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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练舞 ...

  •   我睡了一夜后,清晨有人扣门,我草草盖了件外袍,前去开门,见是小和尚在门外等候,他朝我说着现在到上早课的时辰了,该去前头诵经了。
      我让小和尚稍等,随后洗漱、穿衣,走出去跟他一道去了正殿诵经。
      因为我还穿着守孝的粗麻衣,与其他僧人衣着不同,从我身侧经过的僧人经常看过来,我低垂着头,不敢多看。
      幽山在正殿已然坐好,一一看僧人鱼贯而入,我跟随小和尚坐在后边,他给我拿了本《心经》,说着边敲木鱼法器边虔诚诵读。
      见身边已经有人开始敲木鱼诵读,我也跟着开始,只是《心经》繁复绕口,我念着颇为费力些。
      早课念完,殿内僧人大多散去,身侧的小和尚已经将书本合上,催促我说快些念完,该去吃米粥了。
      “可我这一遍还没有念完呢,念完再带我去行不行?”这个小和尚看起来年纪比我还小呢,我却只能哀求着。
      小和尚气鼓鼓地似乎觉得我耽误他事了,不置可否我的发问,而是站在我身边,带着怒气看着我。
      幽山迈着步子走过来,他解围说:“你先去吃粥吧,待甘浊复念完后,我会带他去饭堂的。”
      这小和尚看着虽然怒气冲冲的样子,但又没什么坏心眼,见有人愿意带我去饭堂那儿,又笑着走了。
      见幽山坐在一旁,我则继续静心诵经,直至诵完起身,跟幽山说一道去饭堂。
      午饭过后,我跟随幽山前去正殿后面的偏殿,刚要踏进门,就听见敲击的鼓声,沉闷又神秘的感觉触及我的内心,正抬眼看去,瞧见殿内有其他人摆弄乐器,似是在等待。
      敲鼓的僧人放下了手里的木棍,径直迎向幽山的方向,双手合十,再稍稍垂首,恭敬地询问:“方丈,扮山神的人可来了?”
      “来了。”幽山应答之后,说让我过来做个介绍。
      我看向殿内的人,也双手合十,低垂着头,沉声说着:“在下甘浊复,在江宁时幸得言尽大师赏识,曾经扮过两次岐山山神。”
      听闻我曾经在江宁扮过两次山神,原本端坐着调整琴弦松紧的僧人站了起来,走至我跟前,用目光打量着我,他身量窄小,眼神却像攻城掠地般想要吞并我的身躯。
      日光没有殿门的遮挡而照耀这里的一切,就连深色的乐器都被镀上一层暖和的金光,而他的眼神依旧冰冷。
      虽然这样的打量我不适应,但好在这人并没有为难的意思,再走个两步就回自己抚琴的位置上了。
      幽山见人退下后想继续说话,却见一只修长又涂上颜料的手抚上我的脸,他怔愣了一下。
      浮现痴狂神情的脸居然出现在我眼前,他逐渐贴近我的面颊,我稍稍躲避,他贪婪地目光就像蛇一样在我脸上逡巡,他阴沉沉地说:“你好特别啊。”
      我的视线不敢朝他那方向看去,任凭他放肆的贴近,我只将眼神递给幽山,幽山冷声呵斥:“无礼!还不退下?”
      后排敲编钟的人快步上前把他拽离我身上,可他那癫狂的神情不改,被拽着后退了两步后,挣扎着脱离他人手中,痴痴地看向幽山,啼笑皆非地说着:“老头!你眼光真的不行啊!言尽那蠢货都能挑来这样的人,你居然现在才找来?”
