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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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粒跟着荣姨沿着走廊往屋里走，身上的水一路滴滴答答。
忽然，一只白色海鸟从院里蹦蹦跶跶过来，跳到唐粒脚面上，啄了她一下。
唐粒低头看，第一眼就觉得这只鸟儿有些眼熟。
荣姨见了，善解人意地温柔笑了一下，不急不慢开口：
“前几天，少爷叫我们出去把它带回来。也不知是被谁拴在树上，小家伙怪可怜，好不容易活过来，养熟了，现在倒不肯飞走了。”
被拴在树上……？
唐粒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伸手想去摸那只小鸟儿。
小海鸟啄了下她的手指，跳着飞走，又飞回来，停在走廊围栏上，歪着小脑袋看她。
唐粒好胜心又上来了，跳着脚非要去抓围栏上的小鸟。
可看到它两只鸟爪上明显的勒痕后，又停了一下，收回了手。
走廊尽头，荣姨还等在那儿，微笑着看她。
唐粒不好意思让年迈的老人家等她，暂时放弃了小鸟，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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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转个弯，悄无声息停在阳台上。
苏怀枕垂眸，看着唐粒蹲在楼下走廊上，跟一只小鸟你戳我一下、我啄你一下。
半干的乌黑长发披散下来，松松软软垂在肩上，因为常年绑着，松开后，略微带些卷曲。
脸颊是健康的红润，湿漉漉的。
看上去，她已经洗过了。
身上穿的，是他的衣服。
白色衬衫，卡其色休闲长裤，裤脚被她卷起来好几道，脚上蹬着一双男式拖鞋。
衬衫被她发丝打湿一小片，透出一点隐隐约约的颜色。
苏怀枕迅速别开了眼，推着轮椅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唐粒一手托着小鸟，另一手比比划划的走进来。
白色的毛茸茸小团子这会儿正站在她手心，去啄她手上的面包虫。
一人一鸟终于能和平相处。
唐粒一进门，就比手画脚显摆给苏怀枕看。
“你看！”
她用气声带着夸张的口型，生怕万一发出什么声音把小海鸟惊走。
眨眼间，小鸟儿已经把最后一条面包虫也啄进去。
它歪歪脑袋，扑棱两下翅膀，飞到窗台上缓缓踱步。
唐粒这才松一口气，放下举得发酸的手臂，又兴高采烈跑到苏怀枕跟前，跟他比划：
“你看到了没有，刚才它在我手心里吃东西了！！它在我手里吃东西！！”
少女两只眼睛都在兴奋放光，围着他叽叽喳喳叨叨不停。
“荣叔教的法子还真管用！对了，苏怀枕，我听荣叔说，你还没给它起名字？你不想养它吗？”
唐粒推推他手臂，怂恿他，“给它起个名字吧，你看它多可爱！以后你就养着它，多好！”
苏怀枕摇头。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睡衣，纽扣系在锁骨上方，额发细碎低垂，那张白皙没有表情的脸，此刻看起来更加清冷，难以接近。
“你走吧。”
唐粒呆怔了一瞬。
方才的热情兴奋霎时被他兜头泼来的这盆冷水击碎。
刚才全身跳进冰凉河水，她都没觉得有这样冷。
少女脸上欢快的笑容迅速消失，扬起的唇角也瘪了下去。
“你就那么不想搭理我啊。”唐粒有点泄气，委委屈屈挪到门边，又不甘心就这么走。
苏怀枕没有血色的薄唇轻轻抿了抿，偏开脸，视线扫过小海鸟在的窗台，神色仍然没什么变化。
“把它带出去。”
像是根本不觉得那只毛茸茸的白团子有多么萌。
唐粒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转了转，忽然过去，把小白团子捉在手里，捧到苏怀枕面前，自己蹲在他轮椅前。
“苏大少爷，你该不会——”
她故意拉长语调，注意观察着他的反应，“——害怕鸟吧？”
轮椅上，少年抿直唇线，视线仍然望着旁边。
没有看那只小鸟，也没有看蹲在他身前、笑容明艳促狭的少女。
不能摸。
不能看。
更不能起名字。
只要不起名字，就不会对它产生感情。
没有感情，他和它就仍然自由，小鸟随时都可以飞回海面，他也不会想念。
那些美好又热烈的东西，只要他不去看，不去触碰，不去接近，就不会产生羁绊。
将来，也不会有舍不得的时候。
面前的少年沉默许久，神情仍然那样冷淡不为所动。
唐粒揣摩着，他一直没躲，应该不是怕鸟。
那为什么碰都不碰一下呢？
她想不明白，却偷偷捧着小海鸟，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去碰了一下少年握着轮椅扶手的手。
小海鸟却忽然挣脱她的手，扑棱棱飞到苏怀枕身上。
小脑袋一歪，黑宝石一样的小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两只小爪子就踩在他的残肢上。
黑色宽松睡袍下，单薄的身躯瞬间绷紧。
修长冷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轮椅扶手，苏怀枕拼命抑制自己，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反应太强烈。
“拿走。”
他闭了闭眼，喉音低哑压抑。
