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夜识秋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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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的出现为我和老熊苟且的生活带来一丝涟漪。她是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搬来的。她是黑哥的侄女，爸妈在家属院对面租了一个铺子，给附近的人们卖煤气罐。可能是平时搬多了煤气罐的缘故，秋雨又高又壮，比最强壮的老熊还高一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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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与秋雨的相识很奇妙。
家属院附近新开了一个小卖部，里面有一台可乐机。付一杯可乐的价钱，店主就给你一个杯子，自己去可乐机那儿接可乐。有一次，老熊想去尝试一下，结果接一杯，上面全是打出来的泡沫，等泡沫下去后，可乐还不足杯子的三分之一。这是第一次，老熊深刻意识到什么叫泡沫经济。
我陪老熊上前理论，反而被店主嘲讽一番。老熊怒从胆边生，经长时间观察后，发现人家的可乐机晚上就放在院子里，气愤之下，我们决定晚上去放光那家伙的可乐，让他知道什么叫不好惹。
黑夜中，一棵大树在院子旁边的墙边摇摆。老熊现在就藏身在这棵树上，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在树杈上蹲稳，然后用鹰一般的敏锐目光扫视整个院子，发现可乐机就在院子东北角。
“陆过，快上来。”老熊小声呼唤我。
“知道了，你倒是拉我一把呀。”我刚爬到树中间，离地面一米多高。
接下来，老熊伸出一只手，一使劲，我就被半拖半拽地上了树。
大树继续摇摆。
“哎呀，这树是不是有点不结实啊？”我在另一个树杈上蹲好之后，环顾四周。脚下隐隐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
“没事，”老熊摆摆手，“咱们马上就转移到墙上了。”
我和老熊共同向对面望去。
“咱们是不是低估了中间的距离？”我突然发现树和墙之间，老熊迈两步都过不去。
“是有一点。”老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我俩静静蹲在树上。脚下的咔嚓声更响了。
突然，在一声巨响无比的咔嚓声后，老熊脚下的树杈刹那间断开，“救命！”老熊刚喊出这一句，便直接摔了下去。
“砰……”
一把拉过旁边的树枝，我往下看去，只见老熊跌坐在地上，脸上表情扭作一团。老熊在下面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手足无措，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疼了！
我小心翼翼放开手中紧握的树枝，观察好落脚点，准备下去拯救老熊。
夜色之下，四周一片漆黑。
“你们在干嘛？”一个清澈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我们闻声望去，只见墙角下，站着一个粉色的高大身影，是卖煤气罐那家的孩子。
“我们爬树，但他跌着了。”我双腿盘在树干上，指了指老熊。
“喂，你有事么？”那个小孩走了过来，蹲在地上好奇地看老熊。
老熊还是说不出话。
“我想，我们应该先把他扶起来。”我溜下树，凑过来，观察老熊的状态。
接下来，我们齐力把老熊扶了起来。老熊不能走路，这小孩一个蹲下，稍微一发力，便将老熊扛在了背上。
“我叫秋雨。”
“是秋后第一场雨的意思么？”
“不，是生我那个秋天，我们家乡很久没下雨了，所以爸妈想呼唤雨来，好给庄稼浇地。”
我们和秋雨就这样相识，在大树下，一个老熊屁股摔得开花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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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段时间，老熊由于屁股状态不佳，一直在家里休养生息。我和秋雨为了去看望老熊，一人向家里申请买了一箱娃哈哈AD钙奶，因为我们看到了电视上AD钙奶的广告，“有营养味道好，天天喝真快乐！”
我和秋雨寻思，老熊的屁股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在家憋着肯定特难受。多喝一点娃哈哈，既快乐又能补充营养，老熊看到我们的礼物，肯定特别开心！
后来，老熊躺在床上，果然笑得很开心。因为我和秋雨是从他家门下爬进来的，眼冒金星，身上都是土。老熊家的门是栅栏式大门，站在里面往外看，搞得像监狱囚犯一样，随时上演一出铁窗泪。门下面大概有三十厘米高的缝隙，附近一些猫狗之类经常在下面窜来窜去。本来我和秋雨要堂堂正正来探望，谁料熊父熊母一个人都不在，只好出此下策。
“老熊，快看我们给你带的礼物。”我和秋雨豪迈地把裹了一层土的AD钙奶往老熊面前一扔。
“砰”一声，灰尘乱飞。
