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启示录》南瓜伯爵

8、第八章——温泉下的真相（上）

　　【说不定其实我们都是幽灵，不过是因为某些执念还留在人世间】
　　“温泉？”清野合上了手中的悬疑小说，抬起头问道。
　　“是啊，”医生偷偷摸摸地拿了一块蛋糕，“我一个病人的家属邀请我去他的别墅泡温泉，还让我可以多带几个人。”
　　“是这样啊。”清野点了点头，重新打开书，“在这之前，医生能先把你手上的蛋糕放下吗？”
　　被拆穿的医生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地放回了蛋糕。
　　“那你问过浅羽了吗？”清野看了一眼楼下，问道。
　　医生悲伤地看着眼前的蛋糕，一时没有回过神。
　　“搜查官先生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突然，身后冷不丁地传来声音，一如既往得戏谑。
　　不知何时，浅羽站在了他身后，还穿着实验用的白大褂，手上拿着一杯黑咖啡微微摇晃，茶眸冷冷地盯着他。
　　“你走路能不能发点声音？”清野耸了耸肩，“又不是幽灵科学家。”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浅羽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漫不经心道，“说不定其实我们都是幽灵，不过是因为某些执念还留在人世间。”
　　“……你那是地缚灵吧。”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浅羽打了个哈欠，脱下身上的白大褂挂到一旁。
　　“没什么，就是医生认识的人邀请他去泡温泉，他就叫上了我们还有风间他们。”清野看了一眼她的房间，“你整天在房间里忙什么？”
　　“当然是Cage让我完成的，”浅羽低着头，红色的短发遮住了眼睛，“违背神的旨意的，”
　　“潘多拉的宝盒。”
　　清野神色一紧，“你怎么还在研究那个？”
　　“怎么了？”浅羽低声笑起来，让人听不出情绪，“我可是科学家，就应该疯狂一点，不是吗？”
　　清野突然站起来，镜片下的蓝眸严肃，“你应该知道，那种东西有多危险……”
　　然后他看见了那双茶眸下的浅浅笑意。
　　“开玩笑的。”浅羽勾起嘴角，“我只不过是在研究这种药物如果出现了，该如何对抗的反程序。”
　　浅羽转过身，不再管身后的清野，朝房间里走去，“温泉的事我考虑一下，”她顿了顿脚步，转过头来，“放心吧宫本，我不会做出什么让你把我送进监狱的事情的。”
　　只是在清野看不到的阴影里，浅羽的眸子暗了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可是宫本，你知道吗？即使是所谓的反程序，也是不应该被打开的。
　　一旦打开，就是无穷的灾难。
　　不过这些，在光明下自由的你是不会知道的，只有像我这种，被困在黑暗牢笼里的人，知道就够了。

　　翌日。
　　“结果你还是来了啊。”坐在副驾驶上的清野转头看向浅羽。
　　后座靠窗的位置上，浅羽捧着一本书，“不行吗？我只是听说这别墅的主人很喜欢收集各地的温泉，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稀有的化学物质。”
　　“浅羽同学很喜欢化学吗？”坐在她右边的樱井好奇地问道。
　　浅羽愣了愣，看着女孩纯净的黑眸，轻声笑道，“是啊，我很喜欢。”
　　“我比较喜欢剑道哎，像南叶那个家伙，就很喜欢计算机。”樱井兴奋地指着她右边的风间。
　　“什么叫我这家伙。”风间不满地抱怨道，“你这笨蛋不要乱说。”
　　“你说什么？”樱井活动了一下手腕，“啪”地拍上了风间的肩膀。
　　“什……什么也没有。”风间立刻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终无你喜欢什么？”
　　“我吗？”清野勾了勾嘴角，“我喜欢搜查。”
　　“清野君还真是尽职啊。”浅羽戏谑地看着他，“对吧，搜查官先生？”
　　清野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旁的医生说，“到了。”然后车子停下，视野里闯入一栋巨大的日式别墅，通往他们这边的是长长的石桥，两边伫立着灰色的石灯笼，下方是透着灼热的水，氤氲着白色的蒸汽，隐约能看见藏在石头下面的游鱼。
　　清野打开车门，走到木桥，看到了旁边的石灯笼——火袋里并没有点上火焰，样式也是最古老的供灯式，整个也有些磨损。在中台的部分，似乎还刻着字。
　　“空……吗？”清野读出了上面的字。
　　“怎么了，宫本，”耳边突然传来清冷的询问声，“有什么让你在意的吗？”
