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灵地舞》婵玥

50、49、超渡

　　“抱紧。”感觉他的身体迅速往下滑，不由抓紧了他，在空中飞行可不是儿戏。
　　“什么时候的事？”简能怔怔的半天都没有缓过来。皇奶奶是最宠爱他的人，病了也没有在身边孝敬，怎么忽然就走了？
　　别说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她是他的亲人，亲人间没有情还是亲人吗？
　　出家人最有情，不然怎么渡众生？
　　“大概有半个月。姐妹们还在白日国，七七收到金乌的快信说回去服丧。”
　　“怎么不早说？”
　　“怎么早，你在哪，怎么说？”一连窜的责问。
　　简能哑口无言，顿时一阵懊恼：“快，上去，赶在入殓前。”声音变得急促。他相信，父皇一定会等他回去见皇奶奶最后一面。
　　“好。”不敢再和他开玩笑，关键的时候她们都应该是他的助力。轻吸一口气，拉着他往上飞。
　　“去最近的府衙，我要匹快马。”此时他恨不能脚下生风。
　　“你在府衙等她们，一起尽快赶回宫。”皇太后升天，他的十个妃子在礼制上全都要出席，虽然不愿她们跟着，很多时候，总要退一步的，不是吗？
　　“你的那个小跟班？”金文姗是说梅子还在悬崖上面等着。
　　“留下书信，来去自如。”说话间已来到附近的府衙，衙役们见到从天而降的两人，以为天将谪仙，都呆住了。
　　简能亮出金牌，衙役们知道来的是人物，立马磕头如捣蒜、乖乖献上好马，心里嘀咕，活脱脱的一对金童玉女！
　　“夫君先行一步，我等稍后就倒。”金文姗把他送上快马，叮嘱他：“一路小心。”
　　“驾……”简能狠抽着马背，绝尘而去。
　　熟悉的山水、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宫殿、熟悉的人和物，越来越近……
　　太子回宫，惊天动地，宫门内外早挤满了人。
　　“你这个小崽子，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简清拿着鞭条哭着往他身上打，又气又急、又爱又恨。这个兄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悄无声息的走又悄无声息的回来，这几年没少为他担心。
　　简能跪在皇奶奶冉一夭的棺椁前眼里有泪，任凭简清打骂。他知道，哥哥这是替皇奶奶出气。四周跪满了妃嫔宫女，官员和太监在外层候着，除了哀乐四周一片静寂。
　　“阿清王爷别打了。”简之哭着给简清叩头，太子回来他高兴来不及怎么舍得打。
　　“走开！”简清一脚踢开简之，心里还有气，指着简能继续骂：“皇奶奶死不瞑目，她忍着最后一口气就想见你一面，你的心给狗吃了？还修行渡人呢，自己家人都没渡，何来的情，心又在哪？行什么渡？”
　　简清虽然一介凡夫，后面一段话却说得极好，句句戳中简能的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就是一人修行有成，借助自己的能力帮助亲人眷属脱离苦海，免受轮回之苦。就是目前做不到也该超渡他们，让他们的灵魂有安身之所。梅子作为一名女巫都可以帮助过世之人，他一定也可以。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静静。”他吩咐简之。
　　“好。”简之手一挥，示意大家散去。
　　“是能儿回来了吗？”屏风后面传来一阵颤巍巍的声音，不用猜一定是父皇简尊。
　　果然，简尊一身孝服也遮盖不住苍老，在宫女的搀扶下一癫一癫的蹒跚而来。
　　“父皇。”抢前一步跪地迎接。
　　“回来好，回来好啊！”示意简能起来：“回来就不走了，喜欢修行就在宫里修，不要在外面跑，不安全，父皇不放心。”
　　“父皇！”声音哽咽，这是父皇的最大让步了。父爱如山，父皇为了他，忍受不能忍的东西。
　　细细看着简尊，父皇真的老了，一头的白发，已不是当年那个气势威风的皇上。
　　“两天后下葬，好好陪陪她。”简尊看着静静躺着的皇太后：“她生前一直念叨着你。”言罢转身离去。
　　“奶奶……”静静的坐在皇太后身边，闭着双目思绪万千。他从小就是皇太后一手带大，和她感情极好。
　　奶奶，听说你走之前病痛缠身，去到那边就好好歇歇，没有病痛，不要再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国事家事依然如旧，你一生操心太多，该好好歇歇了。什么一统天下，子孙满堂这些通通放下吧。
