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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心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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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一早,我收拾好行囊,跟萧戎策马离开,顾氏兄妹站在一旁目送我等离开。
策马返程的第三日,途中路过茶水摊,萧戎撑不住,要停下来喝点茶水,顺便再给马儿喂点野草。
我抬眼看太阳的方向,估摸着快到晌午了,便随了他的意,放马去马厩那儿吃野草,我与萧戎坐在茶水摊那儿稍作休息。
夏至时节,萧戎策马颇为疲惫,总是觉得策马跑在官道上闷热难耐,途中还没有荫蔽,好不容易坐在茶摊这儿阴凉处,狂饮茶水,热气消散后,他忍不住地问我:“照现在这么走,还有多久会到上京?”
“还有三四日吧。”我垂首看茶碗中,浅褐色的茶汤,甚至还漂浮着茶叶渣,我想萧戎必然累极了,这样的茶水他都饮了三碗了,转念一想也没有必要这么拖着,便随意提了一嘴,“你若是不想坚持不下来,我倒是有其他法子可以走快些。”
萧戎放下茶碗,斜眼看我,心里琢磨着,可表面上实在是很好奇,拉不下面子问,因为自己毕竟是受陛下之命来行督察之责的,倘若由着我胡来,途中坏了事怎么办。
萧戎犹豫着,可我却不急,多饮了两口茶水后,催促着萧戎休息够了该上路了。
“好嘛,我可不喜欢卖关子的人,你看得出来我撑不住了,那你告诉我怎么更快到上京吧。”萧戎拉了一把我,笑着用茶壶给我碗中又添了点茶水,颇为恭敬地说着,“慢慢说,不急这会儿走。”
茶水摊这儿的视野好,能看见官道好几里的地方,恰逢镖局的人遣送货物,我见休息的这会儿官道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便没有再动身的心思,继续说:“我从上京赶过来时能甩你几天的路,是因为我没有走官道,从青州密林那儿穿过来的,可以省下一天的路程,不过有个弊端,就是现在马不够快,我们要在林中休息一晚了。”
萧戎有些困惑,问了句:“你怎么知道这小路的?”
我笑着回答:“这有什么值得说的,那自然是我从上京跑江宁跑了很多回知道的。”
这句话,我没有骗他,这几年我一得空就会从上京跑来江宁来见我娘,这路我实在熟得很,倘若谁人比我更熟,恐怕只有南来北往的商队了。
我与萧戎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就瞧见镖局的那群人径直走到了茶摊这儿,我催促这萧戎该走了,萧戎顺势起身,给镖局的那几个彪型大汉让了座。
我刚走到店小二那儿付钱时,就见有人先伸出手,递上了银两,颇为大方地说:“这两位公子的茶水费,我付了。”
闻言,我看过去,竟然是周恕,这么巧遇见了,不管在哪儿,他都这么大方。
因着身侧还有萧戎,故而今日这么有缘见到了,却没办法多说几句,道谢后,便与萧戎策马离开了茶摊。
半个时辰就到了我口中说的青州密林,眼看着白日时间无多,辗转停在密林前的那岔路口,一条是康庄大道的官路,一条是窄小不崎岖的山路,我挑衅地看了眼萧戎,问道:“你怎么选呢?”
