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风声》拾氿

2、临渊羡鱼（二）

　　宋知鸢第二次站在嘉园1101的门口，抬手，轻轻叩响了门。

　　“谁啊？”门内传来的依旧是宁阳那熟悉的大嗓门。
　　“宁阳哥，是我。”宋知鸢轻声回应。

　　听到是宋知鸢的声音，宁阳没有立刻开门，而是说道：“阿景妹妹，你先等一下。”

　　几分钟后，门缓缓打开，这次房间显然有备而来，不像之前那般杂乱无章。

　　“阿景妹妹是来找阿景的嘛，阿景去上班了。”宁阳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是我让她来的，进来。”宋知鸢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季青临站在书房门口，朝她招手。她赶忙站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宁阳哥，我先过去了。”

　　宋知鸢跟着季青临走进书房，书房里摆放着一个小沙发。
　　她心里清楚，他们三人都家境优渥，住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关系比较好。
　　第一次来嘉园时，她就打听过，这儿地处市中心和她所在大学之间，位置极佳，寸土寸金，据说这套房子价值将近八位数。

　　“坐。”季青临说道。宋知鸢挑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在小沙发上坐下。
　　不知为什么，她从小就对老师有一种莫名的惧怕，哪怕是和她关系亲近的老师，在其面前也总会有些不自在。

　　“过来坐。”季青临又开口。宋知鸢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

　　“帮我把这个成绩登录到电脑上，然后发送到学校的邮箱里。”

　　她们系的成绩评定规则是这样的：期末考试总分100分，平时分占30%，期中占20%，期末占50%。
　　若想拿奖学金，每科成绩需在80分以上。
　　期中考试前，她和室友们一起复习，发现卷子上的题大多都被她们押中了，拿个十五六分应该不成问题。

　　她坐在那儿录入成绩，不经意间偷偷瞥了一眼季青临。
　　平时上课从不戴眼镜的他，此刻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专注地翻阅手中的文献。

　　“认真点。”季青临突然出声，把宋知鸢吓了一跳。
　　她没想到，季青临眼睛都没离开过文献一秒，却察觉到了她在偷看。
　　她连忙低下头，继续整理手上的成绩。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季老师，为什么我的成绩只有八分，而我的室友们都有十七分。”宋知鸢满脸震惊，七分的差距，这意味着太多了。

　　“你把成绩单拿过来。”季青临放下手中的东西，看向宋知鸢。

　　宋知鸢走上前，把成绩单递过去。
　　可就在半路，她脚下不小心被电脑线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去，直接将原本坐在沙发上的季青临扑倒在沙发上。

　　两人都愣住了，宋知鸢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上升，甚至，她还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

　　“阿景妹妹，我买了水果，你是要吃草莓还是葡萄呀。”宁阳推门而入，看到眼前的场景，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青临，你……”话还没说完，就被季青临打断。
　　“出去。”

　　“好嘞。”宁阳快速关上门，站在门口，久久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禁欲系的季老师，这是，开窍了？

　　宁阳回房间打了一局游戏，再出来的时候，宋知鸢已经不在了。
　　恰巧这时宋景下班回来。

　　“我刚刚看见一个小姑娘，特别像我妹，不知道为什么神色急匆匆的，好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
　　“你没看错，就是你妹。”

　　“我妹？她来干什么？不会是我妈又催婚了吧？”宋景一惊，差点没把刚喝的那口水吐出来。
　　“那倒不是。”宁阳话锋一转，“不过阿景，要是你再不找女朋友的话，我估计你妹也要赶在你之前结婚了。”

　　“什么意思？”
　　“作为兄弟，言尽于此。”

　　从那天开始，宋知鸢就开始有意地躲着季青临，毕竟那件事情实在是太尴尬了。
　　而且，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上季青临了。

　　“阿景妹妹！”宋知鸢刚出教学楼，便听见宁阳隔着老远扯着嗓子叫她。
　　“宁阳哥。”

　　她定睛一看，旁边还站着那个让她尴尬的源头——季青临。

　　“季老师好。”
　　“嗯。”

　　“阿景妹妹，别搭理他，今天阿景发工资，跟着哥，哥带你去吃顿好的，好好宰你哥一顿。”
　　“不了吧，我今天有一节实验课。这次我就不去了，你们去跟我哥哥吃吧。”

　　“有课呀，那真是不……”
　　“今天高老师有事，实验课不上了，记得转告一下班级的同学。”季青临淡淡地说道。

　　宁阳在心里悄悄给季青临竖了一个大拇指，这青临表面一本正经，背地里还挺有手段呀。
　　“既然没有课了，咱们一起去吃饭吧，我跟你说，那私房菜可是一绝，今天一定要让你惊艳，保证让你念念不忘。”

　　吃完饭，季青临和宋景去结账。

　　“宁阳哥，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你说。”宁阳边夹菜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宋知鸢深呼吸两下，鼓起勇气问道：“季老师他，有女朋友吗？”
　　宁阳抬头，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件事，你还是问他本人比较好。”

　　宋知鸢猛地回头，只见季青临和宋景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季青临一脸波澜不惊，而宋景则满脸错愕。