　　“不，应该是我想太多了。”清野话是这么说，还是拿出笔记本记了下来。
　　“这边也有字。”浅羽突然开口，指着另一边的石灯笼，“是‘鱼‘。”
　　“是吗？”清野看了一眼桥下的鱼，似乎是重新躲回了石头下，已经不见踪影。
　　“清野同学！浅羽同学！你们快走啦！”樱井在桥的另一头叫他们，医生和风间也挥手催促着他们。
　　“来了。”两人加快脚步过了桥，走之前，清野又回头看了眼桥下，然而什么也没有。
　　过了桥就是别墅的大门，高高的铁栏越过头顶。医生按下旁边的门铃，没过多久，穿着笔挺西装的年轻人就出来迎接，他打开门，彬彬有礼地对他们说，“在下泽村树，欢迎来到泽村宅，医生和小朋友们。”
　　医生对他点头致意，“你是泽村先生的公子吧，怎么样，你父亲还好吗？”
　　泽村脸上的笑容陡然一僵，但很快做出迎接的手势，对医生的话避而不答，“进来再说吧，西野医生。”
　　走在他后面，风间压低声音对清野说，“这个泽村，感觉有点不太对啊。”
　　清野想起刚刚看到的石灯笼，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何止是他，这栋别墅，都很不对劲。”看来所谓的泡温泉，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重头戏，看来是隐藏在温泉下的真相。
　　“什么意思？”风间愣了愣，但清野并没有回答，而是加快脚步跟上前方的医生和泽村。
　　“看来搜查官先生的导火索已经被点燃了，”浅羽的笑容同样令人看不透，茶色的眼眸里反射出神秘的色彩，“你说是吗？好心的黑客先生。”
　　风间反应了半天才想起她说的是替她和清野请假的事情，无奈地耸了耸肩，觉得自己越发跟不上他们两个的节奏了。
　　“南叶你还在那里干什么，快走啦！”樱井突然拉起他的手朝前面跑去，风间被她拉得一个踉跄，看着前面少女的侧脸，少年只好越发无奈地笑了笑，
　　“知道了啦。”
　　一进入别墅，就迎上来一个留着寸头、模样老实的青年，沉默着对他们鞠了个躬，声音听不出感情，“午餐已经准备好，还请各位移步至餐厅。”说着退到了一旁。
　　“辛苦了，”泽村温和地笑了笑，转过头对清野等人道，“这是我家的管家，松坂田吾，那么我们就先去餐厅吧。”
　　就像松坂管家所说的，餐厅里已经摆上了丰盛的菜肴，几人就坐后，还没来得及动筷，松坂突然出现在门口，站在阴影里，视线直指坐在主位上的泽村。
　　泽村似乎毫不意外，站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了，各位不必管我，尽管品尝，”说着还轻松地笑了笑，“松坂的厨艺不会令大家失望的。”
　　在他离开前，清野突然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这栋别墅年代应该已经很久远了吧？”
　　泽村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问，不过还是回答道，“是的，这是我家很久前就传下来的房子。”说着他看了一眼清野，转身匆匆离去。
　　他离去后，清野坐在位子上，看着笔记本上的两个字，陷入了沉思。
　　午饭过后，泽村带着众人参观别墅内部。和外表的日式和风不同，别墅内到处是对各种行星天体的介绍，如同天文馆。
　　樱井有些好奇地问道，“泽村先生的父亲很喜欢研究天文吗？”
　　“是啊，”泽村看着墙上一幅巨大的星象图，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和我喜欢温泉不同，家父和最先建造这栋别墅的先祖一样，都很喜欢研究天文，他还说过大熊星座是上天最美丽的作品呢。”
　　清野一边听着前面的对话，一遍注意到，松坂一直跟着他们，但又与他们保持着距离，似乎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存在。
　　他看了一眼那幅大熊星座的星象图，发现在它旁边还有一幅画——画上是七条游鱼，沉浮在澄澈的河水。
　　清野感觉有一道思绪划过毛概，但还没来得及抓住，就像画上的鱼一般溜走了。
　　“怎么，宫本，那个管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浅羽注意到他一直在观察松坂，开口问道。
　　清野沉默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询问，“泽村先生，刚刚关于你父亲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完吧？”
　　如他所料，泽村的脸色变了变，然后叹了口气，“不瞒你说，家父半年前失踪了。”
