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天投怀送抱》柿外外

4、般配

　　莫如筝很想和他打个招呼问问近况，但毕竟是工作时间，她得做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
　　于是，她简单说了句“好久不见”后，转身朝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请和我来。”
　　陆怀瑜默默跟上去。

　　“陆先生，方便说一下病人的状况吗？”莫如筝打开一张空白的病患记录，问道。
　　陆怀瑜组织了下语言，说：“我姐姐叫陆瑾，35岁，上个星期刚和前夫离婚，前夫有家暴倾向，偶尔会虐待她。”

　　陆怀瑜说的很简明扼要，莫如筝拿笔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记录完毕后，她又问：“你姐姐和母亲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是的，我母亲在我姐姐大概八岁的时候和我父亲离婚，我那年三岁，跟了父亲，姐姐跟了她。她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一贯只坚持自己的想法，姐姐从小到大几乎都是在她的安排下成长起来的，就连结婚也是她挑的人选。”

　　莫如筝注意到，陆怀瑜在说这些的时候，皮肤逐渐变红，手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我姐姐的前夫在我母亲面前一直表现的人模狗样，所以当我姐和她说明那件事时，她根本不相信，只当是我姐不满被自己安排婚姻而找的借口。两个星期前，我妈出差，她对前夫以死相逼这才去办了离婚证，我以为离婚后她会松一口气，没想到……”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情绪的变化，于是在说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了声：“抱歉。”
　　莫如筝摇摇头，记录完毕后，站起身轻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

　　两个星期前，正好是她在民宿与他初次见面的时候。
　　怪不得那几天他的心情这么不好。

　　幸福的家庭都很幸福，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她斟酌再三，还是开口：“陆老板，如果你因为你姐姐感到自责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和你没有关系。”

　　“莫医生，629病房的病人醒了！”外头有人喊了一声。
　　莫如筝看着陆怀瑜，嘴巴轻抿片刻，然后说：“你先在这缓一下，我去看看病人。”

　　陆瑾醒了以后，莫如筝给她进行了相应的诊断，结果为中度的精神分裂以及重度抑郁症。
　　得知这个结果时，她本人并没有意外，反而笑了：“知道这个结果又有什么意义呢？”
　　“没有任何意义，只不过多吃几片药罢了。”莫如筝双手撑着下巴看向坐在床上的陆瑾。

　　陆瑾听了微微惊讶，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年轻的医生。
　　黑茶色的长发低扎着，口罩外的一双眼睛生的很漂亮，温柔却又坚定。

　　这双眼睛就这么淡淡的看着她，让她不自觉的安定，她听见她说：“吃药没有意义，所以我们要早日康复，不再吃药。”
　　“你哄小孩呢，”陆瑾冷笑一声，“这些招数对我一点都没用。”

　　莫如筝微笑着点头：“我知道，你有孩子吗？”
　　“没有，我怎么可能为那个渣男生孩子？”
　　“这就对了。”莫如筝说，“这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你的人生并没有完全被剥夺和安排，你依然拥有自己的思想。”

　　“思想有什么用？我都35了，一点自己的自由都没有。”陆瑾把脸埋进手臂，可以感受出她的痛苦。

　　“你一定是一个从小就很听话的好孩子吧？”莫如筝微笑着问。

　　陆瑾抬头，看着她。

　　莫如筝继续说：“我以前很叛逆的，我父母让我做什么，我偏不，自己偷摸出去旅游，去蹦极，反正没少挨他们的打。”

　　“我倒是希望我妈打我，每次我做的不如她意了，她总是用一种厌烦的眼神看我，就好像在说，怪不得你爸带走了你弟弟不带走你，你就是个废物。”打了镇定剂的缘故，陆瑾的语气听不太出什么情绪的波动。

　　莫如筝抿嘴：“你恨你弟弟吗？”
　　陆瑾像是听到笑话一般，摇头：“他没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恨他？我只是讨厌那个把我和我妈丢下的男人。”

　　闻言，莫如筝在心里松了口气，她轻轻拍了几下对方的肩膀：“是啊，陆小姐，你也没做错什么，而且从你的言论中我可以看出，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都说冤有头债有主，别和自己过不去。”

　　陆瑾点点头，做出一个随意的笑容：“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医生。”

　　莫如筝出病房的时候，陆怀瑜正从楼梯口出来。
　　“你姐姐情况有好转，进去陪陪她吧。”等陆怀瑜走近，莫如筝压低声音和他说。
　　“嗯。”
　　他只是淡淡应了声，便侧身绕开她，推门走进病房。

　　两人擦身而过时，莫如筝能闻到他身上呛人的烟草味。
　　他这是抽了多少烟，才能有这么浓的烟味啊？

　　她皱眉，照这样下去，陆怀瑜焦躁症还没好，肺肯定又会出问题。

　　从病房出来，莫如筝又回诊疗室把剩下几个病人看完。
　　正好到了下班时间，她脱下白大褂挂在门后，拿出柜子里自己的挎包，走出诊疗室。

　　莫如筝走出医院，拿出车钥匙刚准备开车，就看见一个还算是熟悉的背影蹲在花坛阶梯上抽烟。

　　“你怎么又出来了？”她思考片刻，还是抬腿走过去，蹲在一旁看着他问。
　　陆怀瑜眸光闪烁，掐灭手中的烟，起身把剩下的部分丢进垃圾桶。

　　莫如筝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不爱说话的性格，跟着他起身，邀请道：“请你喝杯咖啡怎么样？”
　　说完，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我和你，不用不自在。”