　　之后，季青临送宋知鸢回学校。

　　“季老师……”
　　“宋知鸢同学，作为你的老师，我建议你这个时候还是以提高自身为主，谈恋爱的这个事情，不急。”

　　宁阳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季青临有打断别人说话的毛病，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
　　“我知道了，谢谢季老师。”

　　大一上学期的课程结束之后，宋知鸢很少见到季青临。
　　虽说他是本院的老师，但在这么大的学校里，一个人要是刻意想避开另一个人，也并非难事。
　　不过，宁阳和宋景会时不时地约她去吃饭，或者来学校给她送些吃的。

　　大学四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凭借这四年的不懈努力，宋知鸢拿到了优秀毕业生。
　　这四年里，她也如季青临所说，没有谈恋爱，一门心思努力提升自己。

　　“学姐，恭喜你毕业啊。”一个同为学生会的学弟走过来向她道贺。
　　这个学弟追求她已经整整一年了，起初她以为像这种小男孩没什么耐性，最多一个星期，见她不感兴趣，也就放弃了。
　　可没想到，这个学弟居然这么能坚持。

　　“谢谢。”

　　“那个，我听说你很喜欢的电竞团队过几天要来我们这里打比赛，我买了两张票，我可以邀请你一起去看吗？”
　　宋知鸢定睛一看，还真的是HE队的票。其实她原本对电竞并不怎么关注，不过大二的时候，宁阳被HE的经理人看中，拉过去成为了一名职业电竞选手，她才开始留意。
　　前两天宁阳来找她的时候，特意塞给她一张票，还嘱咐说这可是最靠前的票，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
　　宋知鸢本就想着毕业答辩之后也没什么事，看看比赛就当放松了，便应承下来。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也邀请我去看这场比赛了，那边我已经答应了。”她拒绝得十分干脆。
　　“那学姐，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吃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吧。”

　　“宋知鸢。”就在宋知鸢正想着怎么再次拒绝的时候，有人叫住了她。她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季青临。
　　“啊，季老师，你找我是吧，我马上来。”宋知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快速跟着季青临逃离了现场。

　　“季老师，你找我什么事吗？”
　　“宁阳说今天请你看比赛，叫我来接你。”
　　“其实不必麻烦季老师的，我可以自己坐车过去。”
　　“你已经毕业了。”
　　“嗯？”宋知鸢一脸疑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不用叫我老师了。”

　　宋知鸢还是不解，所以呢？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抵达比赛会场。

　　“快点，快点，HE的队员进场了。”几个小姑娘急急忙忙地进场，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宋知鸢。
　　“小心。”季青临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谢谢青临哥。”如季青临所言，宋知鸢改了称呼。
　　“不用谢。”

　　大多数的电竞比赛场地规模都不大，观众一般在200人左右。
　　像宁阳这个年纪还在打电竞的人，在整个电竞圈屈指可数，他真的很努力。

　　比赛采用五局三胜制，当比赛进行到第三场，大比分2：1，宁阳的队伍领先时，坐在宋知鸢身边的季青临开了口。

　　“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
　　“要是宁阳的队伍输了，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反之，要是他赢了，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

　　宋知鸢一愣，虽然不知道季青临为什么要提出这个要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同意了。
　　除了大一的时候上过他的专业课，做过他的课代表，此后大学三年半的时间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至于大一时候对他萌生的那份心思……宋知鸢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过，她心底还是相信宁阳会赢的。

　　可十分不巧，最终宁阳的战队以大比分2：3落败。

　　“我赢了。”季青临说道。
　　“你说吧。”宋知鸢应道。

　　“鸢鸢，能不能离那个同学远一点。”
　　“哪个？”
　　“就今天下午那个。”

　　宋知鸢有些摸不着头脑，季青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样吗？

　　宋知鸢抿唇，抬头看向季青临的眼睛，“你要说什么？”
　　“我没有女朋友。”

　　宋知鸢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她也很清楚，这个答案正是她三年前准备要问季青临，却被他打断的那个问题。

　　“所以，你现在已经毕业了，我们也不算师生了。”季青临顿了顿，像是在做心理建设，“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宋知鸢低头，半天没有说话。

　　“要是你还有顾虑……”
　　“可以是可以。”宋知鸢突然抬头，“不过季老师，这是第二个要求了。”

　　这个问题宋知鸢不是没有想过，甚至每年都会想一次。
　　她想，如果某一天季青临跟她说了这些话，她会怎么回答。
　　想必，她是愿意的。

　　“那我可以再提一个要求吗？”季青临问道。
　　“这么不讲理，季老师你是小学生吗？”宋知鸢打趣道。
　　“你见过快三十岁的小学生吗？”季青临笑着回应。

　　两人走出比赛场地，退场的人依旧很多，季青临直接拉住了宋知鸢的手，防止彼此走散。

　　“季老师，要是宁阳哥知道你为了要这个要求，而咒他输了比赛，宁阳哥怕是要让你管他一年的早饭。”
　　季青临一笑，“求之不得。”

　　“那我可不可以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

　　“是一个很俗气很俗气的问题，你是怎么开始喜欢上我的？”
　　“大概是……”季青临刚要开口就被打断。

　　“请季青临同学想好再回答。”

　　季青临仔细想了想，说了十个字。
　　“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