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温》鱼潺潺

3、第 3 章

　　人群的质疑的议论开始层叠的增加，像是大坝的堤口出现了一道裂痕，愈演愈烈之下，崩溃近在咫尺，江惜俊脸上渐渐的绷不住，撑在地上的手慢慢的攥起了拳，突然他猛地起身想要对林舒余发难。

　　林舒余一个闪身避开了江惜俊，却不曾想江惜俊回身便将握在手里的沙土扬在了林舒余脸上，粗砺的砂石杂揉进眼眶里，瞬时间的疼痛让林舒余睁不开眼，眼珠在眼皮里转了几个圈才将有一点舒适感，还没来得及反应，林舒余的脸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力量的冲击打偏了林舒余的脸，深吸一口气，缓解了一下眼睛的不适感，林舒余伸出舌头舔了舔被打伤的嘴角，眼光逐渐凶狠，“真是太浪费时间了，没完没了不知分寸的人，真是不能客气，”林舒余正过头，看向了正在洋洋得意的江惜俊，“你说对吗？”

　　还未等江惜俊做出反应，林舒余顺手掰断旁边的树枝，在手里转了个圈之后，另外一手拽住江惜俊的衣领将他拉近自己，枝条断口的尖锐处直冲着江惜俊的眼睛扎去，人群看到这一变故，都发出一声惊呼，江惜俊从未想过林舒余会如此恶狠，恐惧、慌张瞬间包围着他，使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支尖利冲向自己，连闭眼都忘记。

　　树枝堪堪地停在了江惜俊的眼前，锋利的断口擦着江惜俊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的睫毛，强烈的宣示着存在感，江惜俊额头沁出的汗顺着两鬓滑落，看着林舒余眼里的狠辣，他相信，只要自己再有放肆的意图，这举在半空中的树枝就能深深的扎根在自己的眼球里。

　　“我本想着你们闹一闹就会离开了，便没做过多的反应，”林舒余拽着江惜俊的衣领，将他又向那根树枝拉近了一点，“没想到你却不依不挠的，真是好浪费时间，适可而止会写吗？不会写我就拿这个教你一教，怎样？”

　　气氛焦灼到让周遭的人都闭了嘴，就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有什么大动静刺激到林舒余，让事态更加严重，画面仿佛被定格住了一样，只有风席卷而过，压过枝头，细弱的枝条顺着风的方向摇摆，树叶之间摩擦的声音沙沙作响。

　　“你······”江惜俊声音颤抖的像是那在风中摇摆的叶子，只不过是话还没有活完，就被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林舒余，你放手，我喊了老师来。”林舒余猛然回头，巷口的阳光迎面打在脸上，强烈的光线让林舒余看不清来人的脸，背对着阳光走来的两个人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明亮之下是黑暗的样子，直到两个人渐渐走近，林舒余才看清他们的样子，叫来的老师是一直看林舒余不顺眼的教导主任。

　　不问过程只看现场，不论真相的是非很好辨认，人们总是这样，会局限于此刻的自我认知，自以为的正确，自以为的为你好，教导主任看到眼前这幅场景，脸上立刻挂上了一幅鄙夷的神色，上前一把拉开了林舒余，紧接着抬起一根傲慢的手指，指在林舒余的鼻子上，“林舒余，你要知道，光学习好有什么用，人品不好，我们学校一样不欢迎你，”教导主任臃肿的手指在空中趾高气昂的挥动了几下，带着一股指点江山的神气，又接着说：“作弊的事情咱还没查清楚，你现在又殴打同学，行为还如此恶劣，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不想继续念书了吧。”唾沫横飞的教导主任说到激动处，向前跨了一步，将指向林舒余的手指戳在了他的鼻子上，林舒余皱了皱眉，满脸的不耐烦，抬手就将教导主任的手一掌拍开。

　　教导主任满脸的不可置信，像极了流浪在楼下那只小公猫，被好心人士抓走绝育之后放回来的表情，感受到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教导主任，誓要在众多同学面前找回尊严，面红耳赤的扯着脖子开始大喊：“林舒余！！你不愧是个没妈生，没爹养的东西，尊师重道没人教过你吗？读了······”

　　一个漂亮的直击拳直接打断了教导主任后续的教育演讲，教导主任的脸立刻就红肿了起来，看着被打歪了头的教导主任，甩了甩用力过猛的手，嘴里发出一声不屑的气声，似是不解气一般，林舒余又抬脚踹向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江惜俊，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之后，只看到了林舒余奔跑离去的身影。