萧戎答得很干脆:“这有什么好选的,自然是快些到上京最好。”
我与萧戎趁着夜色来临前,疯狂地策马在山路上飞奔,直至落日余晖下飞鸟一批又一批地超过我们,在看到那一处溪水,我朝萧辞说:“就在这儿休息一晚上,等明天再策马跑半日,就可以跑出青州了,到时候就快到上京了。”
萧戎勒马停下,环视一周,觉得可行后便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了小溪旁,马儿喝着溪边潺潺流水,他坐在那块儿石头上,拿出水囊,喝了口水休息。
我与萧戎一道去寻些枯树枝和树果子,回来后,萧戎很是熟稔地拿出火折子生火,树枝被点燃后,我伸手缓缓靠近火焰,暖洋洋的,看着火舌肆意地卷着树枝,我浅笑着起身,说自己要借这小溪洗个澡,萧戎顺势将火折子合上,说要跟我一起去。
“我没有与人共浴的习惯。”我看着萧戎,冷冰冰地拒绝了。
萧戎只好坐在火堆旁,不大放心地看着我走远了些,不过行为却很遵守规矩,我不允他过来,他就老实待在原地。
我不是真的要沐浴,只是这几日策马,虽然不常猛拉缰绳,但是我肩上的伤隐隐作痛,这一路上我低声喘息,有意掩饰自己的疲惫,实在不想让萧戎看出我的疲态。
借着沐浴的由头,我褪下衣物,查看肩头的旧伤,幸好没扯到伤口,现已结痂,我放心地走下小溪,用清水冲洗我的身体。
我走上岸,穿衣裳时,抬头看向天边,快天黑了,我的疲惫可以迎来了缓解了。
我回来后,萧戎给我递上果子和水囊,让我吃两个果子填填肚子,他接替去沐浴了。
萧戎回来得很快,似是很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待着,生怕我搞出什么事情来,我与他隔着火堆坐着,我看着萧戎稚嫩的脸庞,火光摇曳的瞬间,他褪去白日的疲惫不堪,神情轻松愉悦,他的精气神恢复得很快,偶尔还会有意跟我攀谈几句,见我不大搭理他,他便也不说了。
萧戎向我讨要水囊,这么近的距离,我不想起来,便抬手扔了过去。
这抬手的瞬间,怀中的书信和玉佩跟着动了一下,我忽然想起来我娘给我的那封信我还没有看过。
我犹豫着要不要现在看书信,双眼偷偷瞥了一眼萧戎,他喝一口水之后,便躺在外衣上,侧目看着炽热的火焰,夏日昼夜温差大,他忍不住伸手朝那火焰靠近,想要再暖和一些。
我见萧戎视线不在我这儿,便把书信打开,信很长很长,四页纸,字迹娟秀漂亮,我娘写这簪花小楷可得过很多人的夸赞。
信的内容大致是我爹当年犯下的错与我无关,上京总有世家因为我爹当年的事有意刁难我,希望文故可以护我周全。也看在我祖父的玉佩和我当了几年他徒弟的份上,希望文故在上京帮我,不要因为我娘她的逝去而记恨上我。
我由衷地觉得温暖,并不是因为眼前火焰燃烧的炽热,而是来自那尘封已久的心门,门前曾有人轻轻敲而留有扣门的声音。
最后一眼落在我娘的名字——文胭,我用手轻柔地抚摸一下,便随意对折几道之后,亲手扔进了火堆里。
萧戎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他眼神有诧异,语气有嫌恶,问道:“这封信很重要吧,就这么烧了?”
“你不肯离开我半步,不就是好奇我身上藏着的东西吗?”我看了眼萧辞的眼神,随后瞧着火舌卷走了信纸,看信纸化为灰烬后,故作晴明地说着,“现在没有了,你好给陛下交代了。”
“这么狠心啊?”萧戎没有起身,仍然侧目看着我,我莫名觉得他的神态很像狱中我见到的那个刀疤脸,这两人都有三分的狠厉,就在我愣神的须臾,他接着说,“难怪这么年轻能做得了御史大夫呢。”
“那还不是为了和你打交道吗?”我学萧戎的样子,垫着外衣躺了下来,“跟我说说你是几品官,我日后照顾照顾你如何?”
萧戎放肆地大笑起来,火光虽然还横在我与他之间,不过早没有萧戎盯着我的眼神灼热,他并不做回答,而是选择阖眼睡觉
待到天亮后,我与萧戎再度穿行青州密林,走了没有两个时辰,就到了青州的闹市。
闹市人多,不便策马奔走,我与萧戎下马,牵着马走着,有揽客的误以为并行的我与萧戎是亲兄弟,故意挡在了萧戎跟前,手搭在他肩上,颇为妩媚地用双眼打量着他的面容,而后又用手指了下我,亲昵地靠在萧戎身上,说着:“你们俩兄弟不进来玩玩?”
萧戎看样子不是对揽客的有意思,却任由对方贴在自己身上,他浅笑着问:“俩兄弟,你觉得我与他长相相似?”
揽客的从萧戎话语中明白自己说弄错了,往后退了两步,双眼肆意地流连在我二人之间,她娇媚地回答说:“神情气质不同,眉眼却是很相似。”随后手又指向我,那风情的双眼讨巧地向我示好,“不过我看这位俏郎君清风霁月,颇有些绝世出尘的劲儿,我倒不敢随意沾染呢。”
我莞尔笑着,揽客的那放浪的心也想贴着我时,我往后退了一步,叫了一声萧戎,说赶时间要走了。
萧戎随后跟着我离开,身后那娇媚的女子仍然不舍地说着郎君有空了再来,引得在暗中窥探的揽客一阵阵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