      “放肆!”敲编钟的那人装腔作势要举起拳头,那癫狂的僧人才稍微收敛些,但双眼总忍不住朝我看。
      “不要在意。”幽山安慰我说着,我点点头,表示并不在意后,他指着贴近我的僧人身着的服饰说,“孤灯身上穿的黑色祭祀服与江宁小祁山寺的祭祀服有些许不同,上京的祁山寺受恩于皇权,故而黑色更多些,我记得江宁的小祁山寺所制的祭祀服以红色为主。”
      我顺着他的意思看向孤灯,再仔细地瞧着孤灯身着的祭祀服,孤灯大着胆子朝我走近,其他人要拦,被幽山眼神示意屏退。
      孤灯身上祭祀服的刺绣如此华美,他腰腹处的料子绣着葫芦纹,纹样中间的字是“祥”,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在触碰的瞬间,我下意识因为门外鸟儿一声的鸣叫而仰起头去看殿外,也就在这时,孤灯的眼神闯了进我眼中,我像是被蜇了一下,迅速收回手,后退至幽山身旁。
      我知道孤灯仍有贴近之意,饿又低垂着目光,故意做闭目塞听的样子,不去在乎他。
      幽山转身要走向偏殿的另一侧,命我跟上,孤灯也十分自觉地跟着我们走到了殿内另一侧的空地。
      幽山站定后往一旁退了退,招手让我过来,我知晓他想说些悄悄话,便走近两步,低垂着视线,他再贴近我时说:“让孤灯帮你更正舞姿,他是这群孩子里边最懂祁神舞的人。”
      我感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正在轻抚我的脸颊,这与孤灯那痴狂而又扭曲的攀附动作相比,这只手轻柔又肯顺从我低垂的脸,直至我愿意抬头去看眼前的幽山,他才收回手。
      幽山笑着向我眨了下眼睛,他看得出我对孤灯的怯意,用他那要溢出期盼之情的双眼,去推动我退至孤灯身边。
      我站至孤灯身侧,幽山随后安排乐手弹奏乐器,我跟随孤灯起舞。
      幽山面上虽然没有波澜,他却在乐声停了之后,让孤灯过来和他一起看我再练祁神舞。
      我再练了一遍,孤灯没有点评的话语,幽山适时让弹奏乐器的人先回去休息,待殿内其余人走了之后,再漫步过来。
      孤灯收起其他的眼神,他正如幽山所说,确实对祁神舞颇有心得,肃然指出:“你有敬畏之心,我能从你起舞的动作和眼神中瞧见,可祁山山神并不与其他神仙相近,其原因就在化神之后,并不拘泥与神仙的身份,化用老农的身份指点始皇帝领军破雾穿行,其心依旧贴近尘嚣,如果只敬畏他神仙的身份,而不尊崇他佛心的教化,实在是令我失望的本末倒置。”
      我之前在江宁小祁山寺的时候,言尽极少和我说这些深入浅出的话,更多的是指正的话语,我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若想办成,我还需要下更多功夫。
      训练结束之后,幽山留下了孤灯谈话,我则跟随其他人一道去吃晚上的饭菜,吃完后再做晚课。
      待我可以回去休息时,天早黑了,就连小羊也撑不住打盹儿,我蹲下来看了它两眼后,就起来回了自己房间。
      我躺在床上,想着睡前摸一摸玉佩,手在枕头下胡乱地摸着,却怎么也摸不着,我将枕头翻开看,床上巴掌大的地方早没了玉佩,本来睡前还有些困倦,现在一身冷汗惊得我直接从床上下来了。
      全屋翻找一遍,都没有找到玉佩后,我无奈敲响了幽山大师的房门,他在房间内说进来,我推门进去,发现他拿着毛笔正全神贯注地写着字。
      我跪坐在一旁,心里煎熬又犹豫,没有急着开口,有一层原因是玉佩如果算作被偷窃,这么不起眼的玉佩,如果我被说是在胡搅蛮缠,幽山会怎么看待呢。
      我一直沉默到幽山停笔,主动询问我是怎么了,我这才说:“我的玉佩不见了。”
      幽山稍稍皱眉,低声询问:“什么玉佩呢?”
      “和田玉料子的玉佩,并不多么名贵。”我心里怯然,似乎来到祁山寺之后我就畏手畏脚了许多,低声说着,“但是这是我娘留下的玉佩,对我来说,意味特别。”
      幽山第一时间应允他一定会找到给我,随后看着我躲避的眼神,听见我沉闷的话语,他语重心长地说:“重过阊门万事非。我知晓你在江宁刻苦读书的经历,也听闻你重回江宁给令慈送终的事情,你长久地禁锢自己心灵在痛苦的长流里,却只是看玉佩疏解心结,那你在困苦的夜晚里能睡得安心吗?”
      幽山的话点中了我总是感受到痛苦的时刻想把玉佩翻出来看看的缘由,我无可反驳,抿紧唇线,本就难以抑制内心的嘈杂声儿,它正顺着我烦乱的心绪,爬到了我耳朵里,再也听不进谁人的声音。
      这时候幽山却拍拍我的肩膀,愣住的我,也包括愣住的心,一同沉寂下来,听他说道:“若总跟你这样的孩子说佛法、说古书,那自然会讨人厌烦,那就说说前段时间被人津津乐道的《锁麟囊》,里边不也说了一句‘休恋逝水,苦海回身’么?”
      幽山的良苦用心令我错愕,不仅通晓我愚钝的内心,还笑着劝我回头。
      见我已然放下烦恼的心绪,他伸手点点我的额头,催促我现在应该回房间休息,不该多担心这些事情,明日他就会给我找到玉佩。
      我回房间睡去,一晚过后,听见了庙里边的钟声,估摸应该清晨了,迷迷糊糊醒来,起来要穿衣时发现自己枕头边已经放好了我娘的玉佩,我拾起来仔细看,却发觉那玉佩原本淡黄色的穗儿被人换了青色的穗儿,就像小妇人出门置办了件新衣服一般。
      我洗漱之后,再把玉佩再挂在腰间,不想它再有一日忽然消失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练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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