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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解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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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毅把他放在床上,手脚利索地扒了他的衣服再用棉被一裹,好在屋内燃着炭火,身体很快回暖。
寒无衣进门的时候正看见他在带来的包裹里面找着什么,身后跟进来的两名仆人将东西放在了床头,一盆热水和伤药之类的,他提醒道:“他身上的伤需要上药。”
“知道。”楚子毅找到了东西,正是之前用过的那种烈性伤药。
布巾沾了热水细细密密地将伤口上的血迹擦掉,药沫均匀洒上去,再用干净的白布包好,药效发挥作用带来的疼痛让昏睡中的人不舒服地皱起了眉,楚子毅发觉后凑近低声安抚着他,“忍一忍啊,马上就不疼了,马上就好了……”
“……”,寒无衣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伤口处理好后楚子毅甚至放下了床帘将他身上草草擦了一遍,寒无衣抱臂靠在墙边看着烛光的倒影摇摆跳舞,站了半天才开始纳闷自己站在这里干什么,他的活儿已经被人抢了。
布巾丢到了水盆里,楚子毅掀开帘子出来,看着他的一身沧桑和眼底的乌青寒无衣才想起来问道:“你要不先休息一下?客房已经收拾好了。”
楚子毅给自己倒了杯茶咕嘟咕嘟喝下,才淡笑回道:“多谢,但不用了,我和他睡。”
寒无衣顿了下,“……嗯。”
他感觉这个人真奇怪,明明是不想笑的,但说话时总是无意间带上假笑,释放善意的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拉开了距离,这是……习惯?
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楚子毅在柜子内拿了一套沈言初的衣服,向着门外走去。
“去哪?”寒无衣问。
“沐浴。”
走到门口的脚步停下,楚子毅垂眼犹豫了片刻,才转身看着寒无衣认真道:“师兄,若我想问你一些事关于他的事,你会说吗?”
寒无衣与他对视着沉默了片刻,收回了视线,他淡声道:“最好不要,说与不说,我都会很困扰,等你们自己聊完了,再来问我也不迟。”
楚子毅懂了,笑着一点头,“知道了,多谢。”
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寒无衣眼中浮现了几缕深思,然后视线飘向了床幔内的人影。
他怎么觉得,他这个弟媳好像对红溪峰的格局很了解的样子?沈言初连身份都瞒着他,定然是没机会和他说过,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浴池会在那个方向?还有先前找沈言初房间时,明明一开始领路的还是自己,但走着走着寒无衣就被甩到了后面,他却准确无误地把人带到了这里,中途也没有很好奇地左顾右盼寻找,就像是,非常熟悉一样。虽然这个方向只有这一间屋子独立且独特,但他怎么确定这个就会是沈言初的住处?
真是……非常奇怪。
楚子毅洗完回来寒无衣已经走了,将湿润的头发用内力烘干后进了被窝,睡着的人儿安静着暖烘烘的,抱着很舒服,积压许久的困倦铺卷而来,额头在他颈边蹭了蹭,楚子毅低昵道:“惠惠,好梦……”
摇拽的烛光被一股内力挥灭,室内陷入了昏暗中,屋外,西边的太阳却正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中……
——
两人这一睡就睡了一天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沈言初在一片昏暗中恢复了意识,感觉头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在飘着,身体的存在都感觉不到了。
想抬手按按头却嘶的一声,一股巨麻席卷全身,瞬间让他整个清醒了过来,昏暗的视线恢复了清明,一转头在自己身旁发现了个光溜溜的人,沈言初脑袋嗡的一声,差点一掌甩下去,要不是身上的麻意还在,他已经动手了。
但好在他没机会动手,昏沉的脑子被刺激的运转起来,记忆开始复苏。他微微撑起身子,带着几分试探地用另只手撩开这个睡的头发遮脸的人,熟悉的面容映入视线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楚央来了。
操!楚央真来了,不是梦。
在长达几息的脑内空白后,沈言初第一反应就是跑。
怎么办三个字在脑子里转圈圈,他真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屏息小心翼翼地将还半麻的手抽出来,将对方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也放好,然后就磨蹭着出了被窝,刚拿过一旁的内衫准备穿上,一只手就从背后搂了过来,然后是整个温热的皮肤贴上了他的后背,沈言初听见脑内响过两个大字——
完了。
“去哪啊?”
下巴搭上他肩头,低沉且喑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带着没睡醒的迷糊感,但也不影响它的主人进行威胁,“你敢跑一个,我就哭给你看。”
“…………”
沈言初闭眼攥紧了手里的衣衫,内心懊恼自己没动作再快一点。
腰上被另只手缠上了,然后身后的人一用力将他扳着身子转了回来,再用力一摁又躺回了枕头上。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无言……
手下的心脏在疯狂的跳跃着,彰显着身体主人的不平静内心。
楚子毅揉了揉眼睛让酸涩感减轻了些,他真的好久没好好睡过觉了,从人走的那天起就一直在来回地跑,放松下来之后就是无尽的疲倦,若不是机警的神经感应到身边有人动,他能睡个三天三夜。
但是,他没想到一睁眼看到的就是这人要跑,真是……想着法儿的在他的临界点上跳跃,愤怒瞬间就让他清醒了过来。
沈言初一直紧张地等着他说话,但对方只是用一种莫名的目光在他脸上扫来扫去,深吸一口气摆了个表情,沈言初让自己看上去冷酷无情了点,然后问他:“你来干什么?”
