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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玄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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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说无量寿经》:“玄黄朱紫,光色赫然,炜烨焕烂,明曜日月”
我法号“玄烨”,乃是兰若寺道远方丈的座下弟子,我自昏迷中醒来已有月余,师父说我在幻境中心虚不宁,让魔障乘虚而入,导致气火攻心,昏迷了近两个多月。
兰若寺是远近闻名的国寺,寺内有几万名弟子,我自小便在兰若寺,身世不知,父母不详。师父说,这样也好,无尘缘、宜静心、好修行。
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兰若寺卧虎藏龙、高手林立。不像是许多俗世寺庙,和尚多大师少,只是个空噱头。
道远师父是寺中方丈,法力高深,我从小兴聪悟远,得道远师父亲自教导,十五岁时又随师父去兰若寺听法读经,不到二十,我在道法上就已超出寺中多数弟子。
十六岁那年我下了山,一路经历世事,斩妖除魔。二十岁时,我遇见了下尘游历的南海无量菩萨,他传我《无心经》十三卷,我日日诵读,长益非常。
二十来岁,在这个尘世看来还青春正好的年纪,我便已成了得道高僧,斩妖除魔、造福人间,超度恶灵、点化尘缘。
只是不知怎了?三、四月前我竟入了魔障。
师父说每个人心中都有潜藏的魔障,只有有些人没有被释放出来,所谓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先成魔,才能成神。
可是,我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我确实从来也都是特殊的,别人百年悟不通的佛经、千年习不来的佛法,我仅仅用了二十年便已大成。
我不得不对心中的魔障持有深切的怀疑,只是,昏迷之前的事情我已不太记得了。初醒几日又昏昏沉沉,不知每日所做何事。我只是迷迷糊糊记得,醒来手中握着一颗似石头的珠子。
是一个种子。
我把它种在了陶坛之中,半月来竟发芽了。它是花是草,我也不知道,只是每天多数时间都呆呆看着它。
其实,我也想多干些其他事。但是,我不像从前一样行动伶俐,思维敏捷。我整个人都很慢,慢的像佛祖座下的焚香,慢慢的燃烧,飘出细细的烟,又散作一团弥漫的香雾。
寺内弟子与我走动甚少,只有师父偶尔来看我。他说我心魔太毒,元气大伤,需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我为何有了心魔?又为何昏迷?我仍然是记不起,或许,我还需要很多时间去恢复。
按理来说,那些腥风血雨的日子该让我铭记于心。我若真是有了心魔,脑海中浮现的该是手下无数妖魔鬼怪的丑陋嘴脸和尖声厉叫。但是,那些斩妖除魔的时光却恍若隔世。
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比起好奇,我更想追根溯源,以找到快速复原的方法。我现在虽四肢健全,但却好似废人。身心疲惫,我不知心魔是否影响了我的法力,只是觉得身体还抵不上从前的百分之一。
我追问师父几次,他不得已才告诉我,欲要成佛,必然要经历心魔考验。我素来心净,无心魔烦扰。为此,他与南海无良菩萨合力幻化出一方幻境,幻境中集人间之乐事,纳百念之欲魔,为的是激发出我心中魔障,我若抵得住,便可在佛法精进一大步。
我早已在俗世游历五年,尘世的乌烟瘴气大都见过,五年来虽遇过不少险恶,但每次都可化险为夷。
而这次,到底是什么幻象乱了我的心神?口齿之欲?富贵权位?靡声女色?
可是昏迷之前的片段影影绰绰,呼之欲出,每每想起,却又头疼欲裂。
无法,我也像之前一样打坐、念经、参禅,但是我在打坐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宁,无数景象片段闪入我的脑海,我甚至害怕打坐。
比如,现在……我只要闭上眼就可看的见。
一副副欲求不满的脸庞,一张张食肉喝酒的嘴喉,在欲望深渊中堕落,在贪念膨胀中扭曲,好一幕酒色盛宴的颓靡,正是姹紫嫣红的凡间乐景。
我在这青灯古佛、金漆斑驳的寺院中看着这人世间,它是熟透了的果子,妖艳欲滴的红里透着酸腐的影子。
换一幕,只见漫天帷帐随风飘荡,一妖娆紫衣女子在锦帐内做出各种媚人姿势。如火的眼神,勾着媚人的嘴角,空气中吹着迷迭香味,这温软的房间中藏着人间最易释放的罪恶。
女色!师父曾告诉我,女色是不可触碰的戒条,一旦动了这样的念头,不好根除,只得压抑。男女情事曾让不少高人吃苦,我要切记!