睡袍下的身躯已经泛起薄薄的一层冷汗。
唐粒隐隐察觉出一点不对，缓缓伸出手，一点一点笼住那只无辜的小白团子。
少女粉红圆润的指尖就悬在半厘米不到的地方，故意折磨他一般，连捉一只鸟，动作都那么慢。
苏怀枕单薄的胸膛急速起伏了下，又狠狠压抑住。
可他再怎么忍耐，从残缺处蔓延上来的那股战栗，已经渐渐显露出来，快要席卷他的全身。
堪堪过去半年，半年前，他还是健全的、健康的。
这样短的时间，他还做不到在这种时候无动于衷。
怕自己会忍不住、吓着她，少年咬紧牙槽，用力往旁边偏开头，露出白玉一样光洁无瑕的一截脖颈。
上面已经鼓起青筋，随着他隐忍的呼吸微微起伏，喉结隔着透薄皮肤不停颤动。
“笃、笃。”
门被人从外面礼貌敲了两下，荣叔的声音响起。
“少爷，姜镇长又来了，您这次要见他吗？”
自从他们少爷住进来后，这位憨厚的姜镇长隔三差五就来问有没有什么短缺。
还是挺认真负责的。
只是，少爷从来没去见过他。
房间内，唐粒已经把无辜闯祸的小白团子抓了起来，呆愣愣看着苏怀枕。
苏怀枕驶到房间门口，打开门，头都不回。
仿佛房间里并没有站着唐粒这个人。
“去见他。”
嗓音还带着一点点颤抖的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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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怀枕之前从没去见过姜镇长。
但这次，他总得警告他一声，让这位姜镇长注意一下，看看他女儿最近正在和什么样的人来往。
会客厅里，姜瑞平听了苏怀枕的警告，冷汗都流下来。
他心里还有些怀疑，但毕竟是当着苏少爷的面，有怀疑也不好当面说出来，只想着回去问问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走了姜瑞平，苏怀枕不打算回自己房间了。
那里还有一个唐粒。
他不想看见她。
可他刚一出会客室，轮椅就被一个蹦蹦跶跶的小姑娘扶住。
“苏怀枕！”她还是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仿佛刚才在房间里的事情没有发生。
“你之前用的那个小飞机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
“嗯。”
苏怀枕垂眸，淡淡应了一声，任由自己被她推着，时不时出声给她指路。
圆圆的轮子碾过长长的走廊，一片沉默。
唐粒努力找话题。
“你知道吗，刚才你跟姜瑞平说话的时候，我差点就想走出去了。”
她一脸酝酿着坏主意的狡黠。
“电视剧里不是都那么演，我故意那个时候出去，姜瑞平肯定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他回去告诉姜雪芮，姜雪芮就再也不敢惹我啦！”
“嗯。”
轮椅停在电梯前。
苏怀枕视线低垂，看着自己已经是假肢的“脚尖”。
“是很好的主意啊，为什么不出去。”
他眸色深沉，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勾起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欸？”唐粒没明白，“我要是真出去了，他肯定会以为我跟你有什么，对你影响多不好！”
“那不正好是你希望的？”
苏怀枕轻哂，抬起视线，双眼直视着正前方，口中如喃喃自语一般：
“如果刚好能解决你的烦恼，对我的影响，有什么所谓呢。”
电梯到了，叮一声打开门。
唐粒挠挠头，没有推他进去。
“你生气了，是不是？刚才我不是故意的嘛。你要是不乐意，我以后不找你就是。”
“不，我没有生气。”
轮椅上，少年深吸一口气，像是终于做好了什么准备。
他回过头，深沉的眸色不见。
仍然是唐粒平时在学校看到他时，那样宁静、温和、包容的眼神。
“你跟我有没有什么——这有什么所谓呢。”
少年勾唇轻笑，像是长辈在包容一个胡闹的小孩子，苍白的容色竟然平白现出几丝嚣张的冶丽。
“这种事，传不传谣言，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对你，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如果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我很抱歉。”
穿着一身黑衣的少年面色苍白，眼尾上扬，锐利的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
“我只是，太同情你了。”
“你、同情我？”
唐粒手指着自己，情不自禁后退一步。
“对。”
从来肃穆清冷的少年眼底泛红，笑得格外妖冶。
因为太了解她的骄傲，所以知道什么样的话最能伤到她。
“谁特么稀罕你同情！”
少女果然迅速红了眼眶，狠狠踹了旁边电梯门一脚。
“苏怀枕，你特么就是个****！”
她咬唇倔强地看他，不让自己眼泪掉下来，好像不掉眼泪就不会输。
终于，唐粒先撑不住，转身跑出了这栋大宅。
在她身后，长长的走廊孤寂无声。
少年向来笔直的身躯微微弯屈，疲惫地斜倚进轮椅。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你混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