　　能儿走上修行之路一点也不后悔。奶奶，你知道吗，在天国还有另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皇宫里供着的妈祖，西王母玄女等等他们和能儿之间有很深的渊源，等能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一定告诉您。
　　“能儿，好样的，皇奶奶喜欢。”耳边传来皇太后的声音，简能猛开睁眼，她依然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
　　难道是她的灵体在说话？想起虚空她们也经常在他耳边说话，如今皇奶奶归天也变成了虚空她们，都是至亲的血缘关系，舍不得他，放不下他，走了还忍不住要和他说话道别？
　　“奶奶是你吗？”心里轻声问询。
　　“能儿，是奶奶，是皇奶奶。”依然是皇太后的声音。
　　“奶奶，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目光四处搜寻。
　　“好孩子，不用找，奶奶己变成一缕幽魂、一团光，四十九天后就要去该去的地方，到时你想见奶奶都见不着咯。”
　　“去哪里？”
　　“昆仑神山。”
　　“昆仑神山？不是在梵净山那边吗？”
　　“梵净山只是昆仑神山的一个小分支，昆仑神山莽莽无边大得很。”
　　“为什么要去那里？”
　　“孩子，但凡修行人，魂体归位都要回昆仑神山，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这么说，奶奶已经成仙了？”感到不可思议，没见到奶奶生前修行呀？
　　“孩子，睡吧，睡醒什么都明白了。”冉一夭的声音慢慢远去。
　　“奶奶！”心里连唤了几声，再也听不到对方的回答。盘好双腿，闭上眼睛。奶奶说过睡一觉什么都明白了，他相信会在梦中有答案。
　　朦胧中远远的看见一团明亮的黄光，光团在空中漂浮，有意无意的引导着他一路前行。
　　“奶奶是你吗？”穿过朦胧的走廊，一路追着黄色光团。光团一路指引的方向正是奶奶平时烧香拜佛的大殿。里面供着妈祖，西王母、九天玄女。
　　只见光团进入大殿绕着妈祖神像不停的飞。妈祖神像发出巨大的金光，金光罩着黄光团，黄色光团变成一妇女，三十多岁的样子，雍容华贵，一身装扮简直就是皇太后年轻时的翻版。
　　妇女朝着妈祖神像叩拜完毕化成一团光飞入妈祖神像里。简能看呆了，这情形和当初在灵山梦见金文姗进入佛像一样。难道皇奶奶和妈祖有什么关系？认真打量着妈祖神像居然发现皇奶奶和她有几分相像！
　　简能完全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一直怀疑十个妃子和十个骚菩萨的关系，现在连奶奶也和她们有扯不清的关系，天国的历史越来越让人迷惑。
　　“孩子，秘密就是魅力，没了秘密就没有魅力。天国的历史之所以千万年的吸引众人，因为那里充满了秘密。”一个温和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追问对方。对方不语，远远的出现一个巨大的光团，光团中间是个极为雍容华贵的妇人，样子像皇奶奶，又像大殿供着的妈祖神像。
　　“孩子，回来吧，天国才是永恒。”妇人频频向他招手。
　　“等我。”拔足追上去，一脚踩空，身体猛的一抖，醒了。
　　“太子爷，回去休息吧，你在这守一夜了。”简之把他扶起。
　　“哦。”抬头看外面天已亮了。
　　“十个妃子们都赶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她们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有义务守孝，他也没有资格要求她们做什么，尽管在礼制上她们必须出席。
　　“看她们自己的意思吧，愿意就留下，不留下也不勉强。”
　　“不留下能去哪？”简之小心翼翼的问。他不敢告诉太子爷，当初就是他偷偷放十个妃子去找他。
　　“爱去哪就去哪吧。”他的心只在皇奶奶那里，他想搞清楚皇奶奶和妈祖的关系。
　　“夫君，我们十姐妹生是你的人，死你是你的鬼，今生今世非你莫属，看在我们千里相随的份上也不该让我们自生自灭。”耳边是金文姗的声音，她虽在外面候着，但里面人说的话她一清二楚。
　　门外，十个妃子一身白色女装齐刷刷的等着他。站在最后的是梅子，她也跟来了。
　　“要来就来吧，我这两天都在这里陪奶奶，你们有心了。”把她们让进大殿。
　　妃子们平时蛮横喜欢胡闹，这回却无比乖巧，静静的跪在皇太后的棺椁两侧，梅子则在一边候着。
　　“这两天我打算为奶奶做法事，梅子你眼功好，就临场为双方传递信息。”看着梅子，希望在这个时候梅子能助他一臂之力。
　　“师父吩咐，无所不从。”梅子点头。她能看见听见，可以很好的协助他。
　　“至于你们……”他看着妃子们，放慢了语速：“尽量地不喧哗，保持安静。当然，在整个过程当中看见什么可以小声讨论。”
