的话。

  •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的亲吻。。。
    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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