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曲》纪书言

3、第三章

　　这些日子席白也好好领教了一番后排的学习氛围。

　　哪怕有禁止带手机去学校的规定，他们大多数人也是视若无睹的，席白后桌最厉害，除了班主任的课几乎从早到晚都在玩，不知道玩什么游戏这么上瘾。

　　前排坐着两个女生，她们的主业好像不是应付考试，而是塔罗牌和小说，两个人玩五子棋都可以玩很久。

　　这样比起来，窦淮近日的表现当真是三好学生模范。

　　所以席白也积极好为人师了一回。

　　而窦淮看他发问，却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眼睛微微睁大。

　　然后他缓缓道：“谢谢，不用，我自己看会书。”

　　他的声音真好听。席白想，这副嗓子的确是很适合唱歌。

　　既然他说不需要了，那就还是做好自己的学习任务吧。没有继续在意窦淮能否解答出那道题，席白拿着作业，准备去找龚鞠任讨论一下今天布置的数学压轴题。

　　窦淮侧过身子让他出去，看他小跑着过去拍龚鞠任的肩膀，心里有些无可奈何的酸意。

　　他总是这样，总是和那个龚鞠任粘在一起，什么时候他才会转过头看我一眼呢？

　　可能对于他而言，我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也是，刚刚他问我需不需要教的题，龚鞠任大概提笔就能写出两种解法吧？

　　好不容易他主动和我说句话，结果就被我搞砸了。可是还能怎么样呢？就算当时应下了，一个步骤都听不懂的我，又能够给他什么回应？

　　这样也好，省的他给我讲题，还嫌弃我是一个蠢人。

　　席白和龚鞠任聊完了题目，来到教室外面闲逛。

　　一路上有许多人和龚鞠任打招呼，他笑着一一回应，转过身，问席白：“看你这几天闷闷不乐的，还在为了考试的事情发愁吗？”

　　席白沉默着，这不是他第一次考砸了，之前的每一次都是他，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关心自己，安慰自己，可以说龚鞠任作为他在高中唯一的朋友，很大程度上担任了他的心灵导师和心理医生。

　　他很感激他，可是如果总是这样，龚鞠任大概也会觉得自己太过敏感，相处起来很累吧。

　　何况龚鞠任是没有办法感同身受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坐在考场上，看见试卷的那一刻起，大脑一片空白，本来烂熟于心的公式都要反应很久才想起来，浑浑噩噩坐到打铃才交卷。

　　尤其是上次，越是逼迫自己思考越是什么都写不出来，不仅心慌连手都在抖，把那份写的乱七八糟的试卷交上去，才发现出了满身冷汗。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每每想起他自己都觉得很烦，也不想讲给其他人听，更何况，别人也未必真想听。

　　所以哪怕心里明明很在意考试的事，也忍住没有说出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意把这些想法讲给龚鞠任，他不想再失去这个唯一的朋友。

　　于是他故作轻松道：“放心，过的好着呢，离开你照样很滋润。”

　　“说起来，”龚鞠任问，“你和你的新同桌相处怎么样？”

　　席白马上想起了窦淮这几天不再迟到的反常行为，决定为他说几句好话：“感觉他还挺用功学习的，不知道为什么成绩不好。刚才我还想给他讲讲题呢。”

　　“给他讲题？”龚鞠任露出堪称匪夷所思的表情，“可不要了吧，人家没准觉得你羞辱他呢。”

　　席白懵懵懂懂的：“可是他态度挺好的，应该也没有这样想吧。”

　　“嗳，不管他怎么想的，你以后还是少惹他。他这人性格怪怪的，你可能没注意到，之前我们讲话的时候，他会偷偷看着，有时候还一副阴沉沉的样子瞪我。谁知道他心里憋什么坏水啊，我和你说这些也是怕他万一整什么大招来对付你。好了，拿着，这是爷赏你的。”龚鞠任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席白。
　　糖纸包装精美，是席白最喜欢吃的牌子和口味。

　　话题转变得太快，席白伸手接过也没有什么心思吃它，还沉浸在龚鞠任一番话的震撼里。

　　“什么时候的事？”他追问，“怎么也没有和我讲过。”

　　“当时也没想到和他还会有什么交集嘛，而且那种感觉就是一闪而逝，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可能他就是总爱不高兴吧。你别想多了，可能根本没有这回事，是我神经过敏了。就是有点担心你，怕你被欺负了。如果他真的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解决。”龚鞠任说着，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席白握着那颗糖，也对他笑了。

　　他总是这样为自己着想，心思缜密到有点过头了。哪怕有的担忧是不必要的，也让他感动。

　　“谢谢你，龚鞠任。”席白真心实意道，“可是我还是决定和他好好相处看看，我相信他不会随便害人的。”

　　席白如同宣誓一般说着，我相信窦淮。而他之前对窦淮有过什么了解呢？接近空白。这种盲目的信任，大概源自更盲目的一种好感，可能在窦淮对他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悄然诞生了。

　　回到教室，席白才想起那颗糖。

　　他抬起头，恰好龚鞠任在看着自己笑，他也对他笑了一下，撕开包装吃了起来。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窦淮好像有点生气的样子。看来龚鞠任说的也不是完全错，窦淮，果然是一个容易不高兴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