　　“失踪？”医生皱了皱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就在西野医生治好家父的几个月后 ，他就突然失踪了。”泽村面色凝重道，“我也让松坂去打探有没有在哪里发现一个中年男子，但一直没有收获。”
　　“为什么不报案？”浅羽看着他，茶眸深沉。
　　“恐怕是在这之前，泽村先生的父亲说了或者做了什么吧。”清野镜片下的蓝眸探究而震慑。
　　“你说得没错，”泽村笑得自嘲，“家父在失踪之前曾经兴奋地说他找到了先祖的宝藏，没等我询问，他就一脸神秘地回房了。”
　　“所以他不请警察是为了自己找到宝藏，”清野听到浅羽在耳边低低地嘲讽，“真是感人的父子情。”
　　“你要表现得像一点正常的小孩子啊。”清野回以无奈的劝说。
　　“我觉得挺正常的，”浅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搜查官先生也没资格说我吧。”
　　“你可真是……很记仇啊。”
　　突然，清野感受到一道阴冷的视线直直射向泽村，他猛地转过头，就看到松坂站在转角的阴影里，嘴角勾着一抹狠厉的微笑。似乎感到自己被发现了，他转身离开了那里。
　　那个人……怎么回事？清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眸色凝重。
　　这时风间突然开口，“不好意思，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泽村这才回过神，指着松坂离去的转角，“那里转弯就是。”
　　风间顺着他说的方向找到了洗手间。出来时突然感到有风从洗手池旁的镜子吹出。
　　有风？他轻轻敲了敲墙壁——是空心的。
　　于是出于好奇，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镜子，发现镜子左边有一条细细的缝隙，在缝隙中间有一个凹槽。
　　于是他对准凹槽用力一掰，就听到“咯嗒”一声，镜子突然从墙上弹起，然后逆时针飞快旋转，风间被一阵巨大的力带了进去，摔倒在了地上，等他消失在洗手间后，那面镜子转了一圈，然后又恢复了原样。
　　风间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好痛……”他拿出手电筒照亮四周——看样子是一个废弃地下室，昏暗无比，而且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风间再用手电筒寻找刚刚来的地方，确实也能看到一个凹槽，但却怎么也掰不开。
　　“看来终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很不对劲，”风间自言自语道，“先给他们打个电话再说。”然后他想起自己把手机交给樱井暂时保管了。
　　这时手电筒突然照到了地上的脚印——因为地上积灰的关系，所以脚印格外明显。
　　看样子，应该是成年男人的脚印，而且年龄不会很大。他又往旁边照了照，在脚印的旁边，还能看到拖拽的痕迹，和棕褐色的斑点。
　　是血——想到这里，风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头顶——很显然，如果这跟泽村树父亲的失踪有关，那恐怕他已经凶多吉少。而凶手，就是泽村树和松坂田吾两个人其中一个。
　　而他必须赶快想办法逃出这里，把这些都告诉清野。这样想着，他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在风间看不到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手里紧握着一样长条形的物体。
　　风间只隐隐感到一阵劲风从耳边传来，然后后脑传来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手里的手电筒也掉落在一旁，照亮了黑影手里的铁棍。
　　黑影关上他的手电筒，让这里重新陷入黑暗，然后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跟着泽村参观的樱井突然一阵不安，手里风间的手机险些掉落。她往身后看了看，“南叶怎么还没有回来？”
　　泽村听了她的询问，看了看手表，“确实，已经过了挺久，不会是迷路了吧？”
　　“要不我们去找一下吧。”浅羽看了眼不安的樱井，淡淡提议道。
　　“不知道，”清野直视着泽村，突然开口，“能不能把松坂管家也一起叫上，”他勾起一个笑容，“毕竟他熟悉路。”
　　“当然可以，你说的很有道理。”泽村点了点头，同意道。
　　等泽村去寻找松坂后，清野看了眼那边局促不安的樱井，和同样心思沉重的医生，压低声音对浅羽说，“浅羽，我再去找一下风间，这里就交给你了。”
