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玫瑰于地》野枝枯

1、第 1 章

　　天色昏暗，温言独自走在纽约的街头。商店开始关门，酒吧也陆续亮起了灯。
　　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家花店还亮着灯，空无一人的玻璃门口仿佛暗示着在等待某位客人。
　　在快要闭店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双皮鞋，正是温言的。花店的主人也恰到好处地开了口。
　　“晚上好，先生。今天还是玫瑰花吗？”
　　“不了，有百合吗？”温言差点下意识地同意。
　　“啊，有，马上给你包。”店主有些疑惑，但没问出口，只是默默包了一束递给他。
　　很喜欢玫瑰花，但今天不能要。
　　温言的母亲打电话说来看他了，她很喜欢百合，而且好久之前就对玫瑰避之不及。
　　片刻，温言拿着百合出了花店门口。白合的香味一如记忆中的好闻。
　　但他还是喜欢玫瑰花，如果是许语送的话就更好了。
　　可惜啊，早就没人送他玫瑰花了。
　　还没到家，就发现他的母亲还站在门外。她比记忆中的更瘦了，佝偻的身形仿佛在告诉他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他迎上去，把花递了母亲，挂上了合适的微笑。
　　开门时，他听到母亲在旁边嘀咕着不是玫瑰就好，微微上扬嘴角一下就僵住了。不过他反应很快，立刻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过的。
　　他让母亲坐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水。
　　“妈，最近还好吗，您怎么突然来看我了？”他一边倒水，一边问。
　　“阿言，你的弟弟患重病了，现在情况不太好。现在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回去看看他吧”她说着说着就染上了哭腔。
　　“什么病？”倒水的手突然顿住。
　　“胃癌。医院说已经晚期了，你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
　　他坐到单人沙发，默默听着母亲的哭诉，时不时递上纸巾。
　　“明早再回吧，现在已经很晚了。”等母亲哭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询问。
　　听到母亲准确的答复后，他安抚了几句，然后起身去收拾了客房。他一直用客房去存着许语的东西，现在必须要藏起来了。
　　其实许语的东西早就不剩多少了，其中大部分早就被母亲丢掉了，剩下的不过是母亲当时没找到，逃过一劫。
　　次日清晨，他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过往的路人说中文，熟悉的感觉差点让他热泪盈眶。若非当年那件事，他现在应该还在祖国。
　　和母亲回去放好行李就匆匆赶去了医院，路上他一直思考一会要怎么聊天。
　　见到他的弟弟温忆时，他发现自己徒劳一场了。
　　温忆此时躺在病床上，旁边的心电监护仪有频率地发出“嘀”的声音，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形成一条直线。
　　床上的温忆肉眼可见的消瘦，苍白的嘴唇禁闭着。温言看了许久，突然觉得温忆之前做的事并不是不可原谅。
　　母亲还没坐多久，就开始忙上忙下。温言有些无措，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又不想一直坐着。
　　看了半天，温言就主动提出去找医生了解情况，这才脱离了坐如针毡的状态。
　　也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去。去的时候经过厕所，就进去了。
　　洗手洗到一半时，身边站了一个人。他专心洗着手，没抬头。但那个人却楞了几秒，向温言投来了目光。
　　温言忽略不掉那个人的眼神，疑惑地看向了那个人。这一眼却让温言的心脏顿时漏跳了几秒，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一张脸，他永远都忘不掉。
　　许语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此刻眉眼间尽是成年男子的成熟，沉稳，挺括的西装把他衬托气宇轩昂，还隐隐散发着醇厚的檀木香。
　　短短的这几年里，许语已经不再是记忆里的样子。他们都变了。
　　“最近还好吗？”许语打破了沉默。
　　“还好，那你呢？”
　　“还行。”
　　寒暄过后，没人继续聊天，各自藏着心事。
　　他们几乎同步洗完手，然后站在烘干机前。许语自然地包住温言的手，抬到烘干机下。
　　温言有些错愕，傻傻地看着许语包住自己的手。许语也瞬间回过神，烫手似地收回手，连连道歉，落荒而逃般地出了厕所。
　　手背上粗糙的触感还停留在眼里，挥之不去，心湖也在不断泛开层层涟漪，难以平静。温言记得这是过去的无数日子里，许语对他养成的习惯。
　　许语没忘记曾经的他们，现在或许还喜欢着他。他从未停止喜欢许语，那他们是不是回得到过去...
　　等他出厕所，许语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平静如常地回到了病房，出来的目的早已忘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