话落在心里给自己表示了肯定,语气很镇定很不耐烦,是他想要的效果。
楚子毅就看着他眯起了眼睛,不等他继续说点什么就压在他身上突然笑了,瞬间把沈言初笑懵了。
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
他不应该是生气吗?
手拍在他胸前的花上发出一声轻响,楚子毅对他温温柔柔地笑着,笑了沈言初一身鸡皮疙瘩。
顺着胸膛往下滑,在他空荡荡的腹部摁了摁,楚子毅问他:“饿吗?”
沈言初不懂他这是要干什么,“……还好。”
“我饿了,先起来吃饭如何?”楚子毅拎过自己枕边的衣服穿上,先他一步下了床。
迟疑地坐起来,沈言初手里依旧捏着内衫看着他,不知他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等待他发火却没有,但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真是比他发火还吓人,就像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刀,要落不落,却让人心惊肉跳,堪比凌迟处死。
“坐着干嘛?起来啊,我很饿。”楚子毅依旧在笑。
“你……”沈言初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他穿的衣服很是眼熟,“你这衣服……”
楚子毅系着腰带,身上穿着一身黑衫,闻言对他暧昧的眨一下眼,“穿你的,我衣服坏了。”
说着弯腰凑近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知道你不会介意的,我先去洗漱,等你吃饭,快点。”
“……”
沈言初看着他的背影敛了眉,说真的,他有不详的预感。
在一种莫名的氛围中两人用完了午饭,沈言初又被他拉着换了换手腕上的伤药,烈药见效快,这才一天多伤口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之后楚子毅就喝着仆从送来的酒坐到了窗台上,仿佛忘记屋里还有一个人似的,悠然自得的欣赏着外面的山谷风光。
沈言初的住处是一个独立的院子,且处的位置极佳,瞭望下去能一览整个红溪峰景色,未化的雪将山峰包裹成了一片白色,感觉天地间莫名的清爽。
室内一片寂静,帮他上好药后沈言初就被他忽视在了一边,壶中的酒早已见了底,但那人一下也没再看过他。
不安逐渐蔓延到了全身,冷风从窗外灌进来,外面即使挂着大太阳也依旧冷的刺骨,让沈言初手脚都有些僵硬起来。
后面响起了凑近的脚步声,然后一件斗篷搭到了自己身上,楚子毅侧了下脸,来人垂着眼皮乖巧着一张脸,搭完收回手同他一起靠在窗边,无奈且妥协道:“说话,你这样,我不适应。”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楚子毅平静:“与其继续听你说谎话哄我,我又何必浪费那个时间去问。”
沈言初视线闪躲了下,“抱歉……”。他语气有些低落,“我只是想着给你留个好印象,只做你认识的沈惠,不是什么别的身份……”
楚子毅吹了许久的冷风还没压下去的火气爆发了出来,一扭脸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呢?然后让我寻着个假名字找他个一辈子?沈言初,若不是我他娘的自己想明白一切事情,是不是到死我都找不到你?又或者找到了让我在你坟前哭!你是潇洒够了走了,我呢?!你想没想过我是什么感受?”
沈言初被他骂的不敢抬头,良久才低声嘀咕道:“你会找到更好的……”
领口突然被人猛拉对上了一张盛怒的脸,“别逼我揍你!”
“……”
“告诉我。”楚子毅强硬道:“你身上这咒要怎么解?我现在没空和你算账,你要报仇我不拦你,用别的方式,对你自己无害的方式,而不是这种蠢到让人火大的行为。”
闻言他的手被有技巧地一捏松了力气,沈言初抬眼直视了他,坚定地拒绝了——
“不行。”
“你!”
“一旦解开我就会立刻死。”
在楚子毅发火前沈言初摁下了他,迎着他错愕的目光解释道:“我身上的咒不是我自己下的,是当年苏诀所种。我落到谷底虽然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但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憋着一口气在谷底爬了好几天,饿了吃草吃土,渴了好在有湖能喝,我坚持到了苏诀去寻我……”
回忆涌来,他想起了那个时候,自己刚被带进魔教的时候。
“在苏诀的压制下没人敢动我,他让毒老他们用尽一切办法救我,但我伤的太重了,身上多处寸断,处于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地步。苏诀消失了几天,再回来的时候便带着我去了冰室,为我下了这咒。”
“……他说,这咒叫杀欲花,能杀灭人心底的一切欲念,是用来炼制最高级别的咒尸所用的,贪嗔痴爱恨一切皆为欲,只要起了这些念想,便会发作,直至将人折磨到无欲无求,无情无义的咒尸便炼制成了。”
在楚子毅紧皱起的眉眼中他笑了下,“虽然很折磨,但它也不是没好处的,能提高人的身体承受能力,种下的那一刻可以将频死的人拉回来,我很幸运,在第一轮发作之后挺了下来,然后,我捡回了一条命……”
接着,他语气一转,“但,命毕竟是捡回来的,是有期限的,我的期限快到了,所以和我报不报仇没有关系,即使我不这么做,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楚央。”
抬手摸着他耳朵捏了捏,沈言初叹息着将额头抵上他,“所以,不是不告诉你,你看,说了也是徒添你的烦恼。你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我想让你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想在走之前还做个搅乱你生活的恶人。一辈子很长,没有人会惦记一个人一辈子的,你这么好,以后会碰到更好的,我做个过客就可以了,不贪心。”
他用轻松的笑意下了最后通牒,“所以,我身上的咒不能解,解了,我立刻就会死,一分一秒都等不了……”
“阿央,我太恨他们了,反正都会死,不如利用一把,将所有可恨的人都带走,这样我死的也不亏,你那么聪明,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