　　跑动的身影迎着夏日的风消失在明烈的阳光之中，风肆意的钻进林舒余的衣服里，将他后背的衣服掀起，奔跑在道路上的少年，抬起脸来感受着夏季独有的热烈，被禁锢的灵魂此刻仿佛剪断了所有的枷锁，张扬着是年轻的气息，直到力竭，林舒余才停了下来。

　　学校是不可能回去了，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正好眼前就是一个公交站，干脆随便上了一辆车，不知方向，未知地点，只想自由的独处，林舒余将车窗拉开到极限，风一股脑的涌进车厢，吹的林舒余眯起了眼睛，额前的发都被风抚到脑门后，午后的阳光还是热情的传播着夏日该有的温度，车窗外持续不断的蝉鸣混杂着似有似无的花香，丝丝扣扣的贴上了林舒余的眼，眼皮也渐渐的失去了支撑力，开始不受控的一张一合。

　　林舒余歪着脑袋看着车外，驻扎在道路两旁的树木，随着林舒余的远去，在他的眼里渐渐的形成一片恍惚的绿幕，坐在旁边的阿姨塑料袋里面包的甜味蔓延着占满了整个车厢，舒适又充满日常的烟火气，林舒余放松心情，任由自己沉沉的睡去。

　　脑袋磕在车窗上，随着摇晃的车身频频下滑，意识正在被牵扯着远去，恍惚间，林舒余感到有什么在呼唤自己，回过头去探寻，只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身影，正在远远的看着自己，模糊的身影杂糅在浓雾之中，看不清他的脸，林舒余猛的折返，向着这个身影跑去，他隐隐的预感着，这个少年能解答他的疑惑，就快了，就快了，林舒余伸出双手，马上就要触碰到那个少年了，瞬时间，少年隐藏在雾色后面的脸骤然清晰，柳彦明？林舒余一下子刹住了脚步，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怎么会是柳彦明？

　　震惊还未完全消散，林舒余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都随着晃动开始土崩瓦解，少年的柳彦明深深的看了林舒余一眼后，化成齑粉，消散于虚空，“林舒余，林舒余，”柳彦明卯着劲，使劲的摇晃着林舒余，终于将林舒余从睡梦中拉扯出来。

　　林舒余睁开眼睛，看着柳彦明近在咫尺的脸，一瞬间有点分不清虚幻与现实，梦中的世界太过于清晰又真情实感，仿佛现在的柳彦明才是虚假的人物。

　　柳彦明看着一脸懵懂的林舒余，把手放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怎么了这个表情，磕傻了吗？”熟悉的人，熟悉的语气，一瞬间让林舒余有了真实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一张嘴里面撒娇的语气，林舒余也愣住了，“有吃的吗？我想吃面包，街口那家的。”

　　柳彦明先是一怔，看着林舒余一幅无碍的样子，脸上的担忧才被压下，然后抿嘴笑了一下，“嗯，知道要吃的，那就是没事了，想吃我现在就去帮你买，”说罢就要起身离开，却被林舒余一把拉住，“不是，我刚才不清醒，我随口说的，不用去买的。”

　　柳彦明将林舒余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拿开，然后重新给他塞回被子里，拍了拍示意他安心，便拿起床头的钥匙要离开，走到房间门口，似是不放心一样，扭过头对林舒余说：“你今天好好休息，不要乱跑，等着我给你买面包回来，”大抵是觉得语气有点郑重其事的样子，于是又添了句玩笑话，“哥今天给你买两斤，吃个够。”

　　林舒余被逗的发笑，半靠在床头看着柳彦明离开的背影，脑子里那点混沌的杂乱感才渐渐清明，这才是他的真实，只不过是梦里感官太过于清晰，猛然醒来，失了分寸，不过，林舒余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存了一个疑问，那个年轻的林舒余是自己的脸，可是性格为什么会如此天差地别，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像是亲身经历般那么详细，就连树叶上的脉络都能清晰可见。

　　纠结着思来想去的也没有个答案，林舒余做起身，按了按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决定放过这个离谱的经历，就这才得了空，好好打量了一下自己身处的环境，一切都是不熟悉的物件，林舒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柳彦明的房间，柳彦明的床上，就刚才还就厚颜无耻的跟柳彦明撒娇，羞耻感一下子淹没了林舒余，顾不及穿好拖鞋，林舒余逃似的离开柳彦明房间，一屁股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脸上渐渐的被窘迫烧红，连耳朵尖都没放过。

　　梦境的真实是来源于真实的梦幻，交缠的命运纠葛着运转，拼命想要遗忘的过往，总会以不经意间卷土重来，舍弃掉的感知重新回归，不该遗忘，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