　　浅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给搜查官先生做事，不会没有报酬吧？”
　　清野耸了耸肩，“上次那顶帽子不算吗？”
　　“当然……”浅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算。”
　　“好，好，”清野表示认输，无奈道，“等这件事情结束了，随便你挑总行了吧。”
　　浅羽这才扬起一个笑容，“那么我就在这静候搜查官先生的佳音了。”
　　“对了，”清野离开之前突然说道，“如果松坂回来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走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清野敛着眼眸，沉默地思考着——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风间应该是触碰了什么机关，导致进入了这栋别墅的某个密道，并且由于某种原因无法与外界取的联系。
　　比如说……被某个人袭击失去了意识。
　　他走进洗手间，镜片下蓝眸敏锐地扫视着四周，很快找到了镜子旁不易察觉的凹槽，他把手放在那道细缝上，气体在他的指间流动。
　　清野用力一拉，果不其然，原本嵌在墙里的镜子被他拉得弹起，失去支撑后被拉力引得飞速旋转，意料之中的失重感传来，他一个轻巧地翻身落地。
　　拿出手电筒，昏暗的地下室被照亮，他找到角落的配电箱——已经积了灰，而且无法修复了。
　　地上的脚印有两排——清野饶有兴致地用起了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的演绎法——旧的那一串男性，青年，身高一米八左右，不算强壮，性格也许比较沉稳。至于新的那一串，一米七十几的高中男生，是风间无疑了。
　　他蹲下身，第一串脚印旁有明显的拖拽痕迹，联系到泽村说的，这应该和那起失踪案有关。
　　两串脚印的方向相同，他顺着指向望去——很快第一串脚印消失了——清野的眸色一沉，对着消失的地方仔细观察，发现了旁边被擦拭过的红色痕迹。
　　虽然已经被刻意擦去，但还是可以依稀闻到快要隐没在空气里的，那种鲨鱼所敏感且热衷的气味——
　　血迹。
　　清野沿着第一串脚印快步走去，在手电筒灯光的照耀下，停留在角落的阴影就格外显眼——中年人沉默地躺卧在墙边，身上积了一层灰，因为脱水而显得瘦削，因此深凹的双眼睁大，就显得格外诡异——
　　他死了，是被活活饿死的。
　　清野上前拿出他口袋里的名片——泽村亭，52岁。
　　身份和他猜测的一样，那么嫌疑人在泽村和松坂之间，几乎是毋庸置疑了。
　　和名片在一起的还有一本日记本，已经有些泛黄，清野轻声读出上面的内容，“
　　6月20日，晴。那个卑鄙的家伙果然是在觊觎这里的宝藏，所以才甘心待在这栋别墅里。但是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一定会把他赶出这里，绝对不会让他染指这里的宝藏。
　　6月23日，多云。他对于这个地方的企图越来越明显了，不行，身为泽村家的人，我要阻止他。
　　6月25日，小雨。这个男人越来越猖狂了，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会杀了我。”
　　之后的日记被撕掉了，恐怕是暴露了凶手的什么信息，所以他才消除了证据。
　　清野把日记本和名片放回原位，拿出手机——先让浅羽找机会报警，之后自己再想办法出去吧。
　　然而还没有按下通话键，一阵阴冷的杀意突然出现在身后，伴随着铁棍摩擦空气发出的“飒飒”声，清野条件反射地侧过头，铁棍从耳边擦过，他手腕一转，拿着手电筒对准黑影的腕关节用力一切，黑影吃痛地闷哼一声，手一松，铁棍掉在地上，被清野一脚踢开。
　　清野抬起手电筒照亮了黑影的脸，淡淡道，“果然是你。”
　　黑影愤恨地看着他，喘着粗气，“小鬼，你是什么人？”
　　清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拿出麻醉枪对准他，“在这之前，还请你先睡一会儿吧，犯人先生。”
　　“滋～”电流通过的声音，清野瞳孔一缩，看着黑影收起了手中蓝光闪烁的□□，头脑一阵晕眩无力，手机不受控制地从手中滑下，摔在了地上。
　　失去意识前，他看到黑影一脚踩碎了他的手机，捡起了地上的铁棍，对着他高高举起——
　　“咚！”
　　黑暗里，似乎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红色，就像傍晚最后的余晖，浅淡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