　　他知道自己做法事，来的都是虚空各层次的人物，到时的场景气势庞大，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利用这次机会，争取和她们沟通上。更重要的是，他总觉得她们和骚菩萨的关系不同一般，如果她们能通上，为以后引导她们走修行之路省不少麻烦。妃子们一一点头。
　　“简之。”
　　简之从门外迎上问：“太子爷有何吩咐？”
　　“做法事的各项事务布置交给阿清王爷，你去传话，让他请各大寺庙的住持、法师前来。”简之领命而去。
　　“文姗。”目光转向她，她长在佛法盛行的大明国，对一切都熟悉：“你就作为监督、负责各项事宜。”
　　金文姗颔首点头，目光清澈温和。
　　皇太后的紫宸殿被简清布置得佛系满满，高台金烛，黄幡白旗、烟雾缭绕。里层是华严寺、龙云寺有名的主持、师父到场护持。外层是子孙嫔妃、大臣公卿的吊唁。
　　这一刻，山河肃穆，天地含悲。
　　这一幕，哀思绵绵，缅怀无尽。
　　白花如雪，挽幛静垂。
　　大殿庄严，静默无声。
　　随着阵阵缓缓的哀乐声，简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的是普通的白色长衫，头上一顶书生帽，显得英俊不俗，一双眼睛深沉沉稳。他今天刻意这样打扮，穿僧服于礼不和，十个妃子就是最大的笑话。穿太子服也不恰当，他已出家，四大皆空，哪是什么太子王爷？
　　柳玉提醒的好，非僧非道，半缘半俗，当一个平凡的人，不为物喜、不为己悲。不论僧人还是道士，都是修行的梯子，是工具，只要不偏不倚包容一切，最后都是风雪夜归九天人。
　　“师父，天上来了一个很富贵的妇女，自称是海神娘娘，身后还跟着十个女子，就是上次在梅林见的十个菩萨。”
　　仪式很快开始了，梅子在他耳边开始为他和天神传话。
　　“那是妈祖和她的十个女儿。”简能点头，皇奶奶身份不简单，不然不会引来这么重要的人物。
　　“她们一直在空中飘着。佛国也来了很多，有各佛菩萨，有各大罗汉。道门的三清、各崆峒修行的仙士也来了不少。”
　　“紫宸殿的上空都围满了各仙佛菩萨，师父，她们就等你开始超渡了。”
　　“好，开始吧。”简能在主位上跏趺入坐，双手合十、神情肃穆。随着他轻启朱唇，身后的诸多僧众同时响起宏亮的颂唱声。那是震撼心灵的梵音，随着阵阵钟声响彻云外。
　　此时的简能如同坐在莲台上，白色长衫无风自动。远远看去，如同仙人。
　　梅子被眼前的气场惊呆了。师父就是师父，不但请来各地高僧，就连天上的仙佛也光临。里三层外三层这么多仙家，生平第一次见！
　　“师父，那十个漂亮的女菩萨围在你身边。”尽管第二次见十个菩萨、尽管晕乎乎的，梅子还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传话。
　　“嗯。”简能一坐下就感受到不同的能量，那是一种让他平静中带着喜悦的感觉。眼前的光团刺眼的很。这情形，只有她们在的时候才有。
　　“看到一团光飘在皇太后身边。”
　　“哦？”睁开眼，之前在梦中见到的就是皇奶奶的光：“快看看它和奶奶的关系？”
　　“光团停在皇太后的头顶上空，然后又飞到妈祖跟前，它变了！”梅子惊叫着：“光团变成一个贵妇跪在妈祖面前。”
　　妈祖也是三十岁的样子，高雅雍容，她轻轻展开手掌，对着贵妇温声细语。
　　“一夭，你本是我身上分离出去的一粒光子，在人间享尽荣华，幸好你不忘本心，心心念佛，儿孙有德，助你圆满，尔今归来，当自宽心。凡间多苦，不如天上寂乐安然。”
　　果然是冉一夭皇太后！她朝着妈祖三拜九叩。待她拜完，妈祖伸手向前一挥，手上多了个明亮的珠子，眼前已没有冉一夭。
　　妈祖呵呵笑着：“山河大地一口吞了，也能一口把你吃了，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你我。”张开嘴，把手上的珠子送入嘴里。
　　“她把太后吃掉了？”梅子大叫。
　　“她们是合为一体了。”简能纠正。
　　“合为一体？”梅子不是很懂。
　　“就是和自己的天合一，归位了。”
　　“恭喜母亲功德圆满，千年万年飘散的能量又归来。”十个菩萨齐齐道贺。佛国、道门等仙士也纷纷恭贺。顿时仙乐四起，悠扬悠远。
　　“孩子们，你们分散下去的能量也不少，是时候收回来了。”妈祖满意地点着头，双手一挥，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谨遵母令。”菩萨们像开荤的妖精，风一样飘向十个妃子。
　　“师父你看那边，菩萨们围着妃子娘娘。”梅子有了新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