罪过!罪过!想起师父教诲,不禁定神,我乃事佛家弟子,又是得道高僧,如此妖淫媚色,看不得,看不得!
我强收心,扫了几眼佛经,闭眼在心中默读起来。
又见一幕,满目血海,无数佛家弟子瘫倒在讲场上,有的身首异处,有的断臂缺腿,四处哀嚎,血流如注。我身上竟也是血,鲜红的血,背脊上火辣辣的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红海。
魔障!魔障!出家人不杀生,我虽手上有数百妖魔内丹,但都是见他们危害人间,不得已斩杀妖魔,留下内丹送去兰若寺超度。佛家点化妖灵,此乃行善。
我却为何频频梦见如此血腥场面?
念经!念经!静心!静心!
我再次提点自己,可那纷乱的景象就像是波涛一样汹涌,红纱拂面,异香涌动,她来了!似有一股热潮轻吐在耳根,轻轻的、柔柔的、湿湿的,她在说什么?我听不清,只觉得身热耳痒。
我闭着眼不去看她,也明知看不清她。只觉得她跪坐在我面前,用滑嫩的手指抚摸着我的耳朵,她另一只手绕在我的脖颈,些许冰凉的纱锦还提醒着我的理智。
她看着我,我能感觉到,百般妩媚、眼色迷离。她离得更近,嘴唇贴着我的耳朵,轻吐气息,她有说了什么?
她开始吻我,从耳根至下,一寸一寸,她丰润如橘肉似得唇间含着湿润而温柔的软舌。温热而香甜的舌头在挑动着我身体里每一个的细胞。她不太会吻,比起她娴熟的勾引人的肢体,她的舌头显得笨拙。
她身体贴的更近,好像除却衣衫我们两人便能合二为一,她吻着我的下巴,继而又亲我的脖颈,我的身体感觉更加地燥热。
静心!静心!
残存的理智仍在卑微的提醒我,我深吸一口气,端正了打坐的姿势,那衣裙好似烟雾般消散。我心底涌起一股胜利的愉悦,却也有一种失望的情愫。
脖颈,划过一丝冰凉,如丝一般,浅薄而又敏感。
这狡猾的女子,她竟绕到了我的身后!脊梁,已感觉到她靠近的温热。
鼻尖异香浮动,我闭着眼睛,竟也好像看到了她在我耳边轻语的样子,她在说什么?
侧脸,她却靠的更近。她脸颊的皮肤温暖细腻,耳鬓厮磨,如沐温汤。
情s欲似火,凶残地灼烧着我的理智。她眼眸含情,我不看便知。空气中的暖湿像是浮动的热流,炙烤着我的每一寸皮肤。
汗,密布在我的额头,有些痒,逐渐变重,汇成一滴,自鬓流下。
她嘴角微扬,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与狡黠,志得意满。于我身侧,化成一团烟雾。
这个妖艳绝伦的女人,这个媚气入骨的女人,这个让人欲拒不能的女人!
每每出现在幻梦之中,总要引我破戒!
师父!为何?
为何如此考验我?为何编出如此害人幻境?
这样的心魔如何戒?这样的心瘾如何除?
佛祖?!你为何让她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让她长得如此模样?让她习得人事之道?这妖孽不该存于世!
她若站在我面前,我便立刻施法收了她,可偏偏靠的如此近,做着惑人的姿势,将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吸附,她温柔的唇,软糯的舌,我甚至怕只要我一动她就消失了。
我怕,我不要她消失,也不要这种感觉消失……
我的心魔,说到底还是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