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玫瑰于地》野枝枯

2、第 2 章

　　没过多久，他就适应了照顾温忆的日常，慢慢地从母亲的手里接过大部分的活。
　　他赌许语还会来这个医院，经常在空闲的时间里呆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来来往往的人。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许语总会在中午和下午出现，每次都是进出同一个病房。许语没发现过他，他也乐得自在地看着每天的许语，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
　　17岁那年，他也曾在无数个的黄昏的走廊里，偷偷望着写作业的许语。隔着窗户，隔着跨不过去的阻碍。
　　此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他坐过愚公移山的梦，但梦早就醒了。
　　他也试图和许语有接触，但一直没有机会，也没那个胆量。
　　机会在某天里降临了。
　　他刚刚从厕所出来，打算回病房的走廊上呆，就迎面碰上许语。他用了最正常的话开头。
　　“你的家人在这住院吗，他还好吗？”
　　“严格来说不是家人，是我女朋友。她是生了点小病，再过一段时间就好。”
　　温言的微笑挂不住了，打的满腹草稿也尽数化成了灰烬，说不出一个字。他感觉有冰块堵住了他的心口，流经的血液慢慢冰冻住血管，如坠深海。心底那个复燃的小火苗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温言幸存一点希望被打破。
　　原来许语不是同性恋，也会喜欢女生。他并没有那么重要，他们的那段恋爱在许语心里可能只是年少时一个大胆的尝试。
　　他没有爱上一个同类，还是一个异类。同性恋犹如一片深渊，他自甘堕落，途径一半发现喜欢的人来陪他了，结果到头来只是他的幻觉。
　　他身陷深渊，也要一身傲骨。
　　“嗯。”过了半响，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水雾涌起，冰冷的液体被封在眼眶里，尽力不让它落下是温言最体面的做法。
　　许语有女朋友了，那他就不应该再去打扰。
　　温言后来尝试过不去偷看许语，没过几天就败下阵来。他控制不住自己，一如既往地坐在冰冷的椅子，偷偷看着他最爱的男人。
　　作为许语曾经的恋人，温言十分好奇许语现在喜欢的类型。
　　他打算过去见一下许语喜欢的女生，看看许语喜欢的样子。但是做许语女朋友的人应该会很好，他去可能只会让自己有自卑感觉。
　　他其实一直是很在意“体面”的人，他不想那么狼狈。
　　在无数次的思考中，理智战胜了冲动，他一直没有去看那个女生。
　　在这场单恋里，别让他最后的一点坚持瓦解，维持现状已经很好了。他应该默默喜欢许语，不打扰许语的生活。
　　他在关注许语的同时，温忆的生命也在渐渐流逝。
　　多年前温忆告诉母亲自己的性取向，所发生的后果还历历在目。温忆的幸灾乐祸，母亲的不可思议，自己的无措。
　　在事情发生后，他一直讨厌着这个弟弟
　　现在温言可以原谅温忆，但不会待他如初了。
　　随着病危通知书的下来，他的忙碌才算到了头。说实话，并没有很悲伤的感情，他或许是个冷血动物吧。
　　温忆去世后，他冷静地处理完温忆的后事，照顾着母亲的情绪，应付着各种亲戚。有人跟母亲当面夸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母亲没有回应，她可能对我这样的顶梁柱感到羞耻。
　　一个同性恋出现只会给这个家蒙羞，怎么能做顶梁柱。
　　去完墓地后，一切事情才尘埃落地。忙碌那么久，他终于能吐口气了。
　　大概算算，他已经一个月没见过许语了。说实话，他现在特别想见许语，想得快要疯了。
　　他见了一面，就会奢望见第二面，第三面...没有尽头。在爱的面前，他拥有了很多欲望。
　　温言推测着，既然他们遇见的医院在这片地方，那许语住的地方应该不会离得太远，没准他在外面多转几圈就看到了。
　　决定了，每天的下班高峰出去散步。没碰到就算了，全当锻炼身体。
　　他在纽约的工作与电脑息息相关。这次回国时已经带了电脑，他能靠着时不时的视频电话依旧运行着他的岗位。
　　这次他请了很久的假。趁还没结束休假，他想在国内多待会，多看许语几眼，也许就能永远记住他那张脸了。
　　他爱的人在祖国，但他不知道之后能不能回国。温言想一直见到爱的人是真的，不希望黑发人送白发人也是真的。
　　在每天傍晚时分，他都会出去散步。可能是他们的缘分不够，过了整整一周才遇到许语。
　　但相遇的情景不是很好。那天他在电脑前呆了一天，精神状况不太好。在超市拿啤酒时没拿稳，直接摔烂了，售货员看到就过来和他理论。
　　明明赔偿就能解决的问题，售货员却还要多讲几句话。温言原本因为工作很烦躁，听到后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直接和售货员吵起来。
　　直到经理的到来，他们才慢慢停下了争吵。因为长时间的说话，温言在慢慢地喘着气。
　　他瞟了一眼四周，才猛然发现日思夜想的许语正站在围观的人群里，可能目睹了他刚刚的失态。
　　他眨了眨眼，感觉要尴尬死了。
　　现在开始后悔了，他不应该对售货员给予回应。为什么要冲动啊。他现在在许语心里的形象肯定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他匆匆拿出几张钞票塞到经理手里，落荒而逃般地跑去卫生间。这种情况下，他在许语面前多呆几秒都是对他的煎熬。
　　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头发早在工作时被抓乱了。早知道会遇见就洗个澡再出门了。他烦躁地洗了洗手，打算一会就直接回家。
　　洗手到一半的时候，他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抬头看了一眼，竟然在镜子里发现了许语的脸。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许语会出现在这里？他一点都不想被人看到丑态啊，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温言不知道怎么开口，就直接低头装没看到。最后还是许语开的口，这种沉默的气氛才被打破。
　　他们像久别重逢的好友，只是简单的寒叙一下，随意地聊了会天，闭口不谈记忆里的故事。好像大家都忘了，又好像在刻意地回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