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沈》wooder

19、惊风

　　在看到便签的时候，程光突然愣了一下。他捏着那张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自己应该有点什么回赠的礼，又不太清楚，到底怎么样的出手，算得上合乎情理。
　　墙上的指针堪堪挪到一线，他在夜里静默的站着。
　　那么这就是事实。
　　当我还未来到这里与姐姐一起居住的时候，我还在那个三面环山的村落之间苦苦挣扎的时候。周易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陪伴了姐姐很久，她会在假日空闲时候跟自己聊起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那个会说趣话逗姐姐开心的人。
　　是周易而不是我。
　　有些时候他会想，尝试着自己去开口表述一些什么，但是他的母亲，已经劳累了很久，他能做的就是沉默的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无论是开心的还是悲伤的，都已经停留在了过去，但是没来得及说出口，貌似以后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去吐露，去诉说。掩埋在时间的层叠尘埃之中，最终垒成高高的墙。他习惯了向内封存自我，逐渐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会在父亲离世的时候收敛住自己的悲伤，会在母亲和姐姐撑起整个家之后，更加努力的向前，想要自己能够快速地成长。
　　或许在程莞眼里，程光永远长不大，他是那个永远需要跟在身后，受人保护的小孩子。
　　那么周易呢？姐姐或许也是听说了吧，在什么时候呢？他们常去的早点铺子，那家顾家父母的店铺吗？
　　在知道自己就是程莞的弟弟之后，那家和蔼的夫妻就经常试图喊着程光去家里吃饭。
　　像是跟烟火人间的联系一下子拓宽，喧嚣的闹市撕开了那份尘封已久的塑膜，风和光一同落到了他的脸上，然后是身上，慢慢的回温，他开始感受到冬寒的第一分刺骨，看到冬日第一簇樱花在窗外盛放。
　　确实应该，做出点什么，而且刚好可以在下次月假的时候，送出去。
　　第二天一早，周易看到提着保温桶的程光，还略微惊讶了一下。想到之前程莞因为自己父亲的病忙的不可开交，几乎心力交猝的时候，他几乎是略微思考就开了口。
　　“是你妈妈怎么了吗？严不严重啊？”
　　“需要帮忙吗？需要帮忙别藏着掖着，都认识这么久了，我们可以帮的都会尽量帮的。”
　　程光几乎是有些无奈的看了周易一眼，才平缓地开口说道，“家里没事。姐姐让我给你。”
　　说着就把保温桶递了过去，周易有些受宠若惊，先是道了谢，才开口喃喃道，“妈呀，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我这不会是早上起来还没醒呢吧？”
　　“你收下，姐姐让我谢谢你。”程光还是保持着手中的动作，耐心地等待周易接过去，还在周易也没有多忸怩，刚刚算是打趣，结过后认真地向程光道了谢，孔雀开屏似的的回了座位，生怕别人不知道。
　　“哟——周哥！您可别再我们跟前显了。”
　　张至景恰恰好坐在汪昀封右边，两人今早才交个作业，就闻见银耳的甜香味，等找到的时候周易刚好和陈学乐那三人分完喝完，偏偏周易不安分，两个人才凑过去，便开口，“你们怎么知道我喝了银耳汤？太可惜了你们来晚了，没有机会尝到这样的美味。”
　　背后，陈学乐慢悠悠地吹着瓷杯的热气，看到两人几乎拧成结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顾京衍早就把剩余的都留给了林熹，正抬眼看着周易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嗤了一声，便回身喊林熹小心烫。
　　“那下次周哥你给我们留一口，让我们也尝尝，是什么珍馐美味。”
　　“行！下次早来！”周易显摆完靠窗两列，在课间又溜去门口，看程光手腕不停，在试卷上上订正着。
　　寒风吹得他脖子一缩，脸面被刺了几下，放弃他认为非常帅的倚门姿势，往教室里缩了一截，才温吞着道，“程光，要不你期中考完放假跟我们去爬山吧？你过来时间不长，肯定还没人带你在周围细细地看过，青湖山风景可好，山脚还有一个湖，可以划船...”
　　声音被风吹得断续，程光的手上动作不停，但是还是听进了心里，想了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事，便一口应下来。
　　周易得到了确定的回答，只感觉风吹的浑身都是冷气，程光天天坐在门口，还有将近一个半月，天气只会越来越冷，“你冷不冷啊？前门可以留条缝的，之前的都这么干。”说着自己顺手把门阖上大半，继续叮嘱，“你要是冷，就弄个护膝再多穿一点，保管有用，这可是我初中三年守门人的经验！”
　　大大小小的周测堆砌在一起，虽然之前都是自学，不停地练习和巩固，程光自转学以来的测验成绩都还算不错，几乎就是紧追着周易几人，然而在重点班立稳脚，定下心，还是需要一些大型的考试结果来说话。
　　天太冷不想骑车的时候，两个人就推着车慢慢走。周易会和程光说一些a中的考试风格以及老师的出题特色，提醒程光大致的复习区间，两人有时也会讨论一些课上拓展的练习内容。
　　周易高一的时候性子还是冷，远没有高二现在跟人那么熟络，直到在一月份的新年晚会结束之后，经过将近半个月的排练和熟悉，大家才慢慢讲开了玩笑，年级前三的神话，远没有想象中的难以交流。
　　当时的周易在想什么呢？好像只是希望自己忙起来，忙一点，再忙一点，除了跟木了然他们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剩下的时间都在书堆里度过，他知道只要自己想，可以八面逢源，但是面对一张张的脸，他还是选择了退后，把自己封在茧里，浮华的世界像是一场梦，他只是想，自己的救赎之道，是否真的能在书中世界寻找到踪迹。
　　顾京衍他们早已见惯了周易的这幅样子，只是等待着时间，最后一切还是会改变，回到它真正应当运行的轨道中去，就像现在，他重新接受了嘈杂，在他认清周围的本质，他了解清楚，所以他又重新踏入喧嚣里了，跟别人一起笑闹着，下学期结束的时候，已经又重新结交了一些人。身体上的原因，陈学乐常常受人照看，周易也会帮忙，嘴上仍是不饶人，等一学年过，两人熟得不能再熟，提出结拜，后面因为周易不想被称作妹妹而作废。
　　程光有时候闲下来，看一会儿窗边放松。那边的阳光总是很好，他只是看着他们，也会有一种很热腾的情绪，缓慢地奔走在四肢，看着陈学乐还有顾京衍同周易拌嘴，有时争个输赢，周易总是挺着到最后，而他和自己讨论问题，说的最多的还是“我觉得你说的在理”。
　　他在被认可，在被需要，也在被照顾。
　　卷着旋的细小尘粒刻下光行走的印记，将窗边的人都笼罩进去，程光就细细地看，仿佛这些光景，在下一秒钟就要消失在眼中。