　　还没等陆怀瑜回复，莫如筝就直接把他拉了过去。

　　两人来到医院楼下的咖啡厅。

　　服务员带着菜单过来，莫如筝点了杯热美式后，把菜单递给对面：“你看看喝什么？”

　　“和你一样。”
　　“好，那就两杯热美式，谢谢。”莫如筝把手中的菜单交还给服务员。

　　沉默片刻，莫如筝开口：“你姐姐后来的状态怎么样？”
　　“还好。”陆怀瑜回答。

　　“她的母亲对她病情的影响比较大，站在医生的角度，我希望你可以出面，在中间缓和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嗯。”

　　“但是吧……”莫如筝沉吟片刻，说，“站在你朋友的角度，我还是希望你能在保持自己情绪的情况下，再去插手这件事，不要有太大的负担，毕竟这不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陆怀瑜抬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随即轻声说，“谢谢。”

　　此时，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过来，莫如筝接过后，用勺子慢慢搅拌着杯子里深棕色的液体，然后小心地抿了一口。
　　咖啡味道清苦，回味醇厚悠长。

　　近几年来，她越来越习惯喝这些苦的东西，喜欢从苦中找寻那一抹回甘。

　　身边突然有小孩子跑动的声音，莫如筝看过去，是两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咖啡厅里你追我赶。
　　孩子们的母亲就坐在他们旁边的位置上聊天，一点没有管束他们的意思。

　　“小心！”陆怀瑜突然喊了一声，莫如筝转移视线，发现其中一个小孩正好撞上一个服务员，服务员手一抖，咖啡杯从托盘上跌落，照这样下去，很可能砸中小孩头部。
　　还好陆怀瑜反应快，及时冲过去，一手拉开孩子，一手接住掉落的咖啡杯。
　　纵使咖啡杯已经被接住，滚烫的咖啡还是洒落了不少在他的手和衣袖上。

　　莫如筝连忙抽了几张纸跑过去，先接过他手中的咖啡杯放在桌上，再拉起他被烫红的手，轻轻地给他擦拭上面的咖啡渍。

　　此时那个被陆怀瑜推开的孩子跑到他母亲那里大哭起来。

　　孩子母亲哪受得了孩子这么哭，指着那个手滑的服务员破口大骂：
　　“你们没受过培训吗？这咖啡杯要是砸在我儿子头上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服务员是个小姑娘，还没怎么见过世面，哪里被这样指着鼻子骂过，此刻眼泪都吓出来了，连连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改正的，请您原谅我吧，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

　　可那孩子母亲根本不接受她的道歉，气势汹汹：“你们经理呢？把你们经理找来，你这种人怎么还能在这继续干下去？”

　　“嘶——”陆怀瑜感觉到莫如筝擦拭的力道越来越重，痛的实在受不了，倒吸一口凉气。
　　莫如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手，轻声道歉：“对不起啊。”
　　他看着她，摇摇头：“没事。”

　　此时咖啡厅的经理来了，那个孩子的母亲添油加醋地和经理说了一番，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那个服务员。

　　正当经理打算批评服务员时，莫如筝看不过去，冷冷插话：“哟，大姐，我刚才可是清清楚楚看到您儿子瞎跑撞到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您现在倒好，甩锅甩得干干净净啊。”

　　经理本来都相信了那个母亲的话，听莫如筝这么一说，转头狐疑地盯着孩子母亲看。
　　孩子母亲被这么一拆穿，面子上挂不住，冲着莫如筝翻了个白眼：“怎么有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多管闲事？是我儿子差点被砸到，又不是你。”

　　“大姐，你儿子只是差点被砸到，我朋友为了救你儿子可被烫成这样了，”莫如筝举起陆怀瑜通红的手，“你非但一句谢谢都不说，还说我们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儿子撞的那一下，我朋友手能变成这样？现在，我要你，向我朋友道歉。”

　　“你——”孩子母亲显然被气到了，但是由于理亏，此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经理出来打圆场：“这位女士，如果事情真的如那位女士说的那样，那咱们都各退一步，行吗？今天算是我们店里的不是，你们的消费我给你免单了，您看这样成吗？”
　　孩子母亲冷哼一声，同意了：“今天算我倒霉，下次再也不来你们店了！”说罢，她就同她的朋友一人拉着一个孩子离开了。

　　“女士，刚才真是太感谢你了，你可真是人美心善啊！”经理见刚才那个大姐终于离开，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莫如筝致谢。
　　莫如筝笑了一声：“没事，我只是看不过去，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眼神注意到陆怀瑜的手，已经起了几个水泡，赶忙付钱，拉着他往医院走。

　　服务员小姑娘拖好地，发现他们已经走了，喃喃道：“他们两个也太般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