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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第二百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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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如梦方醒。
即将崩溃的青铜小人安然无恙,结界也依旧完好。
林天峤难以置信,流云坞的法器只有本门弟子可以操控修补,绝无外人插手的可能,而且没有出自流云坞的云青铜,连他们都无能为力。
随后林天峤发现法器其实并未被修补,只是一直保持原样,但这已足够。
有一种功法能做到如此,甚至可以停住伤口的雪崩。
林天峤只见过一次,还是他亲身经历,也正因如此,他认出来了,这就是墨门功法。
闫念恍惚道:“秀文?”
一个娇小女修从虚空落下,此人衣着宽大,两条极长的发带在半空飘荡,好似龙飞凤舞的字迹。
这就是传说中被逐出师门的翁秀文,在满是狂徒的墨门也疯得鹤立鸡群,出类拔萃。
林天峤不动声色地走远,和那堆怨侣保持距离。
江遇裘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看着,林天峤突然想起来这位也和墨门弟子纠缠不清,师父和师父,弟子和弟子,这倒是学的有模有样。
于是,林天峤默默也远离了江遇裘。
倒不是有所顾忌,只是有句老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情人互掐,他可不想受到波及。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翁秀文力挽狂澜,却没能收到欢呼和道谢,但她本人似乎相当享受这种遭人忌惮恐惧的待遇,在空中愉快地飘来飘去。
反观其他人,除了闫念自言自语了一句,周围人皆沉默屏息,巴不得就此消失在原地。
“还有活人吗?”翁秀文故意这么问,声音皆灵力传播开来,听起来空灵缥缈。
这并非通过口舌说出的话语,因为翁秀文封住了自己的耳眼喉舌,与世隔绝,只靠神识探查外界。
声音落下,无人应答。
闫念像是无话可说,或是不想理会,江遇裘林天峤等人只在观望,其余人则是不敢应答。
传闻中的翁秀文为了钻研法术可以不择手段,以弟子探路,冷血无情,她手下的弟子死的死疯的疯,就连以痴狂疯癫的墨门都难以接受,翁秀文死不悔改,因此被师门驱逐。
即便她大显神通,出尽风头,也没人敢开口道谢。
“翁秀文,你不是在闭死关吗?”闫念终于开口,他面露警惕,根本不像旧情难忘的模样。
翁秀文并未回答,她全身上下都被写满书文的布条缠绕,脸上更是密密麻麻,全是符文字迹,叫人根本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摆着什么神情。
墨门弟子皆离经叛道,古怪异常,这样的打扮似乎正和众人的印象,江遇裘猜南秋那样倒是太过平凡,说不定在墨门才算离经叛道。
闫念又问了一遍,翁秀文大概是泰然自若的,灵力平稳,声音也显得过于平静,“死关又如何,死里逃生又不是南秋才有的本事。”
倒不如反过来说,是她这个师父教得太好,南秋多次死里逃生是多亏了她。
闫念倍感无奈,他了解翁秀文,此次出山,她必然死过一次,如此一来,她闭关这些年的努力前功尽弃。
若是被迫中断的,翁秀文绝不可能如此平静,而能让她主动舍弃修炼的缘由……
在闫念看来绝无可能。
翁秀文用不着展开神识,都能想象到闫念的神情和反应,“怎么,我还不能出来了?”
闫念只说:“是啊,放弃这么多年苦心修炼。”
这绝不是翁秀文能做出来的事。
翁秀文避而不答,回:“也没有很多年,不值一提。”
满打满算,南秋刚下山没多久,她就开始谋划从死关脱身,本来她想了别了法子,只是如今有了更好更便捷的路子。
“那你想干什么?”闫念生怕她也要横插一脚,和南秋血雷将等人一较高下。
这实在符合她的本性,闫念越想越觉得后怕。
翁秀文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实在难以辨认,“我可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不说道谢也就罢了,你怎么如此防备?”