“咳咳咳，”老熊连忙拱进被窝，“救命啊！”
这天下午，我们三个比赛喝AD钙奶。秋雨持续发力，老熊不遑多让，我后来居上，满地都是喝空的AD钙奶瓶子。当天晚上，三人一齐肚子疼，连夜被送进医院。
从那儿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喝过AD钙奶。直到长大后，我去离家上千公里的一个小城市生活，为生计而四处奔波，一年也不回一次家，有一次偶然在路边一个小便利店里看到了一排AD钙奶，我拿着奶想要付账，老板搭话说：“现在还买AD钙奶啊，你小时候没少喝吧。”我说：“是，小时候喝了很多。”
出门时，迎面跑来一群小孩，吵吵闹闹，绕过我蜂拥进了便利店，嘴里大喊“老板，给我来瓶AD钙奶”！那个时候，我竟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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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熊屁股上的伤好了之后，整个人生龙活虎，龙腾虎跃，非拉着我和秋雨去野外探险，原因是他听说附近的小张在野外抓了一只山鸡，然后拔光了山鸡的毛，做了一把非常漂亮的折扇，这对老熊来说是绝对无法抵御的诱惑。尽管我和秋雨数次表示质疑，为什么山鸡会出现在一片盐碱地的野外而非环境更宜居的高山丘陵，但老熊信心十足，他坚信在一毛不生的野外一定能找到浑身都是毛的山鸡。
于是，一天下午，我们带着从家中各个角落搜刮而来的两包火腿肠、三袋方便面和三瓶白开水，踏上了寻找山鸡之旅。
在这趟旅途的前半程，大家都无比快乐地往前走，老熊认为他一定能找到山鸡，而我和秋雨认为，即使找不到山鸡，我们也能在远方遇见其他有意思的东西。我们相信，远方一定有美好的有趣的令人流连忘返的存在，即使这个远方是一片盐碱地，是寸草不生无人生活的野外。
众人的雄心壮志意气风发被一场大雨浇了个猝不及防。旅途到了后半程，老熊站在一片荒无人烟的草丛里，看着不远处秃噜出地皮的白色土地，满脸无语。我和秋雨俯身趴下，将耳朵贴在地面听了半天，一片寂静，四周连个老鼠跑过的声音都没有。
就是这个时候，大雨瞬间而至。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从天上迅速飞驰而下，众人被浇了个措手不及。老熊刚开始很愤怒，他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在大雨里到处扑腾，跳来跳去，但只过了一会儿，他便习惯甚至开始仰头享受这样大的雨，甚至伸出双手拉着我和秋雨在雨水中来回蹦跶。众人的头发紧紧贴着头皮，衣服被淋湿个彻底，火腿肠、方便面和矿泉水撒了一地，漫天雨幕里，众人只能听到雨水滴落的声音和彼此传来的欢呼。
这场大雨一会儿就停了。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看，那边有一块干净的空地！”老熊指向不远处的几棵大树，大雨袭来时，大树枝繁叶茂的树冠阻挡了大部分雨水，因此树下面还算比较干净。
众人匆忙跑过去，将湿了个彻底的外套脱下来，搭在由几根树枝组成的简易支架上。大家席地而坐。
繁星初上，熠熠生辉。大雨净化了杂质，眼前一片清澈。
“快看，上面有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老熊在猛然抬头间，看到了神奇的现象。
我顺老熊的视线看去，在天空的东南方向，真的有三颗星星连成了一条直线。
“天上有个猎户星座，那三颗星星，就是猎户的腰带。”秋雨兴奋地说，“别看它们很小，它们的体积实际上比太阳还大，它们距离我们有1000光年。”
“什么是光年？”我和老熊对秋雨嘴里蹦出的稀奇古怪的词，敬佩又好奇。
“就是光在一年中走的路程，一般用来衡量天体之间的距离。”
“那1000光年是不是很远呀？”
“嗯，很远。”
我们呆呆地望着天空，原来这几颗星星，跨越了一千光年的路程，才和我们在此相逢。
“冬天是看星星最好的时候，等冬天到来时，在野外，我们能看得更加清晰。”
“秋雨……”
“嗯？”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和老熊很是崇拜。
“我伯伯是一个天文学家，他告诉我的。”秋雨微微扬起头，言语中透出自豪。
那个夜晚，我们三个坐在辽阔悠远的野外，看了好长时间的星星。后来，过去了很多年，我和老熊仍然记得那个身强力壮、爱好天文的小姑娘。只是，当我们再次相逢时，却再看不到那个提起星星就眼神发亮的身影。
夜色渐深时，我们沿着野外的河边返回。秋雨走路时没注意，一脚误踩了一只癞蛤蟆，导致癞蛤蟆当场殒身。
为避免这只癞蛤蟆死不瞑目，我们齐心协力挖了个半米深的坑作为□□之墓，并把一根粗壮的树枝立在上面作为墓碑。谁知两天后，在一场大雨中墓碑轰然倒塌，□□之墓也被冲垮。我们好奇地去找癞蛤蟆的尸体，却再也找不见。
那年冬天到来时，北风呼啸，滴水成冰，人们为取暖纷纷增加煤气使用，秋雨家的煤气铺一时间人头攒动，门庭若市。而后过了不久，一户人家的煤气罐突然炸裂，手颠大勺的女主人当场心脏破裂晕厥过去。秋雨家赔了一大笔钱。不久，她爸爸便带着一家人去了北回归线上的一个小岛上，据说是发展当地旅游业去了。之后多年，杳无音信。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夜识秋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