这简直明知故问,因为在翁秀文这里,没有比超越翁离文更重要的事,她上一次出山是为了抓纤云之女南秋,这一次必然也是别有所图。
“生死存亡之际,你不能来捣乱,”闫念低声威胁,他少有如此坚决笃定的模样,连万谙等剑宗弟子都吃惊无比。
翁秀文的语气转为无奈,“你这样胡乱揣测,实在是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收徒仅凭随心,他们都是自愿跟随于我,只不过是后果自负,我从来都不是个坏人。”
闫念摇头,“我不跟你争论这些。”
两人从前总这样争论,原先他还能和翁秀文说笑两句,但如今他浑身上下提不起一点力气来让嘴唇勾起。
周围人礼貌地保持距离,但时刻关注着,生怕两人打起来导致结界破损。
翁秀文的灵气环绕在四周,这感觉实在奇妙,闫念长叹一声,主动让步,说:“不过,还是多谢你出手相助……”
众人即将崩溃,着实需要空闲喘息。
“我就是来瞧个热闹,别这么客气,也别这么拘谨,”天地将毁,被翁秀文说成个热闹,听着滑稽又刺耳。
闫念忍不住说:“是啊,天地毁灭,你就飞升不了,毕生心血烟消云散。”
倘若这是以前的翁秀文,绝不会如此风轻云淡,闫念甚至怀疑翁秀文被夺舍了,故意开口刺激她,“你的执念到哪里去了?”
瞧热闹的人一听这话暗中倒吸凉气,险些跳起来捂住闫念的嘴。
林天峤早前听说过,剑宗弟子总是青睐危险的女修,仿佛偏爱自寻死路,如今亲眼一见,果然不假。
“……丹青文书法本来就成不了,”出乎众人预料,翁秀文不为所动。
闫念一时之间分不清她是在有意说反话,还是真的就此放弃对翁离文和丹青文书法的执着。
翁秀文似是突然想起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语出惊人,“告诉你们件趣闻,翁离文能突然飞升不是因为修炼丹青文书法,而是放弃了丹青文书法,天道以此作为奖励。”
显然,闫念只困惑翁秀文的执念,“那你为何还要钻研丹青文书法?”
翁秀文回:“因为我喜欢一条道走到黑。”
还是江遇裘开口:“翁前辈,晚辈有话想问,你的意思是天道会直接干预人间?”
以翁秀文的说辞来理解此事就是丹青文书法过于逆天,被天道忌惮,因此一旦有人放弃钻研便会以飞升作为奖赏。
以奖惩来操控人间,引导人意,这可不是好迹象。
之前他们就在推测天道从不插手神女之争的原因,要么是无力去管,要么就是在袖手旁观,现在后者的可能正在逐渐变大。
天道既然能发觉有功法能挑战天威,与天抗衡,与天夺理,那就必然能察觉人间祸乱。
由此来看,惩罚神女看重的是神女犯错,挑战天威,而非人间如何,而两个神女斗争并未冒犯天意,自然不必理会,这就给了白月烟可乘之机。
翁秀文的话意味深长,惊世骇俗,令人毛骨悚然。
难怪她从未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放在从前,不会有任何人相信她,反而只会认为她太过嫉妒翁离文的天赋,由此发了癫。
讽刺的是,即便她什么也不说,人们也一直认为如此。
江遇裘的脸色冷了下来,林天峤则立刻与此时的现状联想到了一块,不安道:“完了,大道无情,无所顾忌……”
天道对人间置之不理,漠视灾祸,可一旦插手,必然不会在意万物性命。
南方还的话就此应验,对于天道而言,人间就好比一副风光秀美的画作,有了瑕疵,盖过去便罢,如果画毁了,那就重来一张。
这是上州神女愿意下凡转世追杀无魂之人的原因,即便到了最后,她必然要面对南方还。
这也是地冥玄女肆无忌惮的缘由,反正最坏的结果无非是一切湮灭,与她无关。
直到白月烟借机生事,要把神女连同人间仙界地底一同踩进混沌。
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声突然响起,地面疯狂抖动,天上那道明亮霞光开始扭曲变形,古怪诡异。
天旋地转,冥冥之中一股玄妙之感降临,众人正恍惚着,被巨树倒塌的声响锁惊醒。
那半透明的承仙树倒了,想被从中间撕开,怪异的枝杈崩裂,噼啪作响,但紧接着,柔软的树枝开始有规律地攀上,像是缠住了什么东西,悬在半空。
此时,被斩断头颅的魔犬不再死而复生,犹如乌云的阴魂被道道法术击溃,消散而去,生死突然重归人间。
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但地动一直不停,零散的恍惚迅速被冲散了。
远处泥浆般扭曲的地面开始滑动,仿佛朝着一个方向缓慢倾泻。
尚且完好的地方也不能幸免,房屋变得歪斜,土地开裂,微风轻柔吹起,似乎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由半透明的诡异树枝勾勒出的轮廓像是从天降下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正在缓慢地撕裂大地。
承仙树紧紧攀附在空中,即便瞬间被摧毁也能迅速复原,怪异柔软的树根和树枝相互缠绕,如同一条狰狞扭曲的手串。
白月烟说:“